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與路嘉一起合租的室友們經常問他這樣一句話：

你一個大男人不抽煙不喝酒不交女朋友，你活着的樂趣在哪裏？

路嘉每每聽到後就會對他們說：

我的樂趣就是你們啊。

衆人皆倒。

這天夜裏，當他室友們的春夢被吵醒後，看到路嘉挎着一個醉意濃濃的性感女郎走進門的時候，紛紛大吃一驚。

“看什麽，我睡沙發。”

路嘉把自己的屋子讓給了沈奇奇，自己找出一床被子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因為沙發太小的緣故，他努力蜷縮四肢形成了一個圓，才能勉強将自己的大半身子放進沙發裏面。

室友們還想探頭看看沈奇奇，路嘉卻在沙發上大聲說：

“回去睡覺，關燈關門！”

衆人悻悻回屋。

路嘉躺在難受的沙發中，一時間難以入睡，他就想啊，這個魚小花會不會喜歡上了那個韓國人了呢？看他們兩個的相處模式，那些細微的默契小動作，分明就不像正常的上下級關系啊。

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幕奇怪的場景：

那個韓國人和小花睡在一個屋子裏，孤男寡女的，但兩人保持着相敬如賓的關系，到了晚上，屋外刮起了寒風，吹得窗戶呼呼作響，小花怕他凍着了，于是起身為那個男人找出了毯子，然後蹑手蹑腳的走到他前面，想要為他悄悄的披上，哪知道，就在這個溫馨的時刻，男人突然把一直緊閉着的雙眼猛地睜開，吓了小花一跳，結果一個踉跄全身跌倒在了男人的身上，男人索性順勢一把摟住了她，小花想掙脫，卻怎麽也拗不過那個男人的力量，小花叫喊，男人笑的更開心了。

真是禽獸，真是禽獸！

路嘉喊叫了出來，他似乎就站在這一幕場景的對面，卻遠隔時空一般，無論他怎麽叫喊，對面的兩個人都渾然不知他的存在。路嘉伸出雙手，拼命地朝前擊打，他沒想到竟然會一擊即中。他們應該感覺不到我的存在才對啊，這時候被擊中的韓國人怒不可遏的望着他，他把視線轉移到魚小花身上，渴望得到來自她的馳援，哪承想，魚小花的目光裏同樣含有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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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會這樣？我是想保護你的啊。

不一會兒，那雙大眼睛裏竟然慢慢的浸滿了淚水，她似乎對于路嘉打出的這一巴掌耿耿于懷。

也罷。

你哭吧，你哭吧。

路嘉卻突然樂了。

站在對面的魚小花看到他樂了。漸漸的露出奇怪的神情。

路嘉不停的樂着，眼眶竟然不自覺的濕潤了。隔着潮乎乎的淚眼朝對面的她望着，她那張水汪汪的大眼睛卻正在一點點的變小，最後漸漸眯成了一條縫。她的輪廓也發生了變化，她的鼻子變高了，顴骨變大了，下巴變長了，她竟然變出了另一個人的臉。

沈奇奇！

怎麽會這樣！

路嘉笑不出來了，因為他醒了。

原來是恍惚間的一個奇怪的夢。

夢醒後，沈奇奇就在前方不遠處站着，手裏還拿着一條毯子。

“不就是幫你鋪一條毯子嘛，至于罵我是禽獸嗎，罵我是禽獸我也認了，可是罵完我為什麽還要打我一巴掌，打我我還咯咯的自己樂。這是什麽道理啊！”

看得出來，沈奇奇是真的生氣了。

路嘉實在不知道怎麽解釋，關于剛才的夢，他是不能講給沈奇奇聽的，所以支支吾吾的半躺在沙發裏說不出話來。

沈奇奇看他這個窘迫樣子，突然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剛才的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突然間融化開了。路嘉看到她笑了，自己也忍不住尴尬的樂了起來。沈奇奇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毯子抖了抖，還是鋪在了他的身上，然後對他溫柔細語道：

“我從來沒見到你樂的那麽大聲，扇我嘴巴難道就這麽令你高興嗎？”

路嘉漲紅了臉，維諾道：“不是，不是，我做了一個夢而已。”

“夢到我了嗎？”

沈奇奇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笑嘻嘻的看着路嘉。

“沒有。”

路嘉回答的幹脆利落。

“那就是夢到小花了吧？我早該猜到的。”

沈奇奇臉上的笑容瞬間黯淡下來。

“也沒有。”這次是路嘉下意識的回答，他突然意識到以後要盡量少在這個女人面前提魚小花才好。

沈奇奇擠出了一絲微笑。

“你別騙我了，你承認了，我是不會怪你的。”說話間又彎下腰幫他整理了毯子的邊角，然後嘆道：“委屈你了，要不你回屋睡去吧，我也是不介意的。”

路嘉聽後突然擺擺手道：“別，別，我還是睡在這裏比較安穩。”

沈奇奇咯咯的笑了起來說：“瞧把你吓的，開句玩笑嘛，我是那麽随便的女人嗎？”

路嘉嘴上沒說，心裏卻想，如果流言沒有錯的話，你應該才是這樣的女人才對啊。

沈奇奇面上笑着，心裏卻想，難道跟我躺在一張床上，你就那麽沒有安全感嘛，你到底把我想成了一個什麽樣的女人呢。

此時天已經快亮了，最勤勞的一縷晨光已經透進了窗簾，今夜，注定是個不眠的夜，那麽以後無數個像今天這樣忙碌的夜，還會有誰陪我一起度過呢？

送我回家吧。

好。

路嘉答應的很痛快，他還是穿着那件樸素的白色襯衣，和沈奇奇一起各懷心事的迎來了朝霞。兩個人并排走在一起，卻得到了衆人的矚目，原因是沈奇奇仍舊穿着昨晚的夜店裝，胳膊與大腿上的大片雪白色肌膚顯露無疑。

“你應該換一件衣服的。”路嘉低聲對她講。

“拿什麽換？難道穿你的衣服出門？”沈奇奇用肩膀靠了一下路嘉的身子，頓時有一股香氣傳到了他的鼻子裏。

“味兒真大。”

“怎麽了，我就一晚沒洗澡，那麽大味道嘛？”

“不是，是香水味兒。”

“哦，香水味兒和酒精摻和到一起，能保持好幾天不退呢，你不知道嘛？”

“你還少說了一樣。”

“什麽？”

“汗味。”

“靠，我身上很臭嗎？”沈奇奇當真撩起衣服聞了聞。

“你注意點兒影響，哪有女孩子家在大家上這樣随便撩衣服的。”路嘉四下裏看了看，繼續說：“不是臭味兒，只是味道怪怪的。”

“我怎麽聞不到。”沈奇奇又把鼻子湊上前去聞了聞，忽然探頭作恍然大悟狀。“哦，我明白了，這不是臭味兒，也不是香味兒，是女人味兒。哈哈，小路子，看來你接觸的女人還是太少了，連雌性荷爾蒙都聞不出來，哎對了，咱倆認識兩年了我可還沒問過你，只是這個問題不知道能不能問。”

路嘉已經帶她來到了地鐵口，突然停下，對她說：“你問吧，不過如果是好問題，我就送你回亦莊，如果是壞問題，我就掉頭回去。好啦，你問吧。”

“靠，這招平時都是我對付男人的，沒想到你也會，沒準我小瞧你了，不問了，走吧。”沈奇奇不服氣的率先走入地鐵。

二人上了地鐵，為了避免衆人的目光全都移到沈奇奇的暴露在外的雪白肌膚上，于是不得不找到一個人少的角落站立，為了防止一些變态靠近，路嘉善意的做了護花使者，只見他将雙臂撐開，幾乎用整個身體遮蓋住了她。

沈奇奇微微擡頭望着他那張溫暖老實的臉，竟然不自覺的變得含羞起來。

二人這樣搖搖晃晃的在車廂裏行進了幾站地，突然死機一個急剎車，衆人皆向後仰去，沈奇奇也利用慣性順勢倒在了整個溫暖老實的男人的懷裏。與昨天晚上的醉意朦胧相比，此刻白天的碰觸，就顯得尤為真切了。

沈奇奇索性一把摟住了路嘉的腰。

路嘉慌了。

他吓壞了。

如果說昨晚的一系列反常，還可以用酒精來稀釋過去的話，那麽此時此刻，光天化日之下的情意綿綿就怎麽都推脫不開了。

事到如今，他再也不能騙自己了。

眼下撲在他懷裏的這個女人，應該是喜歡上了他沒錯。

關于她混亂的過去呢？他其實并不在乎。

如果他真的喜歡上一個女人，哪怕是這個女人過去做了多少錯事，只要她能真摯的給他一個請求原諒的眼神，他就一定會一輩子對她好，再也不讓她在自己的生活裏混沌下去。

他有信心帶領他愛的女人走向溫暖的明天。

只是，這個女人是不是沈奇奇呢？

原來一直都不是。

現在呢，

現在可不可以是呢？

沈奇奇的發香就這樣飄然的萦繞在路嘉的臉畔，這是一個迷人的女人無疑，這也是一個真誠的女人無疑，那麽她還缺什麽呢？

香氣往往使人迷醉。

更何況還是女人香。

男人最受不了的豈不就是女人香了？

一分鐘的長度吧，

沈奇奇覺得很短，路嘉卻覺得很長。

地鐵已經運行的平穩了，兩個人卻還是沒有想要分開。

最後還是路嘉松開手後先開口了。這當然不是沈奇奇想要見到的局面，因為往往一個男人的先松手和先開口，每每證明就是要對女人關上了門。沈奇奇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實在是想讓這短短的一分鐘再持續下去。

“你不是有個問題要問我嗎？現在可以問了。”路嘉用溫暖的語氣說，“只是你問完了我，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沈奇奇沒有如約聽到拒絕的話，已經是倍感欣慰了，現在又獲準可以提問，她簡直喜出望外。

“好，那我問了，你可不許害羞。”

“我肯定不害羞，你問吧。不過如果是含羞的問題的話，請小點聲好嘛。”

沈奇奇咯咯的壞笑幾聲，然後把嘴巴湊到路嘉的耳畔，輕聲道：“你是處男嗎？”

沉默。

他憋紅了臉，她則壞笑。

最後，憋不住了，他默默的點頭，她笑出了聲。

笑完了，沈奇奇對路嘉說：“你的答案我很滿意，現在你可以問我了。”

路嘉平複了一下尴尬的心情，故意咳嗽了兩聲說：“好，那我問了，不過你可不許生氣。”

“我肯定不生氣，問吧。”

路嘉想了想，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他認真的一字字問道：“小花是不是愛上那個韓國男人了？”

沈奇奇對于這個問題倍感失望，她心裏很清楚，這樣的問題對于她來講是毀滅性的打擊，但是她還是咬緊牙關，恨恨的回答：“對，她愛上他了，那個韓國人也愛她。他們現在就一起住在我們将要去的地方。”

路嘉為自己的大膽設想開始進行自我辯解：

“不過就算住在一起，也是被逼無奈的吧，我聽小花說那個男人是為了逃難，而且那個屋子還有你這個大活人存在啊。”

沈奇奇卻打算徹底擊破他的自我安慰：

“我這個大活人跟死人其實也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你知道嗎路嘉，我在家的時候經常被他們兩個無故支出去，鬼才知道他們在家裏幹了些什麽。”

路嘉的瞳孔迅速放大，眼神似乎在望向不知名的遠方，身體竟然也難以自控的顫抖起來。

沈奇奇注意到這些動作發生的全過程，她心底裏突突的打鼓，也對于自己這話對他的傷害感到絲絲的愧疚，于是把即将想要脫口而出編造出的幾則故事生生又給吞了回去。

過了一陣子，路嘉的瞳孔才恢複正常，重新又聚焦到沈奇奇的眼睛。只不過他周身顫抖得更加激烈了，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出口，他內心深處在做着激烈的鬥争考慮着要如何說出口，沈奇奇為此感到一陣恐懼。

路嘉最後還是說出來了，這讓沈奇奇感到一種安心，卻另有一層難解的悲哀湧上心頭。

他說：

“我要把她從那個韓國男人的手裏搶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