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緋聞八卦戛然而止,小護士們乖巧得像個小鹌鹑,做完事就出去了。
陸亦銘低頭看了看數據,眉頭深鎖了起來。
一整天的藥用下去了,還是低燒,其他各項血檢指标也沒什麽改善。
喬若言的體質很特殊,對很多藥物過敏,這給治療帶來了很多意外的困難。
看着她蒼白的臉色,陸亦銘的心揪了起來,卻還是冷着一張臉問:“感覺怎麽樣?”
要是喬大海在,喬若言肯定要撒個嬌,好好訴訴苦,趁機再提點無理的要求,比如病好了要去公園玩、想吃個冰淇林之類的。
可是眼前這個前夫屬性不明,不知道是敵是友,她只好強打起精神:“還好。”
“多休息,少八卦。”陸亦銘淡淡地道,“我的心上人是誰,我還不知道,你倒是知道了?”
剛才的話,果然被他偷聽到了。
太丢臉了。
喬若言尴尬至極:“你別誤會,我剛才真的不是在說我,我沒這麽自作多情,真的,以後你就知道了。”
陸亦銘的臉色不太好看了起來,好半天沒說話,轉頭出了病房。
幾年不見,這個男人怎麽越來越喜怒無常了?再不改改,看以後有哪個女孩子會喜歡。
喬若言忍不住在心裏腹诽。
吃完早飯,喬若言剛剛靠在床上休息,沒一會兒,陸亦銘又帶着兩個小醫生進來了,打開了電腦開始調試設備。
“你這是幹嘛呢?”她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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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房、視頻會診,”陸亦銘簡潔地道,“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玩一會兒手機。”
喬若言意興索然:“沒什麽好玩的,都膩了。”
陸亦銘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機解鎖遞給了她:“我這兒有幾個小游戲,挺好玩的,你試試。”
旁邊的兩個小醫生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興味。
“陸師兄什麽時候這麽親和了?”
“都要像陸醫生這樣對病人,醫患關系緊張的矛盾何愁不解決?”
兩人調侃了起來。
陸亦銘瞪了他們一眼:“做事。”
兩人憋着笑不出聲了。
喬若言忍了一會兒,見他們幾個在電腦和投屏前忙碌,沒人留意,終于還是沒忍住窺探陸亦銘秘密的好奇心,打開了手機。
手機的界面整理得非常很幹淨,幾個文件夾裏放着必備的支付、新聞軟件,一目了然,兩個卡通的小游戲軟件排在屏幕下方,十分突兀。
喬若言忽然想起了以前。她很不耐煩花時間整理手機軟件,屏幕都是亂七八糟的,陸亦銘每次都會幫她整理得幹幹淨淨的,分門別類建好文件夾,還順便教育她做事要有條理。
但她我行我素,新下的軟件還是東一個西一個,單獨放在文件夾外面,美其名曰“她就是喜歡屏幕熱熱鬧鬧的感覺,喜歡一眼看到軟件圖标”。
後來陸亦銘就放棄了。
陸亦銘現在把這兩個圖标單獨拉出來,是什麽意思?而且,這麽幼稚的小游戲,一看就不是陸亦銘會玩的。
難道是陸亦銘提早和這本書的女主重逢了,所以才會玩這種小女生的游戲,想要讨心上人歡心?
喬若言忍不住偷窺了陸亦銘一眼。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注視,陸亦銘從投屏上擡起眼來,兩人四目相對,喬若言連忙賠笑了一聲:“陸醫生,這游戲挺可愛的,女孩子都會喜歡。”
陸亦銘輕哼了一聲:“又不是專門下給你的,別多心。”
喬若言心領神會:“我懂,肯定不是。”
小游戲的确挺可愛,也很簡單,适合喬若言這樣的游戲白癡,玩了十幾分鐘後她已經進階到第三層了,正要努力沖一下第四層時,修長的手指握住了屏幕,把手機從她手裏抽走了。
“會診,別玩了。”陸亦銘淡淡地道。
投影屏裏,是一個小型的會議室,坐着好幾個不同國籍的醫生,最中間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醫生,頭發花白了,臉上也滿是皺紋,但塗着口紅化着妝,氣質上佳、神采奕奕。
陸亦銘介紹了一下,這位女醫生就是他的導師,大名鼎鼎的蘇菲娅醫生,曾經多次去非洲等貧困國家進行醫療援助,主導她的團隊一起研制出了一種傳染病的疫苗,陸亦銘就是她團隊的核心成員之一。
蘇菲娅很嚴肅,和喬若言打了招呼之後,就開始詳細詢問她的病史和症狀,喬若言的英語日常交流沒有問題,但專業名詞就不懂了,在陸亦銘的幫助下磕磕絆絆地完成了交流。
陸亦銘随後上傳了各種喬若言的治療資料,團隊和陸亦銘一起叽叽咕咕地探讨了起來,各種聽不懂的英文單詞一個個地往外蹦,喬若言聽得頭暈,百無聊賴地玩着手背上的留置針針管。
手被按住了,陸亦銘低聲道:“別玩,針頭玩掉了想再紮一針嗎?”
“那就再紮一針呗,我都習慣了。”喬若言無所謂。
陸亦銘板着臉不說話,手指卻微微用力,喬若言只好投降:“好了好了,不玩就是了,怎麽管得像個老父親一樣。”
陸亦銘想了一下,調出了手機的音樂軟件,又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了一個耳機來,架在了喬若言的腦袋上:“這個歌單還不錯,聽一會兒音樂,休息一下。”
音樂很舒緩,很大程度地緩解了持續低燒帶來的煩躁和暈眩,喬若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陸亦銘時不時地看上她一眼,見她呼吸漸漸綿長,又飛快地替她拉了拉快要滑下的被角,這才重新看向屏幕。“對不起,剛才說的方案,我覺得還有一點瑕疵。”
屏幕上坐着的人都沒有出聲,一副被震驚到的模樣。
“Oh my god!”蘇菲娅率先驚嘆了一聲,“約瑟夫,我居然能從你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我這是眼花了嗎?”
“什麽表情?”陸亦銘挑了挑眉,“我覺得我很正常。”
“我們可都還記得,詹妮上次那麽熱情邀請你去約會你都無動于衷,她抱怨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冷漠的男人。”
“剛才這眼神,啧啧,原來約瑟夫不是冷漠,只是沒有遇見對的人。”
“請給這個姑娘一個特寫,讓我們好好看看好嗎?原諒我,剛才只顧着看數據了,沒有好好欣賞。”
……
陸亦銘不為所動,甚至側過身來擋住了喬若言的臉:“好了,我們還是來探讨病情吧,把方案再完善一下。”
會診進行了近兩個小時,制定了兩套治療方案,牽涉到一些最新研制的藥物,進口進來需要通過特殊的渠道進行審批,陸亦銘把要做的事情一一記錄好,會診的人差不多也散了,只留下了蘇菲娅還沒走,手托着腮看着他。
“Alex,你是為了她才把疫苗的專利賣掉堅持要回國的嗎?”
陸亦銘遲疑了一下,有心想要回答個“不”字,可是,看着蘇菲娅的眼睛,他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蘇菲娅不僅是他的導師,更是他的伯樂,他不想對她撒謊。
而且,他被喬大海羞辱的事情,蘇菲娅并不知道,算不上什麽丢人。
蘇菲娅略帶憂慮:“她的身體很不好,各項指标看起來都有問題,就好像一座城堡的底座已經沙化,一不留神就會崩塌。”
“我知道,就因為這樣,我才要回來。”陸亦銘低聲道。
蘇菲娅看着這位自己最為驕傲的學生,試探着問:“她是你的什麽人?”
陸亦銘沉默了片刻,好一會兒才露出了一絲微笑:“我也說不準,如果非要找一個詞來形容,可能就是……不可或缺的親人吧,她是這個世界上,曾經和我有最親密關系的人。”
他從小就是個孤兒,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個世界上長大,被人資助加半工半讀進了醫學院,本來以為會一直一個人孤單下去,沒想到,卻在機緣巧合之下,和喬若言有了牽絆。
那半年多的時間,是他這二十六年人生裏,最為快樂的時光,就算後來撕破臉皮的殘酷,也無法抹去這份快樂。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可以重新把這份快樂撿起來。
根據會診的情況,喬若言的治療換了新的方案,可不知道為什麽,她一連纏綿了數日的低燒非但沒有起色,當晚忽然體溫升高,一下子燒到了三十九度多,吓得特護立刻給陸亦銘打了電話。
陸亦銘當即用了退燒藥和抗生素,但是喬若言的身體對退燒藥反應很大,胃部痙攣、反胃,吃什麽吐什麽。
羅管家一有空就過來陪着喬若言,到了後來有點疑神疑鬼了起來,有一天把特護支了開去,鄭重地問喬若言,要不要換家醫院。
“我怎麽越看那小子越不對勁?那眼神都陰沉沉的,他不會真的是記恨從前的事情偷偷在報複你吧?這病越看越嚴重了?”
這是羅管家第二次提出要換醫院了,前兩天他認出陸亦銘的時候就大驚失色,當即表示要轉院,是喬若言安撫住了他。
喬若言躺在床上,整個人都虛飄飄的,但幸好燒已經暫時壓下來了,腦子還算清醒。她搖了搖頭,努力扯了扯嘴角:“我以前生病哪次不是要一兩個月的?陸大哥雖然看起來兇巴巴的,但也沒做什麽不好的事情,我看他眼睛都熬得紅了,很盡心替我在看病了。”
“那難道先生那時候說的你們倆非但沖不了喜,還八字犯沖,這話是真的?”羅管家憂心忡忡,“這樣更要離他遠一點了!”
喬若言想笑:“我爸真是的,哪有這麽多封建——”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尴尬地看着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的陸亦銘。
陸亦銘的臉色有點蒼白,眼神陰沉地在喬若言和羅管家身上來回打了幾轉,冷冷地道:“說的沒錯,我就是回來報複你們喬家的,要走就趕快走,要不然什麽時候被我治死了都不知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哎……你別走啊!”
陸亦銘沒理她,“砰”的一下,回了她一記響亮的摔門聲。
喬若言呆了半晌,鄭重地道:“羅管家,你別提轉院的事情了,在這裏挺好的,陸大哥的臉雖然成天冷冰冰的,可他帥啊,看着養眼,我多看一眼心情就能好一點,別的醫院哪有這福利。”
羅管家瞪大了眼睛,對這樣的理論覺得匪夷所思,但是喬若言很堅持,他沒辦法,只好答應了。
看喬若言的精神稍微好了一點,羅管家回去操心她的晚餐了。喬若言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正琢磨着怎麽把陸亦銘哄過來賠個小心,門被“篤篤”敲了兩下。
是陸亦銘回來了?
喬若言精神一振,示意護士去開門。
高跟鞋的“篤篤”聲響了起來,一個年輕時髦的女人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嗨,若言,好久不見了。”
喬若言愣了一下,有點失望:“是你啊。”
來的人叫宋秋茗,喬大海朋友的女兒,是喬若言以前的玩伴之一,以前雙休日、寒暑假都會來陪她,後來因為一些意外,已經挺長時間沒有來往了。
“聽說你又病了,我就過來看看,”宋秋茗在她床前站定了,眼中露出了憐憫之色,“不是我說,你這身體也太差了吧?”
喬若言有氣無力地應了一句:“我身體本來就差,要不然以前怎麽會成天被關在家裏?”
“那倒也是。有些人的命就是天生的,強求沒有用,”宋秋茗優雅地捋了捋鬓邊的劉海,恰到好處地露出了中指上璀璨的鑽戒,“唉,最近你們家也太倒黴了,別太難過了,改天我帶你去拜拜菩薩,沾沾我的喜氣。”
喬若言這才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
原來宋秋茗不是來探病的,是特意登門來挑釁、嘲笑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喬若言:對家太多,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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