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家宅不寧（十四）

丁香陪着月姨娘到了百花園，眼見左右無人，低聲笑着道：“月姨娘好大的本事，這一下，便是夫人也不能難為姨娘了。 ”

月姨娘微微一笑，唇角彎彎，掃了一眼正院清爽齋方向，笑着說道：“夫人啊，就是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她也不想想，當初老爺為什麽不喜歡先夫人，卻喜歡與她厮混在一處，如今她被扶了正，便以為自己什麽都有了，當真是笑話，到底是姨娘出身，便是府裏的人尊稱一句夫人，就當真以為自己是盤子菜了，也不想一想，在澤城這地界，誰不知道她的出身！”

月姨娘輕嗤了一聲，說道：“官家夫人瞧不上她，她便以為是自己規矩沒立好，回來可勁兒的裝端莊，裝賢惠，哼，若是老爺當真喜歡賢良淑德的，她哪裏有本事坐上這個位置。”

素月便想到今日一早，自己刻意纏着澹臺善昌，生生讓他誤了去衙門的時辰，老爺是不是按時去的衙門，跟她有什麽幹系？她要做的，不過就是床上溫存罷了，葉氏忘記了這一點，難怪會被老爺嫌棄。

丁香看到園子裏有一株并蒂芍藥，皺着眉頭道：“可是夫人懷了身子，若是想要拿捏姨娘，怕是老爺也攔不住的！”

素月不屑的輕笑一聲，毫不在意的說道：“不就是生孩子嗎？是個女人就會生！夫人還當真以為非她不可了嗎？都那把年紀了，還當真以為自己是頭胎嗎？有多金貴！”

素月一邊說着，一邊撫上自己的小腹，只要自己平平安安的生下庶長子，便是夫人也拿捏不住她！

卻說正院清爽齋，桃紅此刻被冷雁狠狠的捂住了嘴巴，又怒視柳綠道：“去，将夫人扶到羅漢榻上！”

柳綠被冷雁淩厲的眼神吓到，忙不疊的去扶葉氏，根本不敢看其身下的血跡。

葉氏想要出聲喊人，卻被冷雁橫生生的一句話攔了道：“夫人別做聲，若是夫人這一胎當真危險了，那老爺怕是不會饒過夫人的！”

葉氏一愣，當即也顧不得腰酸，她敢這麽跟澹臺善昌鬧，不過就是仗着自己的肚子，澹臺善昌沒兒子，不知道被多少人說道，自己若是一舉生下一個兒子，便可以在府裏橫着走，可如今，若是自己這會兒沒了孩子，澹臺善昌的滿腔怒火，一定會都沖着自己發洩出來！

葉氏不敢吭聲，桃紅也明白了冷雁的意思，不敢再掙紮。

冷雁掃了桃紅一眼，松開了手，桃紅立刻癱軟在地上，冷雁不屑的掃了她一眼，不耐煩道：“沒出息的東西！”當初跟自己争搶陪嫁機會的勇氣去哪兒了，當真是越活越回旋了！

冷雁掃着柳綠，冷聲吩咐道：“你去尋了大夫過來，別說夫人身子不适，就說……”

冷雁又望向桃紅，嘲諷一笑道：“就說桃紅被吓得傻了，半晌沒有反應，夫人心疼她，給她請個大夫來瞧瞧。”

柳綠偷偷的看了一眼桃紅，确實有幾分癡傻模樣，柳綠向來是明哲保身的，如今冷雁占了上風，她自然是要聽冷雁吩咐的，撩了簾子就出去了！

桃紅還在地上癱軟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冷雁怒喝道：“傻愣着做什麽？還不緊着給夫人換換衣裳，難道要這樣看大夫不成？”

桃紅這會兒哪兒還有什麽聰慧可言，自是冷雁吩咐什麽，她便做什麽的。

葉氏只是覺得腰酸，見紅也不多，可到底日子還淺，她自己也是害怕的，若是當真沒有了，她可怎麽辦才好？

清爽齋裏難得那般安靜，桃紅從來沒有覺得，時間竟然會過得那麽慢，她滿腦子都在想着，若是夫人的孩子沒有了怎麽辦？夫人與老爺鬧得這麽僵，便是夫人有身子，老爺都能動手，若是知道夫人沒了孩子，期盼落空，老爺定然會大發雷霆。

夫人還有老夫人，也還有舅老爺，但是……澹臺府只有自己與柳綠的賣身契在夫人手中，老爺會不會發賣了自己，就像葉氏将也楊氏賣入勾欄院一樣……

桃紅只覺得渾身發冷，快要喘不過氣來。

大夫終于來了，給葉氏號了脈，皺着眉頭，半晌才說道：“夫人孩子剛上身，最是經不得沖撞，老夫也只有勉力一試。”

桃紅在一旁戰戰兢兢的伺候着，生怕大夫會說，夫人的孩子保不住了，現在還可以勉力一試，便說明還是有希望的。

桃紅連連念着“阿彌陀佛”，竟然覺得自己的三魂六魄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大夫開了藥方，又囑咐道：“老夫也不敢作保，畢竟夫人的年紀在這裏擺着，與年紀輕的媳婦子不一樣，靜卧養胎，若是一個月沒有任何大事，孩子才算是保住了，只是前三個月還是要忌諱些，最好能一直靜卧在床，否則老夫也無能為力！”

葉氏也松了口氣，躺着就躺着，左不過聽着老爺的意思，是将自己禁了足的，她除了日日躺着，也沒有旁的事情做，只要孩子還在就好！

葉氏給冷雁使了個眼色，冷雁便低着頭，親自去送大夫，在穿堂處給那大夫一錠銀子，鄭重其事的叮囑道：“我家夫人這一胎，還沒有作準，府裏頭的人都不知道，再者我家夫人的年紀大了，生怕孩子沒保住，讓老爺傷心難過，所以如今還瞞着，大夫應該知道奴婢的意思吧！”

冷雁說着，将自己手裏的銀子往前推了推，又道：“若是傳出什麽風言風語去……您也知道的，我們老爺是正五品的知府，旁的管不着，但是若說拿人下獄，卻是容易的……”

這話說到這個地步，大夫再傻，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忙道：“老夫什麽也不曉得，不過是府裏的一個丫鬟被驚吓住了，老夫不過是開了盞安神湯而已，旁的事情一概不知！”

冷雁便輕輕點了點頭，左手一擡，溫柔笑道：“大夫請！”

老大夫用袖子抹了抹汗，幾乎是腳底生風的去了，這種官家後宅，能不來，還是不要過來的好！

梨若院這一邊卻是不知道清爽齋發生了這般大事，幾人正商量着流雲與流蘇的事情，幾日的功夫，總算是想出了一個差不離的法子，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