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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顏卿臨行前去了徐太傅府上一趟,正巧徐太傅有客來訪,便叫長孫招呼着他去了後堂,約摸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叫人請他去了前廳,之後打發了孫子離開。
徐太傅有兩子三兩女都是與老妻所生,兩個兒子雖不是招惹是非的性子,可于讀書一道實沒有天賦,唯有長女自幼聰慧,通讀四書五經,可惜是個女兒身,徐太傅一直對此頗為遺憾,只道自己有生之年是看不見徐家興旺的那一日了。
徐太傅做人很有遠見,把長女許給了白中丞家的長子,白家是官宦世家,根基甚深,長子白行敏亦是探花出身,在少壯派的官員中可以說是簡在帝心的存在,今年恰好接替了原廣陵的巡鹽禦史錢忠,正任廣陵巡鹽禦史一職,由此可見,徐太傅看人的眼光是極準的,而今姚顏卿要南下為朝廷斂財,少不得要到白行敏那走上一遭。
徐太傅早已想到了這一點,已經寫好了信交到姚顏卿手上,囑咐他道:“廣陵雖是你故裏,可也需萬事小心,這裏面水太深,雖說錢忠已被調回了京城,可這裏面牽連甚多,那些商賈身後都是有靠的,不能與他們硬來,若有難解的事便去尋行敏,我已在信中囑咐于他多照看于你。”
姚顏卿聞言自是滿心感激,起身一揖,輕聲道:“勞老師為學生費心了。”
徐太傅笑着壓了壓手,他待姚顏卿這個得意學生不可謂不是用了心的,除了欣賞姚顏卿這個人外,亦有自己的私心,徐家下輩子中無能出仕的小輩,唯有他的長孫是個讀書的料子,将來可指望一二,可他年紀已大,等孫子入仕時他只怕早已歸了故裏,有道是人走茶涼,到時能有幾人還能記得同僚之情,是以他才會這般提點姚顏卿,只盼将來他得勢後能看顧孫子一二,不叫他吃了大虧。
“多的話我也不囑咐你,廣陵畢竟你比我還熟悉,且記得去你老師那拜會一番,也幫我帶個好,若他有意出仕你便叫人遞了信兒回來。”徐太傅始終為老友感到可惜,以他之才實不該如此埋沒。
姚顏卿應了下來,臨行前他少不得還要到師兄那去辭別,是以并未在徐太傅府上多留,晌午便離了去。
姚顏卿此次南下正好借此機會帶了三娘子回廣陵探望姚老夫人,因他有公務在身便走的旱路,原依他的意思是叫姚四郎帶了三娘子走水路,也能少遭些罪,三娘子知道後卻怕租借了畫舫過于惹眼,叫人非議姚顏卿,便央了姚四郎帶她同走旱路。
姚顏卿勸了一遭,也沒有扭過三娘子,只能随了她意,叫她與自己同行。
晉文帝派了一隊侍衛護送姚顏卿,一行百人月底從京城出發,到廣陵時正是七月上旬,姚家一早就得了信,臨近日子的時候便每日都叫姚三郎去城外守着,廣陵知府亦是得了信的,帶了廣陵一幹富商前來相迎。
以品級來說,廣陵知府王大人自是比姚顏卿要高,可一個是地方官,一個卻是天子近臣,又被聖人點為欽差,王大人自是明白其中的差別,怎會端起架子。
姚顏卿兄弟相見自是有說不完的話,姚三郎也知眼下不是說話的時候,忙避到了一旁,叫姚顏卿先與王大人敘話,王大人任廣陵知府已近二十年,與姚家關系素來親近,說話間便稱以姚顏卿為賢侄,姚顏卿自是投桃報李,口稱伯父。
王大人明白姚顏卿眼下急着回姚家,也沒有多寒暄,只囑咐他明晚上過府赴宴,姚顏卿自是滿口應下,輕揖一禮後才與姚三郎回了姚家。
姚家早已做好安排,等姚顏卿一進門,他帶來的侍衛便被安排到隔壁的收拾出來的院子歇息,又奉上好酒好菜,那侍衛頭領也是機敏之人,當即道謝,又留了四個侍衛在姚家,護姚顏卿安全,這才随了姚三郎去了隔壁院子。
姚老夫人未語先淚,未等姚顏卿一頭叩下便趕緊叫人把他扶起,口中不住的道:“好孩子,可是受累了,快坐到我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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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姚顏卿近了身,剛一坐下便叫姚老夫人握住了手不住的打量,見他身上比原在家中時稍長了一些,人卻是有些瘦了,更是心疼的直落淚,眼睛沒等收了去,又叫了三娘子近了前,摟着她哭了一通。
姚顏卿知祖母年紀大了,怕她大喜大悲之下傷了身,忙不住的勸着,口中說着俏皮話,終是把姚老夫人哄的破涕為笑。
“都是做了官老爺的人了,嘴上還這般油滑,沒得叫人笑你失了穩重。”姚老夫人笑嗔一句,卻是滿眼慈愛的望着姚顏卿,怎麽瞧都看不夠。
姚顏卿笑道:“官威也不是在自家人面前擺的,我若拿出架子了,您可不要捶我。”
姚三郎在一旁笑道:“您是沒瞧見五郎在外面的氣派,今兒便連王大人都親自來接人了,還請了五郎明晚上過府赴宴。”
姚老夫人臉上笑開了花,說道:“咱們和王大人也是故交了,他也算是你的長輩,他相邀自是該去的,一會叫大郎備上厚禮明晚上你一道捎去。”姚老夫人想着姚顏卿明晚上還要赴宴,少不得要吃酒,近日又趕了這麽久的路,便是再不舍也沒有留他,只催着他趕緊去用膳之後好歇下。
姚顏卿所住的春在堂和三娘子出嫁前所住的問蕉閣早已收拾妥當,三娘子随着姚二太太回了問蕉閣說話,姚顏卿別了姚老夫人後卻是先與先人敬了香,随後去了前院與兩位伯父敘話。
姚大老爺瞧着姚顏卿一身石青色官袍在身,露出欣慰一笑,只道将來到了地下也能與弟弟有了交代。
姚二老爺為人最為機敏,知姚顏卿幹了幾日的路卻沒有着急下去休息,反倒是來與他們說話,必是要緊要的事,也顧不得長兄在那感慨萬千,便開口道:“五郎此次回鄉可是有緊要的事?”
姚顏卿屏退了下人,又叫了姚大老爺的心腹在外守着,才放心說了話:“聖人命我南下為夏都開放互市和建仁廟的事籌款。”
姚二老爺先是一怔,随後便明白了在夏都開放互市的妙處,不由撫掌笑道:“這可是咱們的機會。”姚二老爺想着早先因為肅州捐銀一事得了褒獎,越發明白朝中有人好經商的道理了。
姚顏卿輕輕點頭,笑道:“誰是先吃螃蟹的人便最先得了利,這樣的好事咱們姚家怎能錯過,只是這裏面的門道卻也深着,誰不想在互市上參上一腳呢!等這口風一露,少不得有人要拜了碼頭來您這,兩位伯父需知不管是誰來都不可應下才好,若問起這事,你們也只做不知我如何做想便是了。”
姚顏卿既攬下這樁差事,便要做的漂亮,怎可能只攬了開放互市和建仁廟的銀子便罷手,這只不過是小頭,這群商人既想涉足夏都,便要遞上誠意行,想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這探路的銀子便少不了,姚顏卿打的是以建仁廟為由斂財,可謂是光明正大為晉文帝受賄,便是言官也拿他奈何不得,畢竟籌銀一事是聖人吩咐下來的,他既為欽差得聖人信重,自是要行忠君之事。
姚大老爺點頭道:“五郎說的極是,只是咱們姚家既能得了利,卻也不能叫人說你徇私,需要多少銀子你只管開口,咱們姚家出得起。”
姚顏卿笑應一聲,說道:“正要與兩位伯父說這事,等我口風一露,到時便會以在夏都建仁廟為由籌款,大伯父還需幫我支應才是,您先打個頭給侄兒開個好彩頭。”
姚大老爺指着姚顏卿大笑道:“好你個五郎,原還打着這個主意,你只管說需多少銀子,多了許是一時騰不出手,三五十萬還是好說。”
姚二老爺捋着長須附和道:“能為聖人分憂便是在多的銀子也舍得出來,五郎放心,這點遠見你伯父我們還是有的。”姚二老爺确實看的長遠,但凡朝廷征召的事姚家必是率先響應。
姚顏卿笑眯眯的道:“要不怎麽說兩位伯父有先見之明呢!”說完,又正了正臉色道:“還有一事要與兩位伯父知會一聲,因五姐和許四郎和離,我又拿了許二郎開刀,如今宣平侯府是恨上了咱們姚家,我在京中如今還算是入了聖人的眼,他眼下未必會動我,倒是伯父們需小心謹慎,莫要着了他的道才好,他若是使了什麽手段,咱們也不要與他硬碰硬,且先忍讓一二,将來必有收拾他的時候。”
說道宣平侯府,姚二老爺滿腹的話要說,忍不住喝罵道:“咱們家每年往他送了多少銀子去,他家還敢這樣對待華娘,當真是覺得姚家好欺了,我呸,只要他敢使手段,咱們姚家也不會怕,五郎只管放心看顧好你自己便是,只要你在朝中站穩腳跟,姚家便倒不了,便是倒了,也會有東山再起的一日。”說罷,露出一個森冷的笑來:“想給咱們姚家下絆子,我叫他知道知道什麽叫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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