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父愛如紗

澹臺善昌，從進正廳的那一刻起，原本還帶着溫和笑意的一張臉，便陰沉如風雨欲來一般。

衆人起身給澹臺善昌行了禮，葉氏有些心虛的笑着上前，溫柔問道：“老爺怎的這會兒回府？可是府衙有什麽事情？”

澹臺善昌沒好氣的瞪了葉氏一眼，怒道：“府衙裏的事情，豈是你一個婦道人家可以詢問的？縱是宮裏，還講究個後宮不得幹政，難道你比後宮裏的主子娘娘們，還尊貴不成？”

葉氏怎麽也沒有想到澹臺善昌竟然當着兩個小姐的面兒，讓她落了個沒臉，當即便一口氣堵在那裏上不來，咬緊了牙關，将澹臺善昌讓到了首位，眼睛下意識的便往澹臺靜那邊看了一眼，難道真是三丫頭着人去告了自己的黑狀不成？

澹臺靜自打行了禮，便由徐媽媽與素心攙扶着站在後頭，她為什麽非要拖着病弱的身子來尋葉氏，難不成還真為了給葉氏行禮請安不成？葉氏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澹臺靜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來，不過就是因為她記得前生，自己被澹臺萱推落水後，自己的父親在府衙也受到斥責，在午後便告假回府，陰沉的臉足足黑了月餘。

葉氏當初便以父親不悅為由，堵了澹臺靜的嘴，讓她不要将五小姐推她落水的事情告知其父，免得其父怒火太盛，氣壞了身子。

可惜澹臺靜重生歸來，沒那麽好欺負了。葉氏打量着，自己還是那個任由葉氏母女欺侮，卻顧忌着府裏的名聲，不敢鬧将起來的三小姐嗎！

澹臺善昌本就心煩不已，原是要過來好好休個午休，沒想到葉氏這裏竟然還堵了這麽多的人！

“你們都在這裏做什麽？午休時間，不好好歇着，都過來擾你母親，這便是你們為人子女的孝道？”澹臺善昌看到這麽多的人擠在這裏，便覺得頭疼，又想起了在府衙受到的訓斥，竟然是當着阖府的衙役說的，讓自己怎麽有臉再回府衙去！

徐媽媽原是想要上前将三小姐的滿腹委屈訴一訴的，可見到澹臺善昌這個模樣，當真是說不出半句話來了！

葉氏聞聽這話，便知道澹臺善昌并不知曉澹臺萱推澹臺靜落水一事，看到澹臺靜搖搖欲墜的模樣，葉氏突然有了主意，“老爺快別說這個了，三丫頭失足落水，高燒不退，愣是燒壞了腦子，導致其失語，妾身正要去府衙尋老爺去呢。 ”

澹臺善昌這個時候才将目光落到澹臺靜身上，眼見其穿着淡紫丁香色的斜襟褙子，整個人由徐媽媽與素心兩個人攙扶着，還搖搖晃晃的，要跌倒的模樣，竟然是失語了？

在府衙受到的怨氣，以及此刻的震驚，化成了含有怒氣的一句話：“你長沒長腦子，十二歲的人了，怎麽還能失足落水？”

徐媽媽聽到葉氏說“失足落水”四個字，猛然擡頭，目光灼灼的盯着葉氏，澹臺靜手底下下了狠勁兒，掐了徐媽媽一把，徐媽媽愣是将那如刀鋒般銳利的眼神，變換成了不解與心疼。

澹臺萱聽到這四個字，先是不解，随後便贊嘆的看了一眼葉氏，到底姜是老的辣，如今澹臺靜已經是個啞巴了，便是她想要告訴父親，是自己推她落水的，也要她能張得了口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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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萱一下子便恢複了生氣，扭身站到了葉氏身邊，眼眉間都明媚了許多。

澹臺靜一直垂着頭不說話，她倒要看看這對母子，還能怎麽颠倒黑白！

沒等澹臺靜有所動作，葉氏生怕澹臺靜會拿起一旁的狼毫筆，寫下發生的一切，忙行到澹臺靜身邊，拉着她的手不放道：“老爺怎麽能這麽說！方才大夫來的時候，吓得妾身都險些站不起身來，那大夫可是說了，三丫頭若是那麽燒下去，怕是熬不過明個兒的，這會兒好容易撿回來一條命，已經是極難得的了。”

葉氏溫柔的對澹臺靜道：“靜兒，你別怪你爹爹，你爹爹這會兒是心疼你，氣糊塗了。這也就是你失足落水，若是旁人将你推落入水的，怕是你爹爹要将那人生吞活剝了，給你消氣的。”

澹臺靜微微擡起螓首，垂鬟分俏髻上的珠花都有些微微顫動，瞧着葉氏那慈愛的目光，澹臺靜才明白，葉氏這是想要自己心軟，放過澹臺萱呢。

澹臺靜在心底冷笑，若是前世，她一定不會說出澹臺萱的行為。葉氏已經說到這步田地，自己若是還要不管不顧的将澹臺萱的所作所為告知澹臺善昌，那便是想要澹臺萱的性命了。可如今嘛……

澹臺靜将自己的手從葉氏的手中抽出來，輕輕的在其手背上拍了幾下，神色溫和，沒有任何怨怪之意。

葉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個澹臺靜果然是個好糊弄的，不過幾句話，就把她的嘴堵住了！

葉氏放心的抽回了手，扭身回來沖澹臺萱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事兒已經是塵埃落定，就是三小姐自己失足落水，與旁人無關！

葉氏心裏的石頭落了地，一門心思讨好澹臺善昌，“三丫頭算是福大命大了，好在是個女兒家，如今也十二歲了，将來若是嫁了人，也不需要多說話，只要将家事打理妥當，好生養，也就盡夠了，倒是老爺是怎麽了？”

澹臺善昌此刻只惦念着自己的前程，實在顧不得旁人了，若是自己的官位都保不住了，女兒是不是個啞巴，哪裏還要緊！

澹臺善昌掃了兩個女兒一眼，府衙的事情，是不可能讓兩個孩子知曉的，葉氏便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會說出這話來，眼見澹臺善昌露出趕人的神色，連忙擺了擺手，讓澹臺靜與澹臺萱都回自己的院子裏去。

可澹臺靜顯然不想走，向徐媽媽使了個眼色，徐媽媽便扶着澹臺靜往自家老爺那邊走。

葉氏慌了神，以為澹臺靜是緩過神來，要告狀，連忙給桃紅，柳綠使了眼色道：“還不快些扶着三小姐回梨若院，若是再傷個好歹，可如何是好？”

桃紅，柳綠得了命令，直接上前拉拽澹臺靜，徐媽媽似是一下子發了狠，拽過兩個丫鬟，便揪着不放，大喊大叫道：“這還有沒有規矩了，兩個丫鬟，竟然敢對主子動手了！”

澹臺靜趁着這個間隙，迅速用手指沾了茶湯，在地上寫下：“靜兒方才高燒之際，忽得一夢，與父親前程有關，這才拖着身子，來尋母親！”

因為是背對着葉氏寫下的，葉氏以為澹臺靜是在告狀，連忙給桃紅，柳綠一個狠戾的眼色，二人見狀都有些害怕，愣是不管徐媽媽怎麽喊叫，也不管老爺是不是在跟前，拽着澹臺靜就要走，桃紅還聰慧一些，嚷着道：“三小姐，你身子還沒好，還是回院子休息的好！”

澹臺善昌本就為了前程擔憂，見到澹臺靜這一行字，哪能不着急，立刻喝退桃紅，柳綠道：“還有沒有規矩了，竟敢對三小姐動手！”

在澹臺善昌站起來怒喝桃紅，柳綠的當口，三小姐澹臺靜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很适時的暈了過去，一直強撐着病體到這會兒，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