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炮仗
蕭子君氣急敗壞, 羞怒道:“方遠,放手!”
方遠看他臉上通紅, 便不再戲弄他, 手上的勁松了。蕭子君坐感覺一顆心快要跳出來了, 他緩了一會才轉過頭來。
見他臉上潮紅褪去,方遠道:“師尊別生氣, 我給你倒杯茶。”他到桌前翻了個杯子,剛把水倒進去, 就聽到門被敲響了。
方遠離的近,順手就開了門, “誰啊?”他手裏的杯子裝滿了水, 身子一晃灑出來一些,正好滴到了黑靴上。
“師兄?”
宣聞也是一愣,這麽晚了方遠怎麽會在師尊這?
他笑道:“你又闖什麽禍被師尊拎來了?”
“啊?”方遠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宣聞還不知道他與師尊的事, 他一轉頭,蕭子君已經走了過來。
蕭子君把門打開, “進來。”
方遠看宣聞還帶着葉紹蓁,也沒多說什麽,倒了三杯茶端了過來。他到桌邊的時候, 宣聞正和蕭子君辭行。
他聽到蕭子君道:“此次回去,兩人要扶持,遇事多商量。宣聞, 尤其是你,做事前要多考慮。”
宣聞聽教點頭,方遠恰好把茶端上桌,他接過話頭:“師兄這就走了?馬上就過年了,難道不在蕭山過了年再走?嫂子還沒見過蕭山是怎麽過年的吧?”
方遠就是順口那麽一喊,宣聞是他的師兄亦是兄長,怎麽算葉紹蓁也受的住他這一聲嫂子吧。可他一擡頭看到葉紹蓁捂着臉,眼睑下有淡淡的紅暈,一副看孩子般的眼神盯着自己,方遠不自在地轉過頭,“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宣聞臉上挂着笑意,拉過葉紹蓁的手握住,“就是因為快過年了,她才想回去。江北那邊的規矩多,想來一時半會也處理不好,所以我們才打算提前回去。”
葉紹蓁附和道:“小方遠,來江北我罩你。”她說完看到一旁的蕭子君淡淡的往這邊看了一眼,忽然感覺在人家師父面前這麽說可能有點不太妥,于是又說了一句:“吃的喝的管夠。”
方遠不好拂她的意,便說:“那就先謝謝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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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嫂子”,葉紹蓁的臉唰一下又紅了,甚至想拍拍方遠的腦袋。
宣聞放了茶盞,對蕭子君道:“不早了,我們趕夜路回去,明天一早應該能到達江北。日後要有什麽情況,我會和師尊傳音聯系。”
“嗯。”
雇的馬車沒法上山來,在山下等着宣聞他們倆,臨走時宣聞不放心似的又叮囑了方遠一遍:“小遠,師兄走了。”
“師兄保重。”
“功課要抓緊,別總搗亂。不要去招惹別人,但防人之心也不可無,照顧好自己和師尊。”
他像是還想再說點什麽,想了想還是沒說了。
方遠覺得宣聞從來沒像今天一樣唠叨,以前也經常說,但沒今天說的那麽多,他拖長了聲音:“知道了師兄,明明是喜事,怎麽說的跟永遠不見了似的。我再怎麽樣人還是在蕭山,還有師尊,你去了江北才是真的一個人了,多保重自己。”
葉紹蓁立刻不滿道:“小方遠你話可真多,我不是人嗎,你師兄去了江北還能受欺負不成?”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蕭子君道:“再不走就要晌午到了,還是早些見長輩比較好。”
“是。”宣聞召了劍來,把葉紹蓁扶了上來,辭別之後兩人順着下山的路一直往南而去。
等到看不見人了,方遠才說道:“我總覺得師兄這一走,得好久都見不到了。”
“你要想見,随時可以見。”
“是嗎?師尊的意思是準我下山?”
方遠曲解話語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好,蕭子君有些好笑道:“我幾時說了?”他撫了衣袖,轉身回屋,方遠跟了上去,眼看房門被蕭子君給關了,他伸手就擋了一下。
蕭子君怕夾到他的手,溜開一條縫,滿臉疑惑:“你做什麽?”
“進屋啊?”方遠比他還疑惑,怎麽出來送送師兄連他一起被趕出來了。
蕭子君眼神有些飄忽,他垂眸說道:“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啊?”方遠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師尊不打算把他留這過夜了,頓時心情低落谷底,“……哦,好。”
這也怪不得蕭子君,門規在那擺着,他們也不能明目張膽的藐視門規吧。
方遠回了自己的住處,一覺睡到天亮。
年關越來越近,蕭山上開始有賣鞭炮和煙花的了。鞭炮都是大紅色成串的那種,點一下就跑,噼裏啪啦炸上一陣子,這種鞭炮人多了玩好玩,自己玩就沒意思了。
方遠走在蕭山最熱鬧的那條街上,随處可見賣炮仗的,街頭巷尾有幾個十來歲的男孩竄來竄去。
蕭山今年的新弟子已經入門了,看起來小了一點,都是十來歲的年紀,甚至可能還不到十歲。
方遠看着他們們走神的空子,一個炮仗就落在他腳邊,啪地一下炸開了。這個炮的威力沒有點火的那種大,只是聽個響,然後冒了一簇白煙。
幾個人吓得不輕,看到方遠擡頭來,一個個都退着步子往後躲。
方遠撿了炮皮,故意繃着臉說:“你們幾個,過來。”
他們怯怯懦懦的,又不敢不聽話,只能你的手扯着我的衣服,我的手拉着你的胳膊,這樣別別扭扭的走了過去。
方遠撚着手裏的炮皮,饒有興致的問:“剛剛是誰砸過來的?”
果然是興師問罪來了,他們把手裏的東西往背後藏了藏,但還是讓方遠發現了,他伸手唬孩子:“拿出來。”
新上山的弟子哪裏見過這個場面,只當是自己做錯了事,惹了哪個兇巴巴的師兄了。把手從背後拿出來張開,人人手裏都有一盒小炮,就小指甲蓋那麽大,外面裹了一層紙。方遠沒見過有賣這種小炮的,他随手拿了一顆問:“這是哪裏買的炮仗?”
面前六七個孩子裏有一個稍微膽子大些的,他回道:“不是買的,是我們師尊給我們做的。”
“你們師尊還會做炮仗呢?”
方遠來回翻看了一下盒子,随口接了那麽一句,結果把他們的話匣子給打開了。
“是啊,這個叫‘摔響兒’,不用點火,只要往地上一摔就能炸了。”
“裏面裝的是靈力,摔到地上靈力就成白氣了。”
“而且不會傷人的,所以師兄我們剛才也不是故意的,您別生氣……”
方遠感覺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人家想跟他道個歉,看他擡眼又縮回手去。方遠知道是剛才繃着臉吓壞他們了,當即笑了一下,明媚化開在臉上,他輕快地說:“不生氣可以啊,不如你們把這個分我點玩玩?”
小孩就是小孩,三言兩語就能唬住。等方遠說完之後他們相互看了一眼,雖然面上舍不得,但還是把手裏的炮都給繳了。
方遠其實只想讨一盒來玩的,誰知道他們把炮仗全塞到了他懷裏,然後一溜煙跑的沒影了。他把盒子拆了,裏面一共也沒幾個,幹脆都倒進一個盒子裏,邊走邊玩起來。
也不知道是哪個長老鬼點子這麽多,竟然能想到這個辦法哄徒弟玩。方遠在心裏大致推測了一下他所熟悉的幾個,元聖長老,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有徒弟跟沒徒弟沒什麽兩樣。緣生長老,根本不會碰什麽炮仗煙花,因為濃煙對皮膚不好。還有靈廚道長、靜思長老……
方遠搖了搖頭,都沒那閑情。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師尊,然後笑了一下,蕭子君連徒弟都懶得收,更別說給徒弟做什麽小玩意。
想着曹操曹操就在臉前,方遠往前一看,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一家店前,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走了兩步确定是蕭子君無疑。
可能是來來往往的人多,蕭子君專注跟店家講話,沒發現方遠已經到了他身後。
“啪”地一下,一個小東西打在蕭子君腳下,炸開來冒出一縷白煙。
蕭子君下身子輕微的縮了一下,他蹙着眉轉頭,發現方遠在後面憋着笑問道:“好玩嗎?”
“弄了什麽?”他眉心舒展開,臉上仍是淡淡的無奈。
“喏。”方遠一伸手,手心裏放了一小把“糖果”。
“這是?”
“也不知道哪個長老想出來哄小弟子開心的。拿靈力放在紙裏包着,往地上一摔就是一響,還挺好玩的。”
蕭子君道:“好玩嗎?”
他把方遠問他的話又反問了回來,方遠道:“還行。反正我剛入門那會你是沒給我做過,別說是小炮仗了,就是小木劍小糖果也沒有,現在的孩子是真的幸福。”
他悄悄打量着蕭子君面上的表情,發現他沒什麽表情。
方遠剛收了目光,蕭子君冰涼的手就悄悄牽了過來,虛拉着方遠的手說:“現在給你買。”
“現在?不行。”方遠道。
“嗯?”
“現在我已經不是十歲了,要木劍糖果做什麽?我要這個。”他攥緊了蕭子君的手,與他手指相扣,舉到面前晃了晃,“有這個就夠了。”
蕭子君嘴角勾了勾,笑了。
兩人的動作不大,街上大都是選購東西的,沒人太注意到他們。
人群裏有一人東張西望,望向這邊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他們。他瞪大了眼睛,甚至不敢眨一下,看到兩人緊扣的手,他的手在半空中握成拳。
“蕭師伯!”隔着老遠,宋簡就喊了一聲,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聲音是抖的。
今天早上商量關于過年放煙花事情的時候,蕭子君表示自己可以負責煙花采買,于是就跑到這裏看看樣式,問問價格,青須怕他一人選不好,就順便叫了宋簡過去看看。宋簡這一看,看出了點別的名堂來。
方遠一聽是宋簡的聲音,忙松了手:“宋師兄來了,我先走了!”
“嗯。”
方遠不方便見宋簡,因為按照門規,他和陳久才私闖藏書閣,未拿物、未毀物是罰跪三日,禁閉五日,抄書百遍。陳久才現在還在元聖那跪着呢,方遠厚臉皮慣了,吃定蕭子君不會怎麽樣他,于是溜號了。
但是蕭子君不追究他,不代表宋簡不揪他,遇到宋簡還不跑,等着被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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