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家宅不寧（四）

“六小姐來了？”冷雁上前打了簾子，笑容裏帶着谄媚，六小姐澹臺芷打量了她一眼，想到方才流雲所說，便是這個冷雁打聽的鬧市上的事情，心思流轉，笑着道：“原來是冷雁，可是我外祖母有什麽事情，派你過來傳話？”

冷雁福身行禮回道：“回六小姐的話，老夫人體貼夫人，念着夫人跟前沒有媽媽伺候着，原是想要将自己身邊的吳媽媽送過來的，可是吳媽媽年紀大了，便派了奴婢過來伺候夫人。”

六小姐澹臺芷掃了冷雁一眼，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問道：“怎麽當初我母親被擡入澹臺府的時候，不是冷雁姑娘跟着過來的？”

冷雁心裏一打突，當初葉氏進澹臺府的時候，只是個妾，只能陪着來兩個丫鬟，桃紅搶了她的位置不假，可若是自己想要争，也未必奪不過她，不過是有些不願意罷了，一個姨娘的使喚丫頭，可不如老夫人跟前的日子好過。

冷雁似乎被澹臺芷看透了心思，心下有些讪讪的笑道：“奴婢那時候伺候着老夫人，老夫人跟前也沒有個得力人……”

澹臺芷收回打量的目光，輕輕淺淺的笑着道：“那就是了，我外祖母才是最金貴的呢，你幫着我母親伺候外祖母，是大大的功臣才是，回頭我讓母親，好好賞你。”

冷雁心裏松了口氣，六小姐似乎是随口問問的模樣，“當不得這功臣二字，服侍老夫人原是奴婢的本份。”

澹臺芷玩味的瞧了她一眼，水色絲帕在額頭上輕輕點了點，溫柔一笑，聲音卻有些冷豔，道：“你知道自己的本份就好，你才來我們府裏，可外祖母既然将你撥了過來，你日後便是澹臺府的人了，別把葉府那小門小戶的規矩帶到府裏來，不是什麽事情都該是你打聽的，也不是什麽事情都需要你傳話的！”

澹臺芷丢下這一句話，便扭身進了堂屋，徒留冷雁打着簾子，愣在原地，直到看到六小姐身後跟着的流雲，流蘇兩個，方才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從她們兩個口中得知的，該是二人告了自己的狀！

冷雁瞪了二人一眼，只想着如今不過是欺負她初來乍到罷了，等她日後做了澹臺府的姨娘，定要好好的對付這兩個丫頭！

流雲與流蘇不知道，這麽會兒功夫，她們兩個又被冷雁記恨上了，只神色都有些恹恹的，琢磨着怎麽跟梨若院的桂媽媽說上話！

六小姐澹臺芷進了堂屋，正見葉氏盤腿坐在羅漢榻上，一手端着半盞蓮子羹喝得暢快，一見到澹臺芷，便一把撂了碗盞，食指指着她便罵道：“我拼死拼活生下你們兩個是為着什麽？就是為了讓你們給我添堵不成？一個兩個的不讓人安生，我就說這個王子瑜不是個好的，偏你們幾個都要把五丫頭往火坑裏推！”

六小姐澹臺芷原是想要行禮問安的，見到葉氏這架勢，當即沒了心情，冷眼一掃，桃紅等人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有時候覺得，六小姐竟然是比夫人還要讓人害怕的！

澹臺芷平靜的在一旁的玫瑰花圈椅上坐了，瞪着葉氏，張口道：“你鬧夠了沒有？若是你再這麽鬧下去，将五姐姐與王子瑜的婚事搞砸了，咱們娘三個，也不必在澹臺府待着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誰還能趕走咱們，我是這澹臺府的主母，誰敢将我攆出去！”葉氏氣哼哼的說道，憑白的，比平日裏多了幾分自信！

澹臺芷冷哼了一聲，說道：“五姐姐與王子瑜的婚事，已經鬧得街知巷聞，你若是将她與王子瑜的婚事取消了，你讓五姐姐嫁給誰去？”

“嫁給誰，不比嫁給那個王子瑜強，一個破落戶而已，家裏連棟像樣的宅子都沒有，就妄想娶五丫頭，他做夢，他這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葉氏“呸”了一口唾液，硬生生的啐到了羅漢榻前的腳踏上，讓澹臺芷瞧着惡心不已！

“王子瑜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不假，但五姐姐也不遑多讓，也就王子瑜那種人，能瞧得上五姐姐，旁人誰能看得上她，學堂裏處處倒數，琴棋書畫，沒有一樣兒是拿得出手的，又大膽與王子瑜表白心意，但凡有點兒背景的人家，誰能瞧得上她！”澹臺芷絲毫不隐藏自己對五小姐澹臺萱的鄙夷，即便那個人是自己的雙胞胎姐姐！

“你怎麽能這樣說萱兒！”葉氏指着澹臺芷便罵道。

澹臺芷冷哼一聲道：“那我該怎麽說？這若是旁人的姐姐，我定然會說，憑着五姐姐的美貌，嫁給什麽人不成？可正因為她是我的姐姐，我才必須說出實話來，五姐姐若是與王子瑜的婚事毀了，那你們便再也甭想她能嫁到好人家去了，除非你願意将五姐姐嫁入商戶人家！”

“那怎麽能成？你五姐姐是正五品知府之女，便是嫁入王侯之家也是能夠的！”葉氏一向覺得自己的女兒，五小姐澹臺萱妩媚動人，非常人能比得，如何會讓她下嫁，一門心思，想依靠着澹臺萱的美貌，攀一個高門大戶！

澹臺芷嗤笑了一聲，正了臉色，道：“母親，我今兒個也跟你撂句實話，五姐姐跟王子瑜鬧到這個地步，若是婚事不能成，五姐姐這輩子算是擡不起來了，若是僅僅如此便也罷了，最重要的是，這個王子瑜的前程，如今誰也說不好，若是将來他當真考中了，做了大官，因為五姐姐的事情尋咱們的麻煩，那爹爹的前程都要受牽累，到時候哪裏還有咱們的立足之地？”

澹臺芷指着自己便問葉氏道：“難道說，五姐姐是母親的女兒，我便不是了嗎？母親如今的所作所為，等于拖着我一同入水，五姐姐如今已經救不得了，日後好是不好，都是她的造化了，但是我不一樣，若是能借着這樣的機會，讓爹爹得一個愛才的美名，再由京城的大伯父，大伯母，或是祖母使使力氣，我嫁入京城的高門大戶，便是板上釘釘的了！”

“難道我到時候還能不管母親與五姐姐嗎？”澹臺芷說話愈發的輕柔，帶着一股子蠱惑人心的味道。

葉氏緩了半天，才緩過神來，覺得澹臺芷說的有些道理，可又舍不得五小姐澹臺萱跟着王子瑜受苦，正要說什麽，卻是聽冷雁揚聲報道：“三小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