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姚四郎要了一個雅間,招呼着高俨等人一同吃酒,姚顏卿半眯着眼睛歪在寬倚中,三娘子這幾日一日三餐為他滋補身子,原本削尖的小臉早已被養的白裏透紅,像剝了皮的蜜桃,軟嫩多汁。

姚四郎酒量頗好,性子又爽快,與高俨三人推杯交盞,酒過三旬後,高俨拍的他的肩膀笑道:“當日五郎曾與我說起過畫舫上的女娘,說是非同尋常,個頂個的都是爽利性子,喝起酒來三個大男人都不是對手,等來日我有機會到廣陵,還請四郎帶我見識一番才好。”

姚四郎哈哈大笑:“若七郎君到廣陵,我自是要好生招待的,只一點,可不能在畫舫上提到五郎的名字。”

“這話是什麽說的?”高俨頗有些好奇的問道。

姚四郎拿眼窺了窺姚顏卿,忍不住大笑出聲:“當年我們兄弟帶五郎去長長見識,哪裏想到剛一上船,酒還沒喝幾口,我父親便是尋了來,叫了四個壯實的小厮直接把五郎擡了回家,我們兄弟也跟着糟了難,一個月都下不來床。”

曹希貴聞言一口氣噴了出去,簡直無法想象這般霞明玉映的俏郎君也會有那樣狼狽的時候,他猛咳幾聲,順過氣後笑問道:“五郎後來可曾又背着家中長輩去過畫舫?”

姚顏卿似笑非笑的拿睛睨着姚四郎,笑道:“四哥一來就把我的糗事抖了個幹淨,該罰酒一杯才是。”說罷,探身而起,為姚四郎斟了一杯滿酒,之後才道:“自是又偷偷去過,我少年時性子放縱,越不不叫我做的事我便越要做,後來去了集賢書院才斂了性子,再不敢這般胡鬧。”

“這話不實,沈先生可還因你偷酒喝打過你手板子,可叫祖母心疼的夠戗。”姚四郎笑着說道,倒看着姚顏卿,不叫他吃多了酒。

顧六郎湊到姚顏卿身邊,一邊把盞打趣他道:“不想五郎也曾有這般淘氣的時候。”

姚顏卿紅豔豔的薄唇銜着杯沿,略沾了沾酒,才笑道:“少年不懂事,叫顧六哥笑話了。”

顧六郎哈哈大笑:“這有何可笑的,我們幾個少年時也沒少挨過板子。”說着摸了摸下巴:“怕也只有四郎不曾挨過板子了。”

姚顏卿微微一笑,顧六郎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忙掩飾性的喝了一杯酒,幹笑道:“說起來還不曾問五郎這一次可有把握高中呢!”

高俨那廂笑道:“這問的是什麽話,五郎堂堂解元難不成還能名落孫山?你當是你這樣連首詩都做不出的庸人不成。”

幾人說笑間,羅鑫尋了來,他渾身顫抖,臉色漲紅,一溜煙就跑到了過來,口中高呼:“中了,中了,郎君高中了。”

姚四郎一聽這話,手撐着桌面猛地站起了起來,激動的問道:“第幾?”他本想問可是頭名會元,又估計此時有外人在,溜到嘴邊的話便改了話頭。

羅鑫一路跑來連口氣都不曾歇,喘了好半響的氣也結結巴巴的說道:“第二,郎君是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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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俨幾人不曾想到姚顏卿竟會有這般好的名次,不由一怔,随後忙與他道喜,高俨更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樣的,這酒你不請都是不曾的了。”

姚顏卿嘴角勾起,這個名次亦出乎了他的意料。

“頭名是誰?”姚顏卿輕聲問道。

“是郎君的師兄,張二郎君。”羅鑫低聲說道,見姚顏卿并沒有不悅之色,又道:“陳三郎君亦是榜上有名,排在第九。”

姚顏卿對于張光正得了頭名并不意外,雖徐太傅不喜他的文風,可他文采斐然,胸有後溝,絕非池中物,只要一覽他的試卷,哪怕徐太傅會有偏頗,可其餘的考官卻心中自有衡量,反倒的陳良的名次讓他有些意外,他們師兄弟三人可以說是沈先生的入室弟子,他曾下過評語,說張光正文章如人,樸實無華,但性子迂腐不知變通之道,于仕途上怕是會有些坎坷,陳良性子溫和而圓熟,文章錦繡,入仕雖未必能成為一方主政,只要行事穩妥,卻也會平地青雲,而對于姚顏卿,他曾一連三嘆,卻用了扶搖直上四字,贊他反應機敏,聰穎過人,只是城府深沉,貪戀權勢,若入仕,必走權臣之路,只盼他勿忘本心,大權在握的那一日也不要成為啃食百姓血肉的碩鼠。

三皇子來時,姚顏卿正被高俨三人以賀喜為由灌酒,他白皙的臉上染上紅暈,一雙又大又長的桃花眼泛着豔潋水潤的光澤,削薄的唇被酒漬染得紅潤水亮,此時正放肆大笑,眉眼間盡是恣意的飛揚神采。

三皇子微微一怔,被楊士英拉扯了下手臂才回過神來,心裏不由自嘲一笑,他曾說姚顏卿是一株浸養在酒色財氣中的富貴牡丹,可牡丹之美卻是豔冠群芳,他亦是俗人,如何能不為之驚豔。

“四郎來了。”曹希貴眼睛倒尖,瞧見三皇子和楊士英相攜而來忙招呼一聲。

姚顏卿喝的已有六、七分嘴,眯着眼睛望了過去,嘴角緩緩勾起,撐着桌面慢悠悠的起了身,略一拱手道:“見過三皇子。”

姚四郎扶着姚顏卿,聽他道出此人身份,忙上前問禮,三皇子聽他說是姚顏卿四哥,态度倒是溫和,笑道:“竟是五郎的兄長,四郎君進了京五郎也不招呼一聲,可見是真與我生分了。”

姚顏卿聽他這話說的竟顯熟稔,不明意味的笑了一聲,手臂搭在姚四郎的肩膀上,嘴角的弧度勾得好看。

三皇子只愛男色,喜歡的卻不是小戲子那樣的翹着蘭花指,一臉粉脂嬌色的美人,他素來欣賞的是秀逸俊雅的少年郎,如姚顏卿這般眉眼豔到及至的小郎他原覺得過于豔氣,流于俗媚,如今才知秀蘭清雅怎敵國色無雙。

“四哥。”楊士英極是親熱的叫着姚顏卿,笑的眼睛彎彎。

姚四郎回頭瞧姚顏卿,不知眼前這位小郎君是誰,又怎得口稱“四哥”,姚顏卿輕笑一聲,招呼道:“四郎君快請入席。”

楊士英看了一眼三皇子,見他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姚顏卿身上,便抿嘴笑道:“表哥莫不是不認識四哥了不成?怎得一直盯着他瞧?”說完,朝姚顏卿一笑,道:“我和表哥剛剛從貢院那邊回來,還不曾恭喜四哥高中,名次是極好的,母親知曉指不定要如何歡喜呢!”

高俨倒有心問問楊士英的名次,只是見他和三皇子進來後一聲不提,彼此便心知肚明,若不是名落孫山,必是名次不佳,故而三人緘口不言,并不提會試之事,只招呼着他們入座。

楊士英也知自己下場未必會有好名次,只是不曾料到竟會落第,比照起姚顏卿的春風得意,他面上不顯,心裏卻很不是滋味,一坐下便連喝了三杯酒,笑道:“這三杯是我敬四哥得償所願的,盼來日殿試四哥能蟾宮折桂。”

“借四郎君吉言了。”姚顏卿微微一笑,舉了舉手上的酒盅,之後一飲而盡。

楊士英歪着頭瞧着姚顏卿,白嫩的小臉上飛着紅霞,似吃醉了酒一般,拉着姚顏卿的手道:“四哥可要記得在母親面前為我多美言幾句,我今科落選,又有四哥珠玉在前,母親少不得要傷心一番。”

姚顏卿淡淡一笑:“四郎君玩笑了,有道是今科失而來科可得,四郎君早晚都會有高中的一日。”

楊士英倒是沒聽懂姚顏卿話裏的意思,只當是他安慰勸言,三皇子卻是擡眼看了姚顏卿一眼,眉頭不經意的擰了下,這句話前半句不假,可後半句卻是一科複一科,轉瞬而其人已老,這哪裏是勸慰人的話,分明是譏諷之言。

“四郎,過來。”三皇子對楊士英招了招手,笑眯眯的喚道。

楊士英孩子氣的嘟了嘟嘴,頗有些不舍的拉了拉姚顏卿的手,囑咐道:“四哥可莫要忘了為我美言。”

姚顏卿笑而不語,他連定遠侯府的門都不願意一登,又何談美言二字。

“阿英喝醉了,五郎莫與他一般計較。”三皇子唇邊銜着淡淡的笑,拍了拍楊士英的肩膀,讓他去了顧六郎那一邊。

“說起來,我還不曾恭賀五郎得了如此好的名次,聽說會元亦是五郎的同鄉,可見廣陵當真是水土養人,竟孕育出你們這般鐘靈毓秀的俊才之士。”三皇子含笑說道,親自把盞為姚顏卿斟了一杯酒。

“不敢當殿下贊譽,不過會元張兄正是我的同門師兄,若說俊才之士張師兄倒是當之無愧。”姚顏卿輕笑一聲道,手指摩挲着杯沿。

“我記得五郎師承集賢書院沈先生,不知今科你有多少師兄弟下場一試?”三皇子含笑問道。

姚顏卿薄唇輕勾:“下場的唯有三人,好在不曾丢了先生的臉面,來日回鄉也有面目到先生府上拜訪了。”

“集賢書院果然不凡。”三皇子撫掌而贊。

那廂楊士英推了曹希貴遞過來的酒,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嘟囔道:“我也要到集賢書院去拜師。”

三皇子失笑的搖了搖頭,起身扶住楊士英,說道:“胡鬧,姑母怎會舍得你去受苦,再者,你又無需功名晉身,很不必吃這樣的苦頭。”

楊士英眨了眨眼睛,又晃了晃頭,撅嘴道:“那四哥怎得就能去?我聽說集賢書院裏清苦的很呢!”

姚顏卿聞言淡淡一笑:“我比不得四郎君出身顯貴高門,自是要以科舉為晉身之道,四郎君上有聖人殿下看護,下有家族兄弟倚賴,自是不能與我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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