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怒火中燒
“阿衡,你記的,出身是沒有辦法選擇的事,就像你姓段,卻沒能享受同族所擁有的一切,但這并不意味着你将永遠擡不起頭來,你還有很多事可以改變。師父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不好,就連段霆那樣的人都可以随意欺辱你,可是從現在開始,你是我時方域的人,無論他是姓段還是姓其他烏七八糟的東西,敢動你一根手指,為師都會讓他付出代價。你也不再只是段家的段衡,而是瑤光宮的段衡,是我時方域的段衡,為師希望你有這樣的底氣,來抵抗所有人的欺辱。”
“知道嗎?師父從未像現在這樣想保護一個人。”
……
時方域張着嘴,看着場上的二人,卻不知道要怎樣才好。上去救嗎?可是這樣就證明瑤光宮輸了,他是不在意,但雲風輕和沈真都為了這場比試付出了很高的代價。不救嗎?可段衡此時跪在地上不停地咳血,肩膀也在劇烈地顫抖,應對段霆是兇多吉少。
最重要的是,段衡方才默默看了他一眼,那個表情,是告訴他不要上前插手嗎?
段霆拖着沉重的身子向前移步,他随手撿起的劍拖在身後,與岩石發出的聲響,刺激着段衡的耳膜。
實際上段霆也很狼狽,衣服被劃出好幾道口子,碎成了布條,身上一道道血痕,都是沈真“裂痕斬”留下的。
他撫着胸口走到段衡身前,将劍搭到他的肩膀上,抵上他的脖頸,嘴角掩飾不住的得意。
“段衡,我知道你在哪裏學來的段家仙法。”他抹了嘴角流出的鮮血,笑意裏有些嗜血的味道。
段衡擡起頭,輕輕閉了閉眼,腦中那些破碎的冷酷的痛苦的絕望的記憶在沖撞着他的神經,可耳邊卻似乎又響起了時方域對他說過的話。
是的,現在不同了,他背後不再空無一人。
“是從堂兄那裏偷學來的對吧?”他啧了一聲,“說來真是奇怪,你不過我段家一個入不上族譜的私生子,這資質卓絕到讓我一個嫡系都汗顏啊。”
他的劍又近了幾分,冷笑中眼神忽變淩厲:“你還不認輸求饒嗎?”
段正岐一直站在場外,見到這樣的場景,對高臺上皺眉凝視的時方圳道:“輸贏顯而易見,這恐怕沒有什麽懸念。是否可以結束比試了呢?不然這是在浪費時間吧。”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全場都可以聽見,時方域也覺得段衡沒有力氣再同段霆對戰了,他看了一眼時方圳,又轉頭去看段衡的背影,抿了抿唇,輕聲道:“阿衡,咱不打了,認輸吧。”
段衡卻還是仰望着段霆,幾乎是一瞬間,段霆就知道要從他口中聽到“認輸”二字是不可能了,他的眼神固執到讓他握劍的手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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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的眼神,被堂兄折磨時,被自己戲耍時,承受段家所有人的冷漠時,那種固執的,不服輸的眼神。
他其實很嫉妒段衡,嫉妒他處境都已經這麽艱難了,卻還是茍延殘喘活到了現在。
就好像在大張旗鼓告訴他:看吧,段霆,我早晚有一天會還回來的。
“你為什麽不認輸!”他大吼一聲,将長劍揮起砍向段衡,一時之間仿若失去了理智,但他內心深處似乎又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你殺不了他的,周邊有這麽多人,都可以救下他。”
可在時方域動身的前一刻,段衡卻彎起了嘴角。
他伸手握住了砍下來的劍,虎口登時就被劃出一道血痕。段霆瞪着眼睛又加了幾分力道,卻發現無論他怎樣用力劍都紋絲不動。
段衡居然還有力氣嗎?
段衡用行動告訴了他。
他低下頭從胸膛裏發出幾聲悶笑,握着劍鋒的手用力,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段霆,哦不,堂兄,這場景是不是很熟悉呢?”
段衡将劍向旁邊一扔,輕易拂開段霆運轉靈力推出的一掌,像方才的他一樣得意:“可不是只有你一人會使詐。”
段衡慢慢走上前,手中紫色暗雷發出噼啪的聲響,然而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角度下,段霆第一次察覺到了段衡眼底,那種熟悉的漠然。
像是看一個死人。
“怎麽?不認輸嗎?”段衡繼續用充滿誘惑的低音說道。
那雙手馬上就要掐上段霆的脖子,可段霆卻發現自己沒辦法再動彈。
場外都屏住呼吸,似乎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反轉,本來就算瑤光宮輸了,他們也已經對這些歪瓜裂棗刮目相看,但如今他們要贏了,便覺的這一刻有些虛幻。
時方域松下一口氣。
危險的氣息籠罩着段霆,他知道倘若自己不認輸,段衡絕對有辦法讓他生不如死。
“我認輸。”段霆看着逐漸逼近的手,終是忍不住出聲道。
可是話才說出口,他看到段衡放下手嘲諷般看了他一眼,便轉過身不再看他,他突然就後悔了。
并且有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還有屈辱,居然輸給這種人的屈辱!
想到這,他向前一躍撲了上去,段衡一個不妨被撲倒在地,而後便感覺頭頂有罡風襲來,來不及思考,他伸手去擋,運出的靈力本來足以将段霆擊飛。
時方域也看到了,但段衡尚有還手之力,段霆只是強弩之末。他見段衡出手還擊,本以為段霆傷害不到他的。
可是段霆卻低聲對段衡說了什麽。
一瞬間,段衡手中的靈力驟然潰散。
那道罡風之下,段霆一掌随後而至,只聽“咔嚓”一聲骨頭折斷的聲音,随即那一掌便拍向了段衡的胸膛。
“你不想讓你娘親好過了嗎?”
段霆是這樣對他說的。
段衡差點就忘了,一直以來他的資質從來都是段家子弟中最好的,可依然屈居于人下,不就是因為他有一個致命的軟肋嗎?
這樣的威脅很久沒有聽過了,他天真的以為再也聽不到。
“快住手!”
“阿衡!”兩聲叫喊闖入了他的耳膜。
段衡躺在冰涼的地上,手臂骨折的疼痛和胸口窒息一樣的感覺讓他眼前蒙上了一層灰暗。
他還是輸了,他想。
有些遺憾吧,畢竟堅持到現在。
他閉上了眼睛。
“阿衡!”時方域抱起他的身子,趕忙伸手探他的傷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只是覺得心口那樣疼。那一刻,他為什麽就相信段衡能擋住他,為什麽沒能救下他呢?
段霆向後一坐,眼神呆滞,直愣愣地看着臉色慘白的段衡。
“你已經認輸了……”時方域低着頭,冰冷的聲音仿佛讓段霆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六族家主和天門七子通通都上前将他們三人圍住,時方圳蹲下,摸了摸段衡的胳膊,嘆了口氣皺眉道:“七師弟,還是先為他療傷吧。”
這個語氣……瑤光宮弟子都倒吸一口涼氣,這語氣就是說段衡傷得不輕啊。已經轉醒的沈真和雲風輕他們都雙眼通紅地看向閉眼的段衡,一面比試輸了努力全白費,一面大師兄又受了重傷……
時方域将段衡交給時方圳,全程臉色沒有一絲變化,冷漠地讓人心裏發慌。
權瀾覺得時方域不好了。
這才是最大的憤怒。
時方域看着段衡被時方圳抱走,然後轉過身,向着段霆,一字一句問道:“你對他說了什麽?”
如果不是那句話,段衡根本不會收手。
可是段霆怎麽可能會說出口,他拄着地向後挪了一步,還想要保持冷靜,擡頭道:“我只是假裝認輸而已,我還沒有倒地。”
“我問你,你對他說了什麽?”時方域擡高了一個音調重複道。
“七師弟……”權瀾拉住他的胳膊想要安撫他,卻被時方域猛地甩開了。
“兩年前,本尊便放過你一次。”時方域走上前蹲下去,左手搭在膝蓋上淡淡道。
在段霆瞪圓的眼睛下,時方域緩緩擡起手——卻被熾氓按下。
“七師弟,這是天門大選的比試場,受傷在所難免,你身為一宮之主,最好不要對弟子下手。”
熾氓出奇地沒用鄙夷的口氣跟他說話。
時方域擡頭,呼吸加重幾分,卻還保持着一般音調,眉頭一縱竟是出聲笑道:“二師兄怎麽?聾了嗎?沒聽到他說已經認輸了?”
“聽到了,”熾氓并未松開手,“只是我徒兒說的也沒錯,兵不厭詐,是段衡太大意了。”
時方域覺得心頭的火燒到了喉嚨,突然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他趕忙松了松衣領,卻聽熾氓繼續道:“況且,段家主也在這裏,他尚且還未說什麽,你出什麽頭?”
熾氓轉而看向段正岐說:“當然,段家主若是要懲治段霆,本尊絕不會攔着。”這句話雖沒有什麽波瀾,卻是異常篤定的口氣。
別的家主都松一口氣,火/藥味雖然十分重,但任誰想都是,段家主斷沒有為了一個不入眼的低賤之人去懲治家族未來核心人物的道理,。
段正岐袖口裏的手緊緊握了握,而後又張開,他馬上笑道:“宮主說的是,段衡看起來也沒有性命之憂,比試中受傷在所難免,是他技不如人。段霆是我二弟的嫡子,我也不會懲罰他什麽的——”
時方域猛然轉過頭狠狠瞪了段正岐一眼,看樣子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剝了。
這是段衡的父親,給了段衡這樣一個身世,卻又沒辦法庇佑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兒子被人欺辱卻視若無睹。
這是他弟子的父親。
時方域似乎是被段正岐的話氣笑了。那麽一個小小的孩子,來到天門山的時候尚且不足十三歲,卻滿身抹不去的傷疤,被人折辱的時候只能低頭默默忍受……時方域說過的,誰要是敢動他徒兒一根手指頭,他都會讓之付出代價。
段霆可是直接斷了段衡一臂。
“讓開!”時方域閉眼吼了一聲,這一生終于不在壓抑怒火,他睜開眼看着熾氓,灼灼的目光要将人燙傷,“熾氓,我為我瑤光宮弟子讨回公道,可不是為了什麽段家人,憑什麽都要段家主說了算?”
“你最好不要擋着我。”時方域冰冷的眼神讓熾氓心中一凜。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_┯)我替師父心疼徒兒啊
我要小甜餅_(:з」∠)
今天和基友談到師父“傻白甜”的問題,蠢作者做出如下掙紮。
我:吊兒郎當的人一認真就很帥
我:其實我的師父是很厲害的
我:而且他陽光,溫暖
我:這麽一說有點傻白甜
我:雖然很不想承認我師父傻
我:他白甜
我:有種袒護自家傻兒子的感覺……
我:好吧他有時候就是傻
最後蠢作者繳械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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