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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沒有三皇子的私信,晉文帝也不會應允姚顏卿和祁家聯姻,祁家雖是晉文帝的外家,然他對祁家的觀感并不好,若不是看在祁太後的顏面上,晉文帝連承恩侯這個爵位也不想叫祁家人襲了,又怎肯讓姚顏卿受了祁家的拖累。

祁太後萬萬不曾想到晉文帝會在這樣的小事上駁了她的意思,她不由一怔,随即便想到了其中的緣故,無外乎是因為姚顏卿是姚修遠的血脈罷了,祁太後只要想着姚修遠雖死卻還能影響晉文帝,便忍不住生怒,好在她還有所顧忌,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女兒,把心頭的怒火暫且壓了下來,強牽出一抹笑來,說道:“那姚顏卿是福成的長子,與你大表哥家的四娘正是嫡嫡親的表兄妹,兩人成就一段姻緣,親上加親,正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福成長公主亦不曾想到晉文帝會不應允,聽祁太後說完,便附和道:“母後說的正是這個道理,皇兄您是不曾瞧見過大表哥家的姀娘,德容言功竟沒有一處不好的,瞧着便叫人打從心裏喜歡,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長大的,若不是個好的,我豈能說給五郎。”

晉文帝淡淡一笑,呷了口茶,說道:“朕記得大表哥一房只有兩個嫡女,一個早年就出嫁了,還是母後賜的婚,還有一個不過是個幼童,這四娘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福成長公主臉上的笑意頓了一下,柔聲道:“皇兄記性可真好,這姀娘雖是姨娘肚子裏出來的,可卻是記在了嫡母的名下,教養自不必說,誰瞧了都要豎起大拇指,要我說,一般的嫡出小娘也未必能及得上她呢!”

晉文帝聞言臉色微微一沉,冷斥道:“胡鬧,五郎是你的長子,焉能配一個庶女,虧得你能做得出這樣的事來。”

福成長公主面露委屈之色,輕聲道:“皇兄這話說的可冤枉死我了,姀娘是庶出不假,可既記在了嫡母的名下,與嫡出也是無異的,我瞧着那孩子不管是模樣還是性子都是頂頂好的,這才想着親上加親,再者,母後也瞧着這樁親事及是适合。”

“我知你喜歡那孩子,舍不得委屈了他,可祁家也不是外人,你幼時也是與你大表哥玩的極好的,怎如今連他家的女孩都瞧不上眼了?”祁太後輕輕一哼,眼底帶了不悅之色。

晉文帝眉頭皺了下,沉聲道:“母後還是歇了這心思的,祁家是國戚,五郎是朝臣,萬萬沒有湊成一對的必要,反倒是叫人說了閑話。”

祁太後聽了這話,臉色當即沉了下來,冷笑道:“說什麽笑話?難不成祁家女還配不上他了?你若是我親子,便該全了我的心思,如今倒為了一個外人百般羞辱你外家,這才真真是笑話一樁。”

祁太後自知她也沒有多少年活頭,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娘家了,偏生她那幾個兄弟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下面的子侄資質也都有限,等她将來一去,誰又能護着這一家子,是以她見兒子待姚顏卿很是非比尋常,連連重用,雖知其中隐情,也忍下這份厭惡,叫姚顏卿和祁家綁在一處,将來也能有個照應。

祁太後也有她的小心思,知晉文帝未必會同意,可這姚顏卿到底是福成長公主所出,做母親的應下這樁婚事,他又能說出什麽,故而便叫了福成長公主來商議,起初福成長公主自也是不願意,一個庶出的女娘哪裏配得上她的兒子,可經不住祁太後一番哭訴,又保證等這樁親事成了,為她那一雙兒女讨個封號,“封號”二字可謂是紮進了福成長公主的心裏最軟的地方,讓她如何能不松口,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讓人難以取舍,可一兒一女的分量總比一個兒子要重一些。

晉文帝眸子一冷,祁太後做了最為他厭惡的事,他此生最恨的便是有人要挾于他,哪怕這人是他的生母,對于他來說,這亦是一種冒犯,對帝王之尊的冒犯。

“朕若不同意,母後要如何?”

祁太後目光一冷,便道:“你這是要為了外人忤逆我不成?”

晉文帝唇邊浮現冷笑:“兒子怎敢,母後既這般想與祁家來個親上加親,何必舍近求遠,福成又不止是只有一子,朕瞧着阿英那孩子倒更适合與祁家親上加親,他長在京城,也常與祁家往來,小兒女青梅竹馬,成了婚日子才能過的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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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成長公主聞言一驚,忙擺着手道:“這可不适合,皇兄有所不知,我已叫高僧看過,四郎不适合過早成婚,若不然皇妹也不會到眼下還未曾給他相看。”

晉文帝笑了一聲:“這有什麽的,先訂了親,待過兩年成婚也是一樣的。”

祁太後臉色陰沉的厲害,祁家和女兒都是她的心肝肉,動了哪個她都心疼,況且楊士英又是她瞧着長大的,那才是嫡嫡親的外孫,哪裏能配一個庶女,她自會為他尋一個貴戚權門府上的女娘為妻,日後才能為助力。

“你存心想把我氣死不成。”祁太後指着晉文帝的手直哆嗦,又是氣惱又是心寒,她這輩子就這麽一個兒子,出息自然是出息的,九五之尊,這世上還有誰能比他更出息,可偏偏就是與她不是一條心,為了一個姚修遠,多少年了,心裏記恨了她這個做母親的,讓她如何不感到寒心。

“母後。”福成長公主扶着祁太後的手臂,臉上滿是憂色,看向晉文帝的目光中帶了幾分指責之意。

晉文帝面色未變,淡淡一笑:“這話是怎麽說的?母後為了外人如此指責兒子,豈不是叫人寒心。”

“你的外家反倒成了外人不成。”祁太後手在小幾上重重一拍,眼角氣的發紅。

“您的親外孫在您口中都是外人,您覺得祁家又是我什麽人?”晉文帝輕輕反問道,語氣冷的厲害。

福成長公主見兩人已有撕破臉的跡象,心下驚駭非常,扶着祁太後手臂的手輕輕搖了搖,祁太後阖了眼眼,呼出了一口濁氣,半響後,道:“我只有這麽一個嫡出的兄長,你就這麽一個嫡親的舅舅,你卻連照應一二都不肯嗎?你就非要如此寒我的心,叫我日後死了也不能阖眼?”祁太後動情的說道,淚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晉文帝幾乎想要冷笑,他這一生所愛之人也只有一個,卻偏偏因他而死,難不成他死了便能阖上眼?

“母後何必說這樣的話,有朕在一日誰又能虧待了祁家不成?”晉文帝淡淡的說道。

“這話你說的便不嫌虧心不成?你扪心自問,自你登基後你大舅舅可曾沾了你半點光?那一家老老小小,哪個你又曾扶持過,反倒對一個外人百般提攜。”祁太後幾乎要指着晉文帝大聲喝罵。

福成長公主眉頭不經意皺了下,祁太後三番五次說姚顏卿是一個外人,叫她很是有些不悅。

晉文帝扶在扶手上的手捏了捏,譏笑一聲:“母後這話可是有失公允了,五郎有出息是他自己的本事,若是祁家也能考一個狀元出來,朕焉有不用之理。”

祁太後被這話咽了一下,臉色臊的通紅,祁家的子孫若有這樣的本事,她又何必這般謀算。

“罷了,我如今說一句話你便有百句在那等着,你是九五之尊,這天下人誰說的話你又能聽的進去,我如今只問你,便是不肯叫姚顏卿娶了你大表哥家的四娘不成?”祁太後沉聲問道。

晉文帝淡淡一笑:“母後,朕說了,既想親上加親,很不必舍近求遠,朕亦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既大表哥家的是庶出,朕便瞧母後的面上賞她一個體面,封一個縣主總是使得,娶進門皇妹臉上也有光。”

福成長公主聽了這話,臉都要被臊紅了,她乃聖人親妹,她的兒子尚未有封號,祁家人反倒是越她上面去了,她那大表哥又有何功績臉面能叫為女兒讨回一個封號,這哪裏是叫她臉上有光,分明是打她的臉才是真。

“皇兄。”福成長公主輕聲一喚,哭了出來,幾近哀求的望着晉文帝。

為帝者哪個不是鐵石心腸,福成長公主的眼淚又怎可能打動得了他的心,況且,對于這唯一的妹妹,他情感是極其複雜的,她既是自己的親妹,又曾為姚修遠的妻子,更為他誕下了一雙兒女,她曾擁有過的情感是他這一生都在奢望的。

“怎麽,皇妹不願意讓朕為阿英賜婚?”晉文帝眯着眼看着福成長公主,臉色隐晦莫名。

福成長公主心尖一顫,她是極怕自己的兄長的,随着他坐穩皇位,手握大權後,這種怕更加深入骨髓,讓她不敢開口說一個“不”字,只因他不單單是她的兄長,更是掌握這所有人生殺大權的帝王。

福成長公主這種惶恐之态,似乎取悅了晉文帝,他大笑一聲,道:“皇妹盡可安心,朕這兩個外甥不論哪個朕都不會叫他們委屈了,既要為阿英賜婚,五郎為兄長,自不能落于他後,朕早已拟好了旨,只等五郎回京後便為他賜婚。”

福成長公主心揪了起來,低聲道:“不知皇兄為阿卿賜哪家貴女為妻?”

晉文帝臉色略有得意之色:“恪順王兄之女丹陽郡主,不知皇妹可滿意這個兒媳人選?”

在恪順王死後,晉文帝便動了這樣的心思,以姚顏卿年紀也到了娶妻生子的時候,他若賜婚高門貴女,雖對他有些助益,可也免不得糾纏到一些是非中,反倒不美,若低娶……晉文帝自是不願姚修遠留下的唯一血脈委屈至此,他仔細想來,丹陽郡主反倒是極為适合,一來身份貴重,二來無父無兄,在仕途上絕不會拖了後腿,亦能彰顯他的仁厚之心。

福成長公主聽了這話,身子頓時無力,扶着祁太後手臂的手不由松落,此時她才方覺可能是她害了兩個兒子,一個娶了庶女,另一個娶了老女,她們哪個又能配得上她的兒子,她搖着頭,嘴張了張,終究是不敢吐出一個“不”字來。

“看來皇妹是歡喜的說不出話來了。”晉文帝大笑一聲,起身出了昌慶宮。

福成長公主癱軟在了祁太後身上,驚得她要連聲喚人,福成長公主卻在一瞬間握緊了她的手腕,咬牙道:“母後莫要節外生枝,惹皇兄不悅。”

“你皇兄當真是一點情分都不顧了,怎能叫四郎娶了一個庶出為妻。”祁太後牙齒咬的吱吱作響,沉聲道:“你且安心,我萬不能讓四郎吃了這個大虧,便拼了一條老命,也不能叫四郎受這樣的委屈。”

祁太後實料想不到,晉文帝竟會作這樣的賜婚,這哪裏是賜婚,分明是來打她們母女的臉,她生養了他一場,竟不如一個男子在他心中來的重要,這哪裏是什麽母子之緣,分明是修下了一個孽緣才是,反倒是那姚顏卿那孽子,竟賜了丹陽為妻,讓他占盡了好處,到底是自己生下的種,別人不知,她卻是能窺出晉文帝的心思,不過是想給那孽障娶個貴女為妻擡高身份,又能叫恪順王府府那偌大的家業要随着丹陽郡主的下嫁都落在姚顏卿身上罷了。

福成長公主握在祁太後腕子上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着,眼淚如珠子一般順着臉頰滾落下來,好半響,才低聲道:“母後,絕不能叫四郎娶庶女為妻,不然他這一生可就毀了。”

祁太後拍着福成長公主的手,雙目冰冷,慈和的嗓音中帶着絲絲陰冷:“我兒放心,一個短命之人焉能嫁給四郎為妻。”

福成長公主一怔,瞬間明白了祁太後的意思,是啊!一個短命之人哪裏有福氣嫁給她的兒子,不是她這個做表姑母的無情,怪只怪她沒有福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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