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潮如海，孤獨如影随形

再一次邁上這片土地，舒若羽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站在機場大廳，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們，他們或回歸，或別離，或歡笑，或悲傷，舒若羽站在這裏，覺得滿身風霜的自己，整個人都愈顯悲涼了。

膽怯于這種令她窒息的熱鬧場面，舒若羽狼狽的逃離，向着機場外面走去。

“小姐，坐車麽？”剛走到機場門口，一輛出租車停在她面前，司機大叔滿臉憨厚的笑容詢問道。

被他的笑容感染，原本不想坐車的舒若羽竟然反常的答應了。

這樣，算不算也是有人惦記着的？即使是陌生人，至少也得到了真誠的笑容……

“小姐，去哪兒？”聽到舒若羽沒有拒絕，司機大叔黝黑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一口雪白的牙齒晃得舒若羽的心情也莫名的好起來。

想起臨走前哥哥幾次三番的交代，舒若羽心裏劃過一絲暖意，張口緩緩吐出一個名字：“皇朝。”

司機大叔打開導航，發動車子，問道：“小姐是從國外回來的吧？”

舒若羽詫異地看了眼司機大叔，說道：“您是怎麽看出來的？”

司機大叔驕傲地說道：“嘿嘿，這國外的味兒啊和咱國內不一樣，俺老徐一聞就聞出來了！”

“呵呵。”舒若羽被司機大叔的話逗的不禁笑出聲來。

“哎，這就對了嘛！女娃子啊就得多笑笑才好看。俺家裏也有個女娃子，正在上高中，整天啊樂呵呵的……”

司機大叔是個很健談的人，剩下的話舒若羽沒有聽清楚，因為她整顆心都因為司機大叔善意的話開始變得暖烘烘起來。

或許是注意到舒若羽的注意力沒在自己身上了，司機大叔也不再說話，專心的開着車。

華燈初上。

舒若羽看着車窗外陌生的街道，心裏不由得升起一股怯意。五年不在，這裏的變化已經如此大了麽？或許我真的不該回來……

這算不算是人們常說的“近鄉情更怯”？付出了那麽多，你怎麽能在此時退縮？舒若羽自嘲一笑，收起了心裏的想法。

突然一個熟悉的景致映入眼簾，那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噴泉許願池。

車子在快速的前進，舒若羽的目光卻緊緊的粘着那個噴泉，腦海裏不由得顯出一副畫面。

“哎呀，你快點兒，快點嘛！”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拽着一位雖顯稚嫩卻已現風華的少年邊走邊說。

“你說你幼不幼稚？那些都是騙小孩子玩的，你還小嘛？”少年臉上明顯的不情願，但還是被少女拉着向許願池靠近。

“我不管，我就要許願！”少女撅着嘴巴不樂意看着少年的說道，那樣子甚至顯得有些蠻不講理。

“好好好，許願，你許願！”少年無奈的舉手投降。

“不是我，是我們！”見少年同意，少女臉上終于露出笑容，掏出兩個硬幣，将其中一個遞給少年說道。

少年顯然是不願的，但看着少女一臉堅持的樣子，最後還是妥協了。

“快，就像我這樣，閉着眼睛，許一個願，然後把硬幣抛進許願池裏。”少女快速地許完願，見少年沒有動作，以為他是不知道怎麽做。

最後的結果當然還是以少年的妥協，少女的勝利而告終的。

“阿銘，你許了什麽願？”少女心裏七撓八癢的，最後還是開口問道。

“你不是說說出來就不靈了麽？”少年瞥了一眼少女沒好氣的說道。

“額……”好像是這麽說過，不過好像要知道阿銘許了什麽願啊……

“阿銘，你就悄悄的告訴我吧，我保證不向別人說！”少女舉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說道。

少年沒有理會少女，繼續向前面走去。

“阿銘，你就告訴我吧……阿銘……我真的不會告訴別人的！”少女纏人的聲音慢慢變小，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

“小姐，到了！”司機大叔半天沒收到反映，再次叫道：“小姐，小姐？”

“嗯？”舒若羽回過神來，疑惑地看向司機大叔。

“小姐，您沒事吧？”司機大叔關切的問道。

“謝謝，我沒事！”舒若羽微微笑了笑回答道。

“哦，皇朝到了。一共是七十八塊錢。”見舒若羽确實沒什麽事，司機大叔才又開口說道。

“謝謝您，給您錢，不用找了。”舒若羽掏出一張一百元人民幣遞過去說道。

“小姐，那不行，找您二十二塊錢，給！”司機大叔取出零錢硬是要找給舒若羽。

“不用了，坐您的車我很愉快，這錢是您該得的。”舒若羽已經下了車，“再見！”說完拉着行李箱走進皇朝——G市一個豪華的住宅區。

舒若羽給保安出示了證明之後，走進了哥哥為她準備好的房子。

打開房門，刺骨的冰冷迎面撲來，幾乎要把她淹沒，舒若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蠢蠢欲動的凄涼，邁進屋子裏，打開滿屋子的燈，試圖驅散那滿室的讓人心慌。

舒若羽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二十一樓的高度正好适合俯瞰全市的夜景。

那些高樓，汽車，行人，再這樣的高度下都被縮小，顯得弱不禁風。舒若羽伸出一根手指，隔着窗子輕輕點下，一股無力感來的讓人防不勝防，舒若羽好似受到巨大的刺激，猛地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

果然是太脆弱了麽？果然是……

“有一種情緒是不具名的悲傷

跟我愛不到的那人仿佛無關

只有回憶發出的悶響

越聽越覺遺憾

我可不可以什麽都不想……”

熟悉的手機及鈴聲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的傳來。好半晌，舒若羽慢慢的站起身，走到沙發上，拿出包裏的手機。

“喂。”舒若羽按下接聽鍵。

“若若，怎麽這麽就不接電話？到了麽？”關切的聲音隔着電話從大洋彼岸傳來。

“哥哥”，聽到熟悉的聲音，舒若羽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我已經到皇朝了，哥哥準備的房子，我很喜歡。”

“若若喜歡就好。”電話彼端的舒晟宇聲音裏帶上了暖意，“哥哥給你找了個保姆，先別急着拒絕。她只是每天上午去打掃一下衛生，你要是不滿意，哥哥再給你換。嗯？”

“嗯。”舒若羽無法拒絕這種關心，也知道這是哥哥最大的讓步，果斷的答應了下來。

電話那端沉默了好久，才終于傳來舒晟宇低低的聲音。

“若若，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不想在那兒了，給哥哥打電話，哥哥去接你回來。”

“我知道了，哥哥。”舒若羽眼裏已經蓄滿淚水，她突然覺得自己好任性，連累所有人都為自己擔心。怕哥哥察覺到自己的異樣，舒若羽強忍着淚水，趕緊說道：“哥哥，我有點累了，想要早點休息，有空再打給你。”

“嗯，東西不用整理，明天保姆就去了，讓她收拾就好。早點休息，晚安，我的寶貝。”

“再見，哥哥。”舒若羽放下手機，已經泣不成聲。

大洋彼岸。一個身穿銀灰色西裝，亞麻色頭發，俊美的東方男子坐在辦公桌前的，盯着手裏的手機，眼裏滿是心疼。傻瓜若若，他怎麽會聽不出來她在哭呢？

“喂”，舒晟宇快速的播出一個手機號，“若若再G市的安全就交給你們了，不要讓她察覺。”

“對，她幹什麽事都不要幹預，只要保證她的安全就好！”

“嗯，就這樣了，有事第一時間與我聯系。”

………………

舒若羽第二天是在沙發上醒來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

昨天晚上本來坐了一天的飛機已經很累了，躺在沙發上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哎，眼睛一定是腫了……感覺到眼睛漲漲的，舒若羽在心裏嘆了口氣，可能有點着涼了，感覺嗓子也有點疼。

伸了個懶腰，舒若羽起身取出包裏備用的洗漱用品，向着洗手間走去。今天出去把這些日用品補齊吧！舒若羽心裏想着。

舒若羽正刷着牙，突然聽到外面有開門的聲音，快速的漱了口，走了出去。

“小姐好，我是舒先生請的保姆，不知道您在家，打擾您了。”一個長相和善的中年婦女看見舒若羽愣了一下，随即說道。

“沒關系，請問您怎麽稱呼？”舒若羽想起昨日哥哥曾對提起過，開口問道。

“我姓林，小姐可以叫我林嫂。”林嫂回答道。

“好。林嫂，那麻煩您了，把我把這行李箱裏的衣服放進櫃子裏，之後沒事您就可以先回去了。”舒若羽客氣的說道。

“小姐，舒先生說過，要給您做好午飯。”林嫂想起雇主的要求，開口道。

“沒關系，今天我出去吃。您以後可以下午再來，做好晚飯就行了。”舒若羽怔了下，想了想道。她知道從自己成功踏上這片土地時，自己就沒辦法拒絕哥哥的好意了。

“好的，小姐。”林嫂說完就系上圍裙去整理屋子。

林嫂的動作很快，舒若羽洗漱完出來的時候，林嫂已經把她的行李整理好，又在擦地板了。

“林嫂，我有事出去了，這把鑰匙給你，以後就不用去保安室拿鑰匙了。”舒若羽拿出一把鑰匙放在桌子上道。

“是，小姐，您有事就先走吧，我打掃完了就離開。”林嫂笑着說道。

“嗯，那我先走了。”舒若羽對着林嫂點了點頭，穿上厚厚的毛絨大衣，戴上帽子，戴上口罩，然後垮着包離開。

舒若羽叫了計程車，在最繁華的街頭下了車。

舒若羽站在街中央，身邊的各種各樣的人群川流不息，像是時間快速的流逝，一幕幕放映的電影。孤獨的感覺如期而至。

舒若羽腦海裏倏然想起這樣一句話：大街上，人潮如海，孤獨卻如影随形。

舒若羽，這是你自找的，承認吧，這是你自找的……

拿出手機按照百度地圖上面的顯示，找到一家名叫“開心早點”的小餐館，那是一對夫妻開的。舒若羽叫了份早茶，坐在角落裏，淺淺的吸了口畫着可愛阿貍圖案的杯子裏的奶茶，舒若羽靜靜地看着店裏的客人們，他們臉上都帶着或暖人的笑容，或隐隐的急促。

将目光轉向外面，隔着玻璃注視着街道上的路人，他們的腳步匆匆忙忙，像是永不停歇的樂章，那麽充實，那麽……健康。

終于，舒若羽收回目光，在桌子上放下一張錢，離開了開心早點店，留下桌子上沒有動過的熱騰騰的早點……

開心早點……開心早點……為什麽她還是沒能感受到與他們同樣的心情呢？

路過一家超市，想起自己還需要買的日用品，舒若羽轉身走了進去。

“洗浴用的買過了，還得再買點吃的。”細數着購物車裏的東西，舒若羽喃喃道。

突然，購物車猛的一頓，前面一雙男式皮鞋映入眼簾，顯然，舒若羽是撞到了人了。

“對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舒若羽說着擡起頭看向對方，卻突然愣住。是他？韓楓！

“沒關系，小姐下次可要小心點兒。”那人顯然是沒認出她的，舒若羽暗暗舒了口氣。想到自己是帶着口罩的，不由得慶幸進來時沒有摘下。她還沒有準備好讓讓他知道自己回來的消息，當然也不能讓韓楓認出她來。

“謝謝，我會注意的。”舒若羽禮貌地回答，然後推着購物車繞過去，立馬離開了超市。

既然遇到了韓楓，她不确定他會不會也出現在這裏，畢竟以前韓楓幾乎與他是形影不離。

韓楓看着舒若羽快速逃開的身影，眉頭皺了皺：“難道我最近的魅力下降了？怎麽像是見到了大灰狼似的呢？”

“韓楓，看樣子你已經完成了？”突然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韓楓轉過身，驕傲的炫耀道：“那當然，也不看看本少爺是誰！”想起剛剛的問題，韓楓一副鄭重的樣子問道：“邵銘，你說我最近是不是魅力下降了啊？”

顧邵銘瞥了眼韓楓，腳下的步子不停，問道：“韓少爺這是怎麽了？在哪兒受刺激了？”

“哎，剛才在超市碰到一小美女，見到我像是見到了大灰狼似的，逃跑了。”韓楓一手摸着下巴，作深思不解狀。

“你終于真相了！”顧邵銘難得地調侃道。在心裏為韓楓嘴裏的大美女點了個贊。此時顧邵銘并不知道，他與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失之交臂。

“喂！不帶你這樣損我的啊！我要是大灰狼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別忘了這幾年咱倆可是狼狽為奸啊！”韓楓一臉的得意。看得顧邵銘忍不住想要揍他。

還狼狽為奸？要不是知道韓楓的德性，他都懷疑這些年的國語他都學到哪兒去了？

舒若羽帶着買來的東西回到皇朝。熟悉的冰冷再次襲來，卻并沒有了昨晚的讓人心悸。

習慣啊，可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它在潛移默化中讓你漸漸麻木，再到忘記……

把東西放進浴室裏，舒若羽躺在沙發上呼了口氣。只是出去買了點東西，就感覺到累了啊，這樣的身體真是讓人……感到厭惡呢！

盯着屋頂天花板，想到今天在超市裏遇到的韓楓，不由得舒若羽的神思悄悄抽離身體。

“顧邵銘，你站住！”少女雙手叉腰對着走在前面的少年大聲吼道。

以往事事依從少女的少年，這次卻并沒有停下腳步，轉眼便已走遠。

“顧邵銘！”面對少年沒有絲毫停緩的樣子，少女眼裏已經有了淚水。

在家裏從來都是被當做小公主，捧在手心裏的少女看着少年漸行漸遠的身影，終于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哭出了聲。

突然一雙熟悉的腳出現在眼前，少女擡起頭，心底裏的那張臉映在少女淚眼迷蒙的瞳孔裏，顯得越發清晰。

少年嘆了口氣，伸出手，無奈地說：“還不起來，腿不麻麽？”

“阿銘。”少女怔怔的看着少年，一動不動。

少年上前一步拉住少女的手起來。突然少女撲進少年的懷裏，抱着他哭着道：“阿銘，對不起，我以後再也……再也不胡亂發脾氣了，你和韓楓有事，我也不……纏着你了，我不無理取鬧了。嗚，阿銘，你不要生氣，我知道錯了，你不要不理我。”

聽着少女口中吐出的一個個熟悉的字眼，看着少女紅紅的眼睛，少年眼底深處滿是心疼與自責。顧邵銘，你特麽真是個混蛋！

“沒錯，若若，別哭，你沒錯。”少年笨拙地拍着少女的背哄道。

“唔，阿銘，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你想和韓楓在一起多久就在一起多久，我保證不再打擾你們的正事，也不無理取鬧了。”少女可憐兮兮的看着少年保證道。

少年理了理少女額前的短發，心裏一陣無力。

這就是現世報麽？看着她這樣委屈自己，心疼的還是他啊……

“別哭了，我不生氣了。”少年擦了擦少女臉上的淚安慰道。

“真……真的麽？”少女抽泣着，不相信地問道。

“真的，比金子還真！”少年學着少女慣用的口氣說道。

“撲哧”。少女眼裏雖然挂着兩顆晶瑩的淚水淚水，卻是被少年的話逗得笑起來。

看着少女終于露出了笑容，少年松了口氣。看着少女，眼底的笑意慢慢地，暈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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