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搬石砸腳（四）

可這一次，三小姐的梨若院并沒有鬧起來，鬧起來的反而是正院清爽齋，大夫急急忙忙的被拉扯了來，依舊是上次給葉氏診脈的老大夫，原是不想來的，可這深宅大院的事情，既然已經涉及了，哪裏有那麽容易脫身的道理。

老大夫抹着汗，給葉氏號了脈，當即便冒出了更多的冷汗，咬着牙，戰戰兢兢的說道：“夫人這胎怕是保不住了，這……這……”

葉氏此刻還沒有覺得太難受，只是覺得腰有些酸，她這些日子一直這樣，也就沒有在意，這會兒聽老大夫這麽說，便以為是冷雁吩咐了的，心裏卻是在琢磨着，怎麽梨若院那邊還沒有動靜？

正想着的功夫，六小姐澹臺芷跟前的春芳也跑了過來，回禀說六小姐身子也不舒服，勞煩大夫過去給瞧瞧。

老大夫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的當口，聞聽此言猶如天籁之音，直直的跟着春芳就去了曉薇院，沒有半刻鐘的功夫，葉氏便覺得不好了，腹痛難忍，額頭上都滲出了汗，怎麽止也止不住，桃紅慌了神，她今個兒并沒有跟着一同去葉府，自是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方才聽老大夫說的話，都已經吓傻了，再見葉氏這般，連說話，都結巴起來……

“這……這可怎麽辦……”桃紅說完，便要去曉薇院追大夫，冷雁卻是攔了她，将她擋在了內堂裏，冷着臉直直盯着葉氏身下……

那裏的血已經順着羅漢榻流到了腳踏上，這絕不是跟上次一樣的見紅……

上次那個大夫說過，夫人若是不能靜卧養胎，再出了什麽事情，便無力回天，方才那老大夫也說夫人的胎保不住了……不是像自己交代的，說夫人的胎像不穩……

這麽說來，方才那老大夫說的是真的……

可葉氏吃的那盞粥裏，并沒有生附子粉，只有三小姐的那盞粥裏才有的，如今這會兒該生死不明的，應該是三小姐才是，為什麽，為什麽葉氏會這樣？

葉氏的叫嚷聲，容不得冷雁思考，急忙跑到了葉氏身邊……

此刻本應該熱鬧的梨若院裏，卻是靜谧無聲，澹臺靜一個人斜倚在貴妃榻上，輕輕的翻看着一本藥典，上面清晰的寫着：生附子的毒性與解毒方法，生附子孕婦忌服，用黑豆煮湯，化解生附子毒性。

澹臺靜吃了那盞粥不假，她也就着蔣嬷嬷的手，喝了兩盞黑豆湯，葉氏的粥裏沒有生附子粉也不假，只不過她的粥與澹臺靜和澹臺芷三人的粥，卻是混合過，重新分裝的，澹臺靜的粥裏有毒，但是毒性已經小了，再喝了黑豆湯，她一點兒事也沒有。

但是六小姐澹臺芷與葉氏就不一定了……

澹臺芷還好一些，但是葉氏卻是懷了身子的……

澹臺靜将自己手中的藥典放回原處，不是她心狠，而是旁人不願意給她活路，那便一起下地獄便是了。

澹臺靜從知道要去葉府拜壽的那一刻起，就讓桂媽媽去打聽清爽齋與曉薇院的動靜了，從澹臺芷與自己争奪素雲的那一日查起，果然查到，在五小姐所謂的治愈風寒的藥包裏，多加了一份生附子，雖然量小，但累積了一個月的功夫，量也不算小了，只毒一個人，足夠了。

澹臺靜沒有想到，澹臺芷竟然會這麽狠心，一下手，便下了死手，若是澹臺芷只是言語上攻擊自己，或是借用葉氏與五小姐澹臺萱的口，罵自己幾句，澹臺靜不會與她計較，可六小姐澹臺芷想要自己的命，澹臺靜就忍不得了。

澹臺靜特意讓蔣嬷嬷關注了葉氏，葉氏一個多月不肯見人，定然有因有，這最大的可能，便是在這一胎上，前世裏，葉氏這個時候并沒有身孕，如今有了，也不一定能生下來，除了靜卧養胎，澹臺靜想不出來，還有什麽旁的事情，能讓葉氏這般安份。

即便今日葉氏特意塗抹了很多的脂粉，想讓自己的面色好看一些，但蔣嬷嬷是在宮裏待過的人，不過看了幾眼，趁着攙扶葉氏的間隙，偷偷把了把脈，便知道，葉氏的胎不一定保得住了，所以澹臺靜今日便助葉氏一把……

內堂的珠簾被輕輕撩起，又輕輕放下，只餘輕微的“簌簌”聲，蔣嬷嬷低聲與澹臺靜說道：“六小姐手腳發麻，如今下不得床，清爽齋那邊門窗緊閉，老奴估摸着，夫人的孩子，定然是沒了。”

澹臺靜眉頭皺起，看向蔣嬷嬷，便見蔣嬷嬷也同樣意味深長的看向自己……

門窗緊閉，沒有讓大夫瞧，還不讓旁人進去？

葉氏這是要做什麽？要将自己小産的事情遮掩過去？這種大事，如何能遮掩的住？十月懷胎，誕下麟兒，葉氏瞞得住一時，能瞞得住一世嗎？她到時候要從哪裏生出一個孩子出來？

澹臺靜突然望向蔣嬷嬷，驚訝說道：“葉氏已經知道月姨娘懷孕了？”

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麽事情，讓葉氏将這件事情隐下來呢？葉氏再怎麽膽大，也沒膽子從外頭抱進來一個兒子，裝作是澹臺善昌的兒子，可若是将素月的孩子抱養過來，一樣是澹臺善昌的孩子。

蔣嬷嬷點了點頭道：“老奴也是這麽想的，桂媽媽已經連夜去胭脂院了，那邊定然是透了風聲的。”

澹臺靜默了默，在一旁的八仙桌前坐了，細細思量這件事情，葉氏知道素月懷有身孕，想用素月的孩子，李代桃僵，若是此事能成，素月當真生下一個兒子出來，到時候再打發了素月，葉氏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即便是自己有本事揭穿了她，葉氏用嫡子與庶子的前程去威脅澹臺善昌，澹臺善昌一定會妥協，一個是當成是葉氏所出，正經八百的嫡子，一個是丫鬟出的庶長子，哪一個更金貴些？這都不用想！

到頭來，一切都是便宜了葉氏！

蔣嬷嬷也想到了這些，見到澹臺靜眉頭深鎖的模樣，便寬慰道：“三小姐也別想那麽多，這樣一來也好，最起碼，三小姐不必擔憂夫人會對素月動手，素月的這一胎一定會平平安安，夫人比咱們還希望，素月能生下這個孩子來！”

是了，說話就到了十一月，她要啓程去京城了，澹臺善昌回京述職，順道去京城拜見祖母，将葉氏與五小姐澹臺萱，六小姐澹臺芷入了族譜。

葉氏“懷有身孕”，便是祖母也不會太難為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