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意料之外

“那是什麽？”白小娴問道，走到陳景恒身邊，彎腰将那個東西撿起來。

衆人一看，是個點香的小銅爐，裏面還有沒倒幹淨的灰燼。之前一直被放在床腳，所以才沒被看見。

本來不算是什麽事，但白小娴卻起了疑心。農家人哪裏會用這種東西？她把小爐子扶正，放在桌子上。

周玉看了看，也稀奇的很，朝李家人道:“我上次去集上問，香不少錢呢，聽說都是賣給大戶人家的。”

李家老大也納悶了，盯着爐子看了半天，嚷嚷着說道:“我咋沒見過這東西，這不是咱家的吧？”

白小娴一笑，越發覺得這爐子古怪，道:“不是你的還是誰的，總不能是我們帶來的。”

李家老大模糊的說了一句算，“先不管這個，不知道是從哪兒撿的呢，先說孩子。白小娴，你別扯遠了！”

白小娴自然不肯放過這個爐子，忽然問邊上的婦人，“李嬸，你不會不知道吧？這爐子是幹什麽用的？”

婦人笑了笑，輕聲細語的說道:“爐子不值錢，是我從娘家拿的。我們也用不起那些個大戶人家的香，就是拿來拜拜佛的，燒的都是些個不值錢的。”

白小娴眼睛一轉，如果是拜佛的爐子，怎麽擺在床底下？“嬸，我還沒見過這樣拜佛的呢，你放在床底下幹什麽，別人家都是供在桌上。”

“是啊。”周玉也疑惑，“你還信佛啊？平時咋也沒說過。”她和李家媳婦也熟悉，幾個人經常聚在一塊說閑話，怎麽也沒聽過說她信佛的。

婦人有些慌神，四處看了看，最後忽然講道:“我……我從前也不信的，這不是娃病了嗎？大夫也瞧不好，我就想着燒點香，萬一佛主就聽見了呢？”

這話倒也合情合理，白小娴想着，眼神不住的在她身上打轉。這李家媳婦眼神游離，又一直不說話，怎麽看怎麽奇怪，白小娴有心要再問，卻不知道說什麽了。

李家媳婦都把話圓好了，白小娴不好當着李家人的面直說她有嫌疑，一時間竟抓不到什麽把柄。

“哎，娘們家家的，還信這個，要是佛主有用，那還要大夫幹什麽？”李家老大嚷嚷着，忽然一頓，納悶的朝婦人說道:“不對啊，我咋沒見過你燒香？”

婦人編出的話騙的了騙人，可騙不了自家人，眼皮子底下的人，燒沒燒香瞞的過誰？就是遲鈍如李家老大，也察覺到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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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李老爺子忽然咳嗽起來，一個勁的捂住嘴，白小娴卻從他眼睛裏看出一絲苦意。

“爹，你這是咋的了？”李家老大茫然不解，這好好的，這麽就咳嗽起來了？

他沒有察覺到李老爺子的意思，白小娴卻看出來了。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李老爺子明顯是猜到什麽了，而且這個結果，還和自己的媳婦脫不了關系。

今個鬧了那麽大，嚷嚷了一個村的人，理直氣壯的要綁白小娴去官府。要是找到最後是自家人做的，這個臉可見丢盡了。

李老爺子不想成全村的笑料，這才咳嗽了起來，示意李家老大別再追問了。可李家老大是個實心眼的，看不懂他的意思。

白小娴暗暗的唏噓，她被迫來到李家，想不到最後是看了一場家醜。

“哎，你說話啊？”李家老大還在追問，着急的撞了撞媳婦的肩膀，心裏忽然有一個想法，吓了他一跳，脫口而出道:“你……不會是偷來的吧？”

“我怎麽會是偷來的！”婦人氣急，暗暗罵着怎麽嫁給這樣一個人。

“那你說！”李家老大喊道，腦門上青筋浮起，“你說這是怎麽回事？不是偷的你虛什麽？”

李家老大也是個不長眼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指責自家人。婦人氣憤，漲紅了臉，伸出手指着李家老大。

她嘴唇顫抖，眼裏泛着水光，“我嫁到你們家，做牛做馬的伺候你們，每天委屈着自己，被別人看不起。我都忍了，你……你居然就是這樣看我的！”

當着那麽多人，李家老大越發下不來臺，只能梗着脖子的和她吵，“我去你的吧！我家有什麽不好，有吃有喝的，還天天倒貼你娘家。可是你嘞……你……”

他說了半天，唯獨這句話梗在喉嚨裏，不願意說出來。白小娴動了動耳朵，預感要聽到一件大事。

果然，婦人憤憤的說道:“你說不出來，我替你說！不就是我沒給你們李家添個孩子嗎？我告訴你，那可不一定是我的問題，說不定你根本就不是男人！”

白小娴暗暗的抽氣，李家媳婦說自己沒生下孩子，那就代表孩子是撿來的了！

李家老大口拙，自然說不過婦人，他忽然發狠，擡手給了婦人一個巴掌，“你怨我們對你不好？要不是我李家，你那幼弟早就餓死了！”

婦人家貧，有一個和她差了十多歲的弟弟，那年地裏旱，收不着糧食。于是她就被賣給李家，換了一口糧食。

婦人被抽了一個巴掌，緊緊的捂着臉，抽泣不已。

李家老大吐了口吐沫，道:“娘們家家的，明天我就把你送回給你那個窮鬼老爹，讓你們一家子都喝西北風去。”

“好了，都別說了！”李老爺子呵斥，眼裏一片疲憊，朝衆人說道:“今天也晚了，大家也回去吧。我們李家在村裏還要臉呢。”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散了個幹淨。可白小娴哪裏願意離開，她平白被冤枉，又嚷嚷了一個村子，怎麽願意不明不白的回去。

“李老爺子，你得還我一個公道。”白小娴說道。

沒等李老爺子說話，婦人就大叫起來，撲到白小娴身邊，“你不是要公道嗎？我告訴你，我給你個公道啊！”

婦人眼裏滿是狠意，白小娴一驚，想扯開婦人，奈何她這時的力氣出奇的大，死死的扒在白小娴身上。

陳景恒默然，伸出手拉開了婦人，朝她道:“說。”

婦人拎起了地上的爐子，揚起來給白小娴看，她臉上帶着笑，還挂着淚，樣子出奇的癫狂。

“我給他喂的香灰，他們說的……說這樣靈的很。我每天都趁着沒人，在送子娘娘畫像前燃兩柱香……然後喂給他……”

白小娴愣住了，她怎麽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起初她以為是婦人的疏忽，喂錯了東西不敢說出來，所以才反複的問孩子吃過什麽。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每日食用香灰，孩子自然病了。看着孩子病了，婦人本來想收手，卻不想大夫遲遲的治不好，照這個樣子，治不好又能活多長時間？她這才一咬牙，破罐子破摔，索性就讓死了算了，一心指望着法子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