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朝回到解放前18
兩個銀圓不多。
但這代表着一個開始,代表錢寶丫真有這個能耐,靠攥筆杆子掙回錢來。
且一掙就掙來了銀圓,什麽銀角子銅板之類的直接跳過。
錢六高興啊,拿着彙款單喜得手舞足蹈,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
兩塊錢!不嫌少不嫌少。
這回是兩塊,那下次四塊、八塊、十幾塊!
只要錢寶丫還能寫,往後就少不了銀圓賺,在家就能讓錢自己找上門,多好的事啊,有學識就是不簡單,怪不得只要有點本事的文人就不缺錢花。
“不錯,沒丢老子的臉。”錢六收斂住激動的心情揚聲誇贊,捏着彙款單的手卻悄默默地想往懷裏伸。
錢寶丫緩過神瞧見,立即攔手去要。
錢六被逮住有些赫然,不過仍舊厚着臉皮不想放手,“二丫,爹的買車錢還沒攢夠呢,這倆兒就上交吧。”
“你知道,爹早前為了給你瞧病,那天殺的黃毛子郎中把爹的血汗錢都宰去了。你瞧羅鍋兒買了車過的多滋潤,咱家要是能盡早攢夠錢買輛車……”
錢六一說起買車就巴巴拉拉地沒個完,一會兒激動不已,一會兒可憐兮兮,誘哄和賣慘都做得來,為了拿下那兩塊錢也是夠拼的。
他這麽一搞,錢寶丫還沒說什麽,寶兒娘和錢玉丫她們就首先動搖了,來回瞧了瞧欲言又止,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錢寶丫嘴角抽抽,一臉麻木地繼續伸手,五指朝上向前攤了攤。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動作,那架勢完全模仿之前錢六向她要錢時的動作,不愧是父女倆。
錢六不想給,染房哪有倒白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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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考慮到這不是一錘子買賣,有閨女寫文章的本事在,以後肯定還有更多的銀圓更多的錢,這時候如果為了這倆錢就鬧起了內讧,讓他以後沒得大錢拿,貌似太不劃算了。
氣氛有點緊張,寶兒娘幾個禁了聲,都不敢插話進去,就瞧着父女倆在那兒對峙。
錢寶丫看着便宜爹臉上色彩紛呈,糾結來糾結去的最後還是把單子還給了她。
錢六心疼的雙手錘胸膛,結果是這樣,所以剛剛他到底是堅持個啥。
錢寶丫收好彙單,見氣氛緊繃,寶兒娘他們又都小心翼翼看着兩人的臉色,開口解釋道。
“爹,這點錢現在不能給你,以後掙的多了肯定少不了補上你的買車錢。”
錢六聽到這話撇過頭去,神色有點不好看,不過偷眼用餘光瞅着錢寶丫,想聽聽她能說出什麽花兒來。
錢寶丫見此笑了,知道他已經軟下态度,因此繼續說自己的打算。
“兩塊錢不多,但是扯塊布給兩個小弟做身短褂,再置辦兩個賣煙卷的小木箱子是足夠的。”
聽到這裏,錢六轉過頭來,神情動了動。
寶兒娘往前湊一步,嘴巴張了張。錢玉丫停下了手上的活計,杏眼大亮。
錢寶丫莞爾一笑,接下來一口氣将話說完。
“弟弟們不小了,不可能一直撿柴玩耍,得給他們找點事做。”
“我想用這兩塊錢買剛才說的那些東西,讓兩個弟弟去街頭賣煙卷,掙點錢貼補家用是一方面,另一個主要是要讓他們見見世面,出去鍛煉鍛煉。”
“等到合适的時候,我會給他倆啓蒙,教他們認字讀書……”
錢寶丫詳細地說着自己的安排,話裏的內容将其他幾人的心神都吸引過來,專注地聽着。
其實對于雙胞胎弟弟,她更想把他們送去學堂接受當下正統的教育,但是現實不允許。
最主要的是沒錢,上學堂一學期的花用不便宜,更何況還是兩個人,他們家承擔不了。
其次是附近沒有合适的公辦學堂,而私塾不光要花大筆的束脩,還需要名人學士的推薦信,普通百姓家想送一個孩子進去基本沒可能。
基于這些,錢寶丫首先想到的是先給那哥倆找點事情做,到社會上鍛煉一下,等到長了見識收了心,她手裏估計也能攢點積蓄,到時再送他們入學也不晚。
在此之前,等她寫文穩定後就抽空教他們一些基本的字,算是啓蒙吧。
“我是希望他們能成才的,不然光是拾柴火、糊紙盒,将來能有什麽大用,爹你說是不是?”錢寶丫以這句話作為結束,将問題抛給錢六思考。
說完,她朝寶兒娘錢玉丫笑笑。
她無意貶低她們的勞動,但現實如此,世道如此,不想着改變,不努力奮發向上,就永遠不可能爬到社會金字塔的上層去,永遠掙紮在底層的泥淖裏,整天為吃飽穿暖拼命奔波。
那不是錢寶丫想看到的。
錢六或許理解到她的初衷和苦心,擰着眉頭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擺擺手昂頭哼道,“死丫頭就你會說,趕快走開走開,別揣着錢到跟前眼氣老子。”
雖沒說什麽同意的話,保全了他當爹的面子,但這番作态對于錢寶丫所說的那些也是相當于默認了的。
他被說服了。
錢寶丫很滿意,離開不礙眼之前掏出賣花得來的賞錢,笑嘻嘻地遞到錢六面前,立馬把對方的眼珠子逗成鬥雞眼,十分可樂。
“給你,攢着買車。”打一棒子再賞個紅棗,有利家庭和諧。
錢六挺着胸膛嗯哼兩聲,面上故作推辭,手上動作卻一點不慢地把錢奪去收入荷包,瞅瞅閨女一眼,撇過頭背着手,哼着小調自己走了,心情不錯地去找鄰居侃大山。
寶兒娘終于松口氣,拉着大女兒的手緩了好一會兒神。
“快吓死娘了,方才都以為你爹要發火。”她拍着胸口後怕地慶幸。
錢寶丫扶額。
話說這母女倆膽子也太小了點,錢六看着是兇,但摸着脾氣順毛捋的話,其實就是只紙老虎,好對付的很。
寶兒娘和錢玉丫雙雙擺手,表示這只紙老虎可是她們的天老爺,別說順毛就是嗆聲都不敢。
說着這些話,到了做飯的點。
錢寶丫回來時沒買菜,這會兒就讓錢玉丫先燒着水,她出去一趟買點菜回來,不然今晚就只能喝稀粥了。
正好賣花的銅板就在懷裏,她數出一半交給寶兒娘後拿着剩下的錢出門。
路過小門房門口時,錢寶丫聽見裏面有錢六的聲音。
對方正向老劉頭誇大其詞地吹噓着,說自家有了文化人,閨女能攥筆杆子掙錢了,以後說不得就能在報紙上看到等等,話裏話外驕傲的不得了。
錢寶丫搖搖頭,摸了摸自個兒燒起來的臉頰,快步走過去。
由于時間有點晚,外面的攤販好多都收起來離開了,餘下幾個菜沒賣完的稀稀拉拉地還留在那兒。
錢寶丫想着收到了稿酬,雖然很少,但是多少是件喜事,趁着一家人高興,正好買點好的做來吃。
營養不良,得多補補。
由于特別注意,最近這幾月家裏的夥食不錯,一家子身上都長了點肉,其中數錢寶丫和雙胞胎的改變最大,不僅白了還比之前胖了點,看起來不瘦巴巴的像猴兒了。
不過還不夠,錢寶丫想趁着年紀小還能發育,趕緊多吃點好的把身高體型拉起來。
不然等到年歲一到骨縫長合攏了,她這輩子估計都要做個小矮子了,那可不行。
有着這般想法,她在買菜時不吝啬花錢,先跑去唯一的肉攤上把剩下的兩根大骨全包了,又買了點小雜魚,再挑一捆芹菜幾根黃瓜,直把兩手都提滿了才回。
回去時,錢寶丫特意瞅了瞅。
錢六已經轉戰到羅鍋兒那屋去了,正在跟人家紅光滿面地巴拉巴拉吹個不停。
錢寶丫貓着腰,躲着他的視線範圍溜溜地跑回家,等到錢六發現她買了許多菜時,玉丫已經把飯菜做好端上桌了,再有意見也沒用,除非他不想吃了。
錢六哼哼着表示,有好的幹嘛不吃。
不吃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在吃食這一塊,面對錢寶丫的堅持揮霍,錢六幾乎沒有贏過,除了說些裝腔作勢的廢話就是妥協妥協再妥協,妥協到這次他都不想多說什麽了,坐下開吃先。
經過錢六的一力宣傳,過了一夜,錢寶丫能寫文章掙銀圓這事就在院裏傳開了。
大家知道後一番羨慕嫉妒恨,不管心裏怎麽想的,遇到錢六先拱手祝賀兩聲,等王貴子轉着眼珠子試探地想讓他擺席面請酒的時候,被錢六幾句話噴了回去。
請酒就得花錢,作為新任吝啬鬼的錢六是萬萬不肯的。
想喝酒自己買去,賣女兒的錢還不夠他喝的嗎,咋喝不死他。
說道這事兒上,羅鍋兒有點遲來的意見。
“貴子叔,要我說你當初就不該把嬌姐兒賣出去,你看六子叔家對待女兒都是寶貝着,現在就有本事賺大錢了,嬌姐兒當時在剿絲廠裏賺的也不算少,要是……”
羅鍋兒埋怨的話沒說完就被王貴子打斷,當面不滿地怼上。
“你胡咧咧個啥,嬌姐兒是做軍官夫人的命,我那是為她好,你還有意見咋地。”王貴子是下意識怼的。
随後他就想起羅鍋兒已經不是以前能任意欺負的羅鍋兒,人家現在做了包月,還得貴人賞識,是有牌面的人,不是他可以随便得罪起的。
想到此,王貴子收回罵人的那些話,憋着氣暗自嘟囔了幾句,幹脆撇開幾人,出去繼續喝酒逍遙。
羅鍋兒留在原地神色難辨。
錢六左看看右瞧瞧,摸了摸光頭悄摸摸地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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