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窺視(2)
魔氣在他身上初現, 他那時候就和這一世偷了魔氣的鐘離邑一樣,沒有把它完全化為己用的時候常常遭它反噬。
他扼住蕭子君的脖子, 把蕭子君驚了一下, 随即一擡手砍在方遠的頸上, 将他砍暈了過去,手一抄将他抱起來放回帳篷裏。探了探方遠的脈, 等他脈象平穩了一些才給他掖好被子出去。
從裏面出來的時候遇到探查回來的宋簡,宋簡朝着帳篷裏望了望, 被蕭子君攔下:“還沒有醒。”
……
方遠立在畫前仔細盯着上面的一幕幕,外面傳來通使的聲音:“君上。”方遠手一揮把窺世鏡收了。
“不是說了這段時間不見人嗎?”
“外面下雪了。”
方遠皺着眉, 臉上有些不悅:“下雪關我什麽事?”
通使在門外說道:“入春許久, 突然下大雪,而且雪勢巨大直接透過了結界下到魔域來了。您是不是……已經将窺世鏡開了。”
方遠沉默了一下,朝着門口走去, 剛才一直站着沒發現, 現在動一下才感覺腳下的步子虛浮, 頭沉沉的,一陣不受他控制的暈眩感襲上來, 像是大戰之後的脫力一樣。他扶着牆好一會才勉強開了門,正對上通使站在門口。
通使看到他臉的時候,呆滞了一下, 這人面色蒼白到随時都要倒下去一樣,他上去扶着方遠:“君上這是怎麽了?”
“沒事,可能還沒恢複好, 先去外面看看。”
通使虛扶着他穿過冗長的走廊,魔域上方有特殊的結界,不管是刮風下雨都進不來,可他們到外面的時候結界像是破了一樣,狂風四起,大片的雪花被風吹着砸在臉上,冰冰涼涼的。
空地上的人都趕着往大殿裏跑,唯獨正中間站了一個人,被風吹的滿頭是雪,方遠看了一眼就大步走過去,速度快到通使都沒反應過來。
“師尊,下雪了,你站在這做什麽,頭發都淋濕了。”方遠身後唰地打開一個紫色的結界,将兩人罩了進去,他撫着蕭子君頭上的雪,又把他身上落的雪拍掉,“衣服也濕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是看雪也要打把傘出來。”
蕭子君回神一見到是方遠,立刻抓緊了他的手。
“怎麽了?”
蕭子君眉宇間有些着急:“我剛才去找你,他們說你不見人,你現在做事連我也不見了嗎?”
“我……”方遠一時語塞,他就是想開一下窺世鏡,怕別人來打擾,哪裏想過這麽多。
“你是不是把那個東西打開了?”
連着兩人朝他發問,方遠有些受不住,他說:“是打開了。你們覺得這雪是因為我打開了窺世鏡造成的?寒春裏下雪不是什麽怪事,我近來受傷結界受損導致雪下進來也是有可能的……”
“那江北城周圍綠柳新枝突然枯萎、雪山動蕩雪狼嘶嚎、湖水有倒流的傾向也不是怪事嗎?”
方遠微怔,他不是只看了一小會嗎,怎麽異象層出的這麽快?
剛才他出來的時候,雪下得特別大,地下已經積了一層白,說話的這會空子雪忽然就小了,漸漸地開始停了。他撥開結界往外面看了一眼,發黃枯死的草正以可見的速度恢複青色,連方遠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些異象和窺世鏡脫不了關系。
“方遠,不要再碰那個東西了,真的要等別人打上來你才停手嗎?”
方遠也感到無奈,他沒想到窺世鏡的威力如此大,那種力量遠遠淩駕于他所掌握的力量,不僅是異象出現,連他自己現在都覺得胸口悶的難受。
“師尊,就快看到真相了,現在停下來無疑等于我做的一切都白費了,再給我兩日,我保證兩日之後立刻收手。”
“不行!”蕭子君捉了他的手不放。
“師尊!”方遠打斷他,“平日裏我都可以聽你的,但是這次我必須要看到我想知道的。”
蕭子君感覺身子一僵,剩下的話沒說出口,他被方遠戳了一下就動不了了。
方遠随手幻化了一個簡易的沙漏懸浮在空中:“兩日,等沙漏完法術自己會解開。”他最後看了蕭子君一眼,轉身回了殿裏。
通使一直跟在他身後,聽到他在前面說:“我要自己呆上兩天,外面可能會諸多變化,殿上的事全交給你處理,只要給我頂住,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見!”
“君上,窺世鏡反噬能力極強,如果在短時間內強行打開,你自己也會吃不消的。”在殿外的時候,方遠和蕭子君說話沒有避開人,通使雖然站的稍遠了些,但也聽的清楚,他知道方遠準備在這兩天裏快速的把前世的事情看一遍。
可是他現在傷還沒恢複好,看上去虛的不行,通使鬥膽給他提議:“君上,前塵往事都是過去了的,如今形勢變化大,各門派随時可能找過來,何不往前看看,一窺之後的事,提早做好準備,來日還長,一定要這麽着急行事嗎?”
方遠的腳步一停,他站在自己卧房的門口,忽然拽開了門,一言不發的走了進去。門關上的時候,門縫之處泛着紫色的微光,他在上面下了一層禁制。
進了屋裏,方遠對着空中一揮,窺世鏡從他懷裏飛了出來。
兩日……他的時間不算多,來不及像之前一樣細細的看,在寫下他生辰之後大致的翻過去,将無關緊要的事情都翻篇。
鶴青山之後,除去那些日常的小事,多數的畫面裏是他都是在沉睡的,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體內的魔氣就更盛一次,那種感覺和方遠記憶中沉睡着的那五年有些相像。
……
方遠看着畫面裏睡着的自己,此時處在一個山洞之中,面容還很稚嫩,輕微的紅紋已經在眼角顯現出一些痕跡。
他看到自己身旁站了兩個人,一人着了白衣,一手持着劍,目光淡淡的停留在躺着的人身上,另一個站在他對面,個子不高,頭上戴了一個寬大的黑色兜帽,一張臉全部遮在裏面,側面看過去嚴實的一點都看不到。
別人看不出是誰,方遠神情卻變了,這兩人的身形太過熟悉,熟悉到根本不用看到他們的臉也能看出來是誰。
師尊、還有……他沒敢多想下去。
蕭子君開口說道:“他昏沉的時間逐年增長,身子裏的的那股氣不斷蔓延,外力已經開始無法壓制。”
“我說過,他是命定的魔君,這具身體征服力量只是早晚的事,你用自己的功力壓制無疑只是以卵擊石。如果不是魔君的力量在逐漸增強,我也不會提前醒來。”
方遠只覺得自己的嘴角在上揚,說不清那是個怎麽樣的感覺,原來通使和師尊早在上一世就認識,原來上一世命定的魔君還是自己。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方遠心底蒸騰起來。
蕭子君握成拳又松開的手昭示着他心裏萬分的糾結,半晌,他說:“有什麽辦法能除了他身上的魔氣嗎?”
“沒有。”通使回答的幹脆,他長嘆一聲,“我就不明白了,修仙的人為什麽對魔就抱有這麽大的敵意,大家只是所習的法門不同,即使上一任的魔君做過錯事那也只是他的事情了,仙門又不是沒出過一兩個堕仙……”
“魔氣力量極為強大,反噬與消耗也大,歷屆魔君全部不得善終,這是你給我說的。”
“不錯。”通使道:“我給你說的這些句句屬實。”
“那方遠就不能當這個魔君,誰都可以,但他不行。”蕭子君說的很輕卻非常堅定,他甚至垂眼看着地面說了一句,“他從前已經過的很苦了,我不可能再讓他死在這股力量之下。你不幫我,我自己去尋法子,方遠沒醒之前你先照顧他一下。”
他說完轉身往外走,通使随着他一轉身,兜帽下的臉暴露在畫面上,方遠看的一清二楚,已經過去了兩世,他還真的一點也沒變。
通使指着蕭子君吼道:“你這是杞人憂天,魔君能活多久你知道嗎?百年之久,甚至比你活得都長!你到底在操什麽心?”
“魔君能活多久我不知道,可方遠是蕭山的人,他若是成了魔下場會是怎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些。”
通使啞巴了,蕭子君又問了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去除他身上魔氣的方法?”
“蕭子君你知道通使是什麽身份嗎?通使與魔君同生同死,你這樣問就是在問我有沒有殺了自己的方法,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如今魔君出世在即,你心裏是不是只有方遠,其他人就不管不顧了?”
蕭子君不說話了,通使以為他一通氣的亂怼把這人說明白了,他去倒茶彎腰的功夫,蕭子君在他身後忽然開口說:“我與他換。”
通使倒茶的手一哆嗦,一杯熱茶全到在自己手上了,燙的他龇牙咧嘴的問:“你說什麽?”
“你把他身上的魔氣盡數轉移到我身上。”
通使不可思議道:“你是不是瘋了?五年了,這股魔氣已經在他身上逐步适應了,現在把它移出來放在你身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這個身子不是肉做的,還是覺得自己已經修成大羅金仙了?”
“作為報答,我帶你去見師祖。”
通使的手又抖了一下,手裏的杯子摔在地上,碎片崩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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