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失算了的李冰晴

來人居然是李冰晴。

因為下雪她身後的小宮婢撐着一把骨傘,李冰晴穿了一件白狐毛的鬥篷,手中捧着一只小小的暖手爐,薄施粉黛,烏壓壓的鬓角只簪了幾只翠色珠花,整個人看上去既清爽又靓麗。

李冰晴如今的位份在淩清歡之下,她便先福了福身子,巧笑倩兮的說了一聲:“林昭儀安好,這樣的雪天昭儀還出來走動啊?”

李冰晴其實很會做人,當初在衆多女子對淩清歡表現出很深的敵意時,她的表現也一直是不遠不近,既不與淩清歡太親近,也不與她太疏遠。

在淩清歡一步一步從一個小小的貴人再到婕妤,如今又升為昭儀,已越過她一肩頭,她卻依然故我,不卑不亢,不遠不近。

李冰晴一向與淩清歡面子上很過得去,淩清歡自然也沒有駁了她的面子的道理。

還了禮後,淩清歡也笑道:“李淑容不也在這樣的下雪天出了門子?”

李冰晴輕柔一笑,“今日聽皇上說太後連日喘咳,夜不能寐,嫔妾恰恰懂得一門按摩的手法,可以幫助太後安枕,所以才毛遂自薦,不請自來了。”

她話音微微一頓,轉而又問道:“不知林昭儀此來又為何事?”

淩清歡心中暗道,居然這麽巧?自己剛來她也出了門?

臉上不動聲色的笑了起來:“我與淑容的目的相同。”便不肯再說下去了。

顧嬷嬷有些猶豫,這兩個位份差不多,一個是昭儀,一個是淑容;一個正三品,一個側三品;一個正當寵愛,一個父親又是漳州都督,真是誰都惹不起啊!

她強笑着,心中正轉念該怎樣去回話,卻聽屋裏面慕太後的聲音緩緩傳來。

“顧嬷嬷,外面是誰在說話啊?”

顧嬷嬷見慕太後醒了,連忙進了內室說道:“回太後的話,是林昭儀和李淑容過來了,要給太後請安呢。”

慕太後的聲音略略沙啞,還伴随着微微的喘咳,輕輕說道:“她們的心意哀家心領了。只不過久病之人,屋內晦氣過甚,小心再将病氣過給了她們。讓她們回去吧。”

顧嬷嬷答應着又走了出來,賠笑着說道:“二位貴主也聽見了,太後實在是身子不适,不便見你們。昨夜一宿沒睡好呢,這才剛剛歇了不到一頓飯的功夫,這又醒了,難免心情不太好,二位還是過些日子再來吧。”

李冰晴含笑的福了福身子,柔聲說道:“請顧嬷嬷回禀一下太後,嫔妾有一助睡眠的推拿術,願為太後一試。”

顧嬷嬷有些遲疑,但見李冰晴說的肯定,倒不由的信了三分。

這幾日太後夜夜不能寐,連帶着她們這些下人一個個日子也難過起來。

淩清歡笑着說道:“顧嬷嬷也請帶嫔妾說一聲,嫔妾也略懂一門助睡眠的手法。”

顧嬷嬷看看淩清歡,又看了看李冰晴,終于又轉身進了內室。

很快顧嬷嬷又走了出來,含笑說道:“太後請二位貴主進去。”

淩清歡跟着李冰晴進了內室,就見慕太後頭上戴着暖帽,斜斜依靠在床頭放着的一只軟枕上,身上穿着明黃色的軟緞寝衣。

屋裏的地龍燒的很熱,太後的臉上卻沒有什麽血色,想必幾日沒有睡好,連帶着眼眶下都是一片烏黑。

見到她們進來,慕太後微微笑了一下,“下着雪怎麽還出來了?小心着涼。”

淩清歡和李冰晴向太後行禮請安後,李冰晴才含笑道:“今日臘八節,本應早早的來向太後磕頭請安的,直到現在才來。太後還請恕罪。”

慕太後微微一笑:“哀家身子不适,這些虛禮能免就免吧,哀家也不在意。”

李冰晴笑言道:“今日早上還是挺到皇上說太後這幾日被喘嗽症所累,連着幾日都沒有好好歇過一覺了。嫔妾不才,雖然一向粗苯,但自幼跟着母親學過幾招助眠的手法,願意為太後一試。太後若能因此好好歇一覺,皇上想必也能安心了。”

慕太後含笑道:“既然你有心,那你就放手來試試吧,左右哀家這會子是睡不着了。”

李冰晴笑着福了福身子,告了罪,先在一邊淨了手,才朝着淩清歡微微一笑,走到了慕太後的床邊。

她輕聲說道:“太後還請先摘下暖帽,然後躺平就好。”

慕太後依言而行,李冰晴伸出纖纖玉指,按在了慕太後的額頭上開始輕輕揉動起來。

淩清歡注意着李冰晴的手法,的确很有她自己的一套。

從額頭到太陽穴,再從百會、風池、天柱穴一路而下,再到天突、膻中、巨闕、中脘、氣海等穴道一一按遍。

只見慕太後在李冰晴按到檀中穴的時候,已經眯上了雙眼。

等到李冰晴按到腿部的尺澤穴時,慕太後已經發出輕輕的鼾聲。

顧嬷嬷頓時驚喜的望向李冰晴,雖然不敢說話,卻朝着她福了福身子表示感謝。

李冰晴微微一笑,擦了擦額上的薄汗,這才站了起來,伸手将一邊的錦被拿過來給太後蓋上,做着手勢示意大家出去說話。

出了內室,淩清歡笑道:“沒想到李淑容還有這樣一手好技法,真是佩服。”

李冰晴笑道:“林昭儀過獎了,只不過嫔妾的父親也有失眠之症,嫔妾母親原本就是醫女出身,所以嫔妾自小就跟着她學會了這門手法。原本嫔妾不該賣弄的,只是見到太後連日來無法成眠,太醫院束手無策,皇上也日夜憂心,嫔妾這才來獻醜的。”

胡嬷嬷感激的只念佛,連聲說道:“太後若能好好歇上兩、三個時辰,老奴就要燒高香了。”

李冰晴含笑道:“太後這一睡,沒有兩三個時辰應該不會醒。太後一直好不了就是因為睡不好身體太虛的緣故。如果嫔妾這個手法有效,嫔妾可以日日過來為太後助眠。只是一條,助眠只是輔助手法,治标不治本,太後的喘嗽症還是要繼續服用藥物的。”

胡嬷嬷說道:“就即便是這樣,老奴也感激不盡了。”

淩清歡笑道:“既然有李淑容在,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向太後請安。”

胡嬷嬷笑道:“老奴送林昭儀。”

淩清歡正準備離開,突然寝室內的慕太後又傳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幾人面色一變,李冰晴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三人一起沖進了內室,卻見慕太後伏在枕邊喘咳的幾乎無法呼吸。

胡嬷嬷驚駭的連忙過去為慕太後順着呼吸,一疊聲的朝外喊:“快請太醫!”

太後擡擡手,“不用找太醫了,去将小瓶裏的藥拿來服上一粒。”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急喘。

胡嬷嬷不敢耽誤,連忙去一邊的小幾上取過一只淨白小瓶。倒出一粒深褐色的藥丸化在溫水裏拿給慕太後服了。

慕太後喝了藥,氣息才略平緩了一些。對李冰晴說道:“你也不用害怕,不是你的手法不夠好,而是哀家這是宿疾了,哪能這麽輕易的就好起來呢?”

李冰晴滿面羞赧,低聲說道:“是嫔妾學藝不精。”

慕太後喘咳了幾聲,才微笑道:“好了,哀家知道你們的孝心了,都回去吧。”

李冰晴只好福了福身子,低聲說道:“嫔妾告退了。”

淩清歡也福了福身子,跟着一起退了出去。李冰晴此時心情不太好,也顧不上與淩清歡多做寒暄,點點頭徑自走了。

淩清歡見她走得遠了,這才又回轉來,找到顧嬷嬷說道:“顧嬷嬷,請你轉告太後,嫔妾也有一門助眠的手法,願為太後一試。”

剛剛李冰晴沒有成功,顧嬷嬷已經覺得有些挂不住面子了,此刻見淩清歡又回轉來仍然不死心的要為太後做什麽診療,她的臉色就難看了幾分。

“林昭儀,不是老奴不給你通傳,而是剛剛你也見了,太後本就體虛,哪裏還經得住你們一個兩個來拿她做試驗品啊?太後若是真的惱了,老奴可是承擔不起的。”

淩清歡知道她顧慮重重,伸手便将自己手上戴着的一串珊瑚手钏摘了下來塞進了顧嬷嬷的手中,含笑道:“再麻煩嬷嬷通傳最後一次,你只要說我我的手法與李淑容的不同,定然能助太後安眠就好。”

顧嬷嬷為難的想了好半天,才嘆氣道:“罷了罷了老奴就再為你通傳這最後一次吧!太後若是不肯見你,你可怪不得老奴了!”

說罷轉身進了內室。

過了好一陣,顧嬷嬷才又走了出來,說道:“昭儀進去吧,太後肯見你了。”

淩清歡微笑道:“多謝嬷嬷。”

進了內室,太後想必是因為久咳,臉上多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紅,見到她進來只淡淡的說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淩清歡福了福身子,輕輕說道:“臣妾只是想為皇上和太後分憂。”

慕太後輕嘆了一口氣,“你倒是老實。”

這些女人們個個來獻殷勤,哪有幾個是真心關心她這個老太婆?還不都是想在皇帝面前露臉?

罷了,看在這個孩子上一次為她補衣服的份上,就成全了她這一片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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