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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大步出了倚梅殿後,反而放緩了步子。梅林雖然不大,但如今正是梅花盛開的季節,走得近了,幽幽冷香萦繞鼻頭,燕王此刻倒是有些欣賞美景的閑情雅致的意思。
梅林不大,阮嬌又是等在了必經之路,想不遇到都難。看到人,燕王也沒什麽驚訝的,只是見她匆匆朝自己這邊來的時候,他放慢了步子。
“拜見王爺。”走得近了,阮嬌福身請安。
前路被擋了,人被攔了,燕王索性駐足原地,居高臨下望着人。
“一大早的,不好好在自己屋裏呆着,跑這裏來做什麽?”寶蘿閣離倚梅殿可不近,他百年難得來一回倚梅殿,還能恰巧碰到她,若說不是她刻意等在這裏的,誰能信。
呵,女人,當真心機深沉。
他上輩子真是瞎了眼,竟被這樣拙劣的演技給騙了那麽久。虧他覺得她那張臉清純質樸無害可憐,如今想來,真是信了她個鬼的不谙世事。
燕王如今心堅如石,任面前的小姑娘再怎麽獻媚讨好,他都不為所動。
但凡心稍稍軟下去一些,他必然會立即拿前世的凄慘經歷告誡自己。他陸崇從不走失敗之路,而一條路上,更不可能失敗兩次。
所以,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臉明媒笑意說到“這裏的梅花好看,我來摘幾枝梅花回去插瓶裏觀賞”的時候,燕王無情“哦”了一聲,順便潑冷水道:“梅花什麽時候不能摘?非得大清早巴巴跑來摘?”
他就是認定她不懷好意,來谄媚自己、騙自己的,意圖不軌。
阮嬌的确是來谄媚他的,但卻不是不懷好意,畢竟還是女孩子,臉皮縱是再厚,但被燕王這樣公然諷刺一番,她也是紅了臉。燕王見她一副黯然失神不知所措的樣子,真是受不了,心道:又來了。
雖然阮氏從一開始接近他就是動機不純,但此刻眼前的畢竟還不是那個傷他至深的。他提防着不再次上當也就是了,其實也沒必要把對前世的那個的恨發洩在她身上。
所以,燕王最終自己給自己找了臺階下,說:“天氣冷,你又體弱,沒事還是好好呆在屋裏暖和着的好。就算喜梅,也不必自己親自來,讓丫鬟們代勞就是。”
阮嬌就知道王爺其實是心地善良的,他臉臭脾氣壞都是表象,他的內心深處其實是溫柔的。至少對她是溫柔的。
所以阮嬌得寸進尺,見人給了她點陽光她就立即又燦爛起來。她把抱在懷中的幾枝梅花遞過去,送到燕王面前,認真說:“這個花送給王爺。”
燕王垂目淡淡掃過那幾枝送到面前的花,揚眉問:“送給本王?”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她膽子竟然這般大,敢公然勾引他這堂堂一國親王,真不知羞臊。
瞧着腼腆文靜,原還是這般大膽的?那前世她裝着的那些所謂矜持,是何意?
阮嬌不知道燕王拿有色眼睛看她,她心裏坦蕩蕩:“王爺收留我,給我吃好的住好的,還要收我做義女……我很感激王爺。可王爺高高在上,我也沒什麽好報答的,就只能借花獻佛,借王爺府上的花送給王爺。”
燕王目光淡掃那幾枝梅,複又看向人,嚴肅了幾分道:“你送本王寶馬名駒,本王尚算能感受到你的誠意,可你送本王花,你讓本王是收還是不收?”
又故意側頭問身後的曹萬全:“一般女子送男人花,是何意?”
曹萬全是狐貍,只笑着打哈哈說:“回王爺的話,阮姑娘送的是梅花,這是贊賞王爺您品潔高雅呢。”因瞧得出來王爺已不再有收阮氏為義女的意思,所以曹萬全也不提這一茬,只說,“阮姑娘是晚輩,爺您是長輩,晚輩送長輩花,倒不能以常理論之。”
曹萬全雖聰明會審時度勢,但他卻并不知道燕王不願再收阮氏為義女的根本原因是什麽,幾句話下來,依舊是說得燕王俊臉陰沉,只大步拂袖而去。曹萬全拍馬屁拍到了馬蹄上,一時也是十分錯愕。
阮嬌原以為王爺奚落她是針對她,但見王爺對曹公公更加不留情面,心裏也就松了口氣。曹萬全自己碰了釘子,還不忘安撫阮嬌:“阮姑娘不必在意,王爺瞧着面冷,其實他最是關心姑娘了。”
“正因為關心,才說話嚴厲了些。天兒冷,姑娘回去歇着吧。”
阮嬌自然是信曹公公的話的,她笑着點頭道:“我知道王爺的好心,我也沒放在心上。不過,方才還是多謝公公解圍。”
曹萬全知道王爺重情義,單憑阮姑娘的父親戰場上救了王爺一命這一條,不論阮姑娘鬧出什麽來,王爺都不會真正往心裏去。所以,曹萬全笑着對阮嬌說:“花就不收了,王爺打小也沒喜歡過這些花花草草的東西。姑娘若是真有哄王爺高興的心,不如送些王爺真正喜歡的東西吧。”
寶馬名駒她自然送不起,她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她又能送什麽?
“還請公公賜教。”阮嬌真心求助。
曹萬全提點她說:“寶馬名駒這些,王爺不缺,王爺愛馬如命,姑娘不如給王爺的馬做一個鞍墊。”
阮嬌明白了,要想讓王爺高興,得先讓他的馬高興。
“多謝公公提點。”阮嬌笑顏明媒,那雙如水洗過般的眼睛清澄明澈,讓人望之心靜。
漂亮的人誰不喜歡,哪怕曹萬全已不能算男人,但看到這樣清澈幹淨的姑娘,也是會心中生出幾分歡喜來的。
“姑娘不必和奴才客氣,奴才先告退。”
阮嬌得了指點,便高高興興回了寶蘿閣。回去後,她找了個花瓶來親自将幾枝梅花插上,擱在窗邊,然後她讓麥冬去找針線布匹來。
阮嬌是十足十的小戶之女,父親幾年前被征兵征走後,家中就她和母親兩個相依為命。普通老百姓人家的女兒,不識字不要緊,但一定是要會針線活的。阮嬌的母親有一手極好的針線活,阮嬌平時跟着母親一起做些針線活貼補家用。雖然手藝沒母親的好,但做鞍墊護膝鞋襪這等小物什,還是不在話下的。
見阮嬌做針線活十分熟練,麥冬贊道:“姑娘的針線活可真好。”
阮嬌沒擡頭,只笑回:“和我娘學的。只是我笨,并沒學到我娘的一二成。”
麥冬嘆道:“姑娘的手藝已是這般好,才只是夫人的一二成,想來夫人定當技藝了得。”
提起娘來,阮嬌停了手上活,目光淡淡探向窗外,有些憂傷,她想娘了。
老天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卻沒能讓她重活到娘病逝前。所以,上輩子她早早沒了父親母親,這輩子她依舊還是個孤女。
看得出來姑娘想家人了,麥冬安慰說:“姑娘現在這般好,夫人在天之靈也會得到安慰的。姑娘如今也不是無依無靠,姑娘還有王爺。只要有王爺在,這京城裏,沒人敢欺負姑娘。”
王爺雖好,可王爺的好和娘親的好還是不一樣的。她知道王爺待她好,但這不妨礙她心裏記挂着娘。
“姑娘,秦側妃和許庶妃一同來探望姑娘了。”靈芝适時撩開擱在內外室間的珠簾。
要應付秦、許二位,阮嬌忙起身往外面去,也就暫時沒空再想娘親了。
對于王爺是不是要收阮嬌為義女、什麽時候告知皇上皇後這個消息,秦許二位十分關心在意。她們沒那個膽子貿然去前院王爺的書房問個究竟,私下一合計,就只能相約着來寶蘿閣找答案了。
阮嬌要行禮,秦側妃許庶妃一人一邊親熱扶住了她。
“都是一家人,這些虛禮就不必了。再過幾日,等王爺真正入宮請示皇上皇後,收你為女,你的身份可就更為尊貴了。”秦側妃盡量旁敲側擊。
許庶妃自貶身份道:“到時候,怕是我見了姑娘,都得請禮問安呢。”許庶妃雖也占了個“妃”字,位份也只是低秦側妃一等,但實質上卻是有千差萬別的。本朝律法,只王爺正妃側妃才可入皇家玉蝶,算真正有名分,庶妃說不好聽了,其實就是妾。
阮嬌若真做了王府的義女,許氏見她的确得問安。
但許庶妃自貶是識趣,阮嬌可不敢當真,她忙說:“民女只是一個孤女,暫時寄住王府而已,能得娘娘們照顧,已經很知足了。至于別的,民女不敢奢望。”
秦許二人對視一眼後,秦側妃問:“王爺還在生你的氣?”
阮嬌說:“王爺日理萬機,心系天下,怕沒功夫和我一個丫頭置氣。不過,我也的确是傷了王爺的心了。”
許庶妃為人處事更世故一些,她安慰說:“你也別怕,王爺那等身份,素來是不輕易言笑的。他當時沒罰你,現在都過去好幾日了,想來不可能再回過頭來罰你。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
秦側妃沒許庶妃的這份圓滑,見阮嬌話中意思是王爺還是三緘其口并無再收阮氏為義女的意思,她心中多少是遺憾的。又想着若不是之前王爺提的時候阮氏拒絕了,事情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都怪她!
作者有話要說: 燕王:我警告你,不要搞事情~
秦側妃:臣妾會乖乖的~
燕王:嘔~
燕王這輩子一直舔着臉想和人家小姑娘蹭成平輩,可惜,沒人拿他和小姑娘當同輩看┑( ̄Д  ̄)┍燕王這個長輩,坐實得死死的!!
燕王問曹公公一般女子送男子花是何意(暗示他說是愛慕的意思),但曹公公讓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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