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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應,進來。”
守在軍帳門口的應珺聽到了高長恭的聲音,便掀開簾子走進了帳篷。
自從她那個特殊才能被蘭陵王肯定了之後,應珺就如同上了天梯一般地直接從一個軍營底層的打雜小兵搖身一變成為了蘭陵王面前的大紅人。與她一同進來的夥伴們雖然也有羨慕嫉妒的,但卻也都是真心為她高興。
唯一不太高興的大概就只有應珺自己了。
其實她也不是不高興。
畢竟來到蘭陵王身邊之後,她就不用再做那些瑣碎雜活了,比剛來的幾日過得輕松了不少。
但是相反,她就必須要提高警惕,打醒十二分精神——
雖然抱上了蘭陵王的大腿說不定可以讓她活得更久一點,但也說不定會讓她死得更快一點。
一旦被發現女兒身,那她要面對的就不只是軍法這麽簡單了。
“王爺,您有事找……”
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她就被面前的人給驚住了。
今天的蘭陵王,竟然沒戴面具。
那張可怕的鬼面被随意地放置在了軍帳中的矮桌上,而他身上也沒有穿着盔甲,只是有些随意地搭着一件外衫,連衣帶都沒有系好。
他側身坐在桌案前,聽到應珺的聲音才偏過頭來看她。
對于應珺一個姑娘來說,這樣的場景本來就已經很驚人了。
然而更讓她驚訝的,就是蘭陵王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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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應珺來說,在此之前,她認識的長得最俊的就是她那個遠嫁去了別的城裏的鄭家表姐。男人長得俊是個什麽概念,她還真不知道。
她不愛讀書,不會作什麽詩詞曲賦,也沒見過什麽美人,但面前的這個人,絕對是她長這麽大以來見過的最好看的人,比那個表姐還好看。
特別是他剛剛聽到她的聲音,回眸看她時的那驚鴻一瞥——
應珺覺得,再沒有一個詞一句話能用來形容他那一眼的姿容,只覺得這天地間大概再沒有人能與他的容顏和氣度相提并論。
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幅畫面。
要不是他衣衫下的胸膛是平的,并且還有着和她哥哥相同的喉結,她都要懷疑王爺是不是和她一樣女扮男裝了。
“發什麽愣?過來幫我換藥。”
被蘭陵王這樣一打岔,應珺才回過神來,抹了把臉走了過去。
雖然看一個外男的身體讓應珺有些難為情,但這個“外男”現在是她的頂頭上司,他要她做什麽她都得聽,不然就是違抗軍令。
雖然她沒怎麽讀過書,但“軍令如山”還是曉得的。
只是換個藥而已,這又不算什麽。就當是以前給阿爹和哥哥上藥就好。應珺自我鼓勵道。
高長恭把自己的衣衫往下褪了一些,露出肩背上的傷口,并遞給她一個小小的白瓷瓶:“來,把藥塗上就好。”
看着男子細膩白皙但卻擁有着優美肌理的肩背上那一道刺目的傷疤,應珺皺了皺眉,接過了藥瓶。
她在家也經常幫喜歡去山上抓些小獸給阿爹下酒的哥哥包紮傷口,但卻也被這麽深的一道傷口吓到了。
哥哥身上的傷都是些小擦傷和動物的抓傷,也從來沒有這麽深這麽長過。
“昨日和他們練武,傷口裂了,”他低低說道,“不要告訴相願。”
應珺眨了眨眼,點頭:“是,王爺。”
尉先生與王爺的關系果然相當好。她想。
可是高長恭這邊,其實卻是另有打算。
他是受傷了沒錯,他叫應珺進來為他上藥也是沒錯。
一方面,他的确是不想讓尉相願知道,自己為了和手下比武切磋,又把前不久弄出的傷口弄裂了;另一方面他也想知道,她來這裏到底有什麽目的。
雖然他覺得應珺應該不會是突厥和周國的尖細,但這種事還是确認一下比較好。
當應珺為他上藥的時候,高長恭雖然看似放松,但實際上卻打醒了十二分精神。如果她想對他不利,根本就不用等她做什麽,高長恭就會先發制人,将其斃于掌下。
但是應珺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環境。
她接過藥瓶,拿出瓶塞,頗有些小心翼翼地往下扯了扯高長恭的衣服,将他的傷口完全顯露出來。
因着在家總是會幫父親和兄弟上藥,應珺對此頗有經驗。她先是觀察了一番高長恭身上的傷口,便開始查看周圍還有沒有別的被誤傷的地方。
畢竟刀劍無眼。
大抵是因為要上藥,今日的蘭陵王不僅衣衫沒有系好,頭發也并沒有像以往那樣緊緊地挽在腦後。應珺看着那白皙肩背上散下的幾縷發絲,莫名地怔愣了半晌。
高長恭并沒有催她,只是耐心等待着。
愣了一陣之後,應珺強迫自己回神。她看到高長恭腦後散落的發絲下面還掩藏着一下細碎的擦傷。
她想把那些頭發攏一攏,便不免要碰到高長恭的後頸——
卻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被猛地拽住了手腕。
男人稍稍用力,便将她扯了過來。他一把扼住了少女的喉嚨,眯起眼睛,緊盯着應珺,一眨不眨。
應珺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張放大的臉龐。
雖然高長恭并沒有戴那兇神惡煞的鬼面,并且有着一張極美的容顏,但在應珺眼裏,他卻依舊兇惡地宛如十殿閻羅。
他的聲音不再清越好聽,而是帶着一股陰冷的煞氣:“你想對我做什麽?”
應珺突然被掐住了脖子,整個人差點被吓哭了。她緊張地吞咽口水,卻只是被更用力地扼住了咽喉。
與此同時,因為過于用力高長恭的手臂不經意貼上了一抹柔軟。
饒是他再兇惡也好,現在不免也有些尴尬。
而應珺也感覺到了。不用他說,應珺也知道,自己這回是徹底玩完了。
“我真的,真的沒有,惡意,”少女被掐着脖子,幾個字都說的無比艱難,“我只是,只是想,活下去……”
高長恭沒說話,只是點點頭,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動作,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應家村被、被突厥屠村,我上山玩,躲過去了,”應珺的呼吸順暢了些,說的速度也加快了。說着說着,她便想起了自己已經逝去的父母和兄弟,她這次徹底崩不住了,眼淚一下子便湧出了眼眶,“我、我阿爹阿娘,還有我哥哥和弟弟,都死了……”
似乎是沒預料到面前的少女就這麽突然哭了出來,高長恭頓時也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
他放開了應珺。
高長恭左右張望了一下,順手抓過了放在一旁剛剛被他自己拆下的軟布,條件反射地想遞給她擦眼淚卻又及時回神,将那沾着血污的紗布丢在一旁。他又摸了半天,才在懷裏摸出一塊帕子,便沉默地遞了過去。
自從出事,應珺便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感情。如今有了一個切入口,她便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在這過程中有人遞了她一塊帕子,她也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
哭了好半天,應珺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還在将軍的帳篷裏,而她本來是來給那個兇巴巴的王爺包紮傷口的。
她吓得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應珺用帕子擦了擦臉,但眼裏還是滿滿的淚意,一咬牙,可憐兮兮地看着那位英俊的少年将軍:
“将軍,不對、王爺,我、我家裏的人都死了,我現在無家可歸,求求您把我留下吧,讓我去您王府裏當個掃地丫鬟就行,”一開始雖然還有點磕巴,但她到後面卻越說越流暢,“我、我吃的不多,在家裏也常常幹農活,很能幹的!”
“——我只想活下去。”
應珺年紀小,又沒什麽大的能耐,若是賣身去大戶人家當丫鬟,就算是死契可能也根本賣不了多少銀錢,想要贖身更是天方夜譚。但若是要她賣身去些旁的地方,她也是不願的。
就像她自己說的,她想活下去。連着她爹娘和哥哥弟弟的份。
良久的沉默之後,高長恭嘆了口氣。
“莫再哭了。”
“你到時,便跟我回蘭陵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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