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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回府後,看見季氏方明白丹陽郡主話中的意思,當下怒極反笑,這哪還像一個皇室貴女,便是野山之地的村婦也說不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話來。
季氏見三皇子回來,也不叫小丫鬟上前伺候,反倒是叫了小厮進來服侍,待三皇子換了一身常服後,才懶洋洋的招呼道:“殿下可曾用過晚膳?若不曾,我叫人煮碗熱湯面端上來。”
三皇子擺了下手:“不用了。”
季氏手肘支在寬倚的扶手上,借力支正了身子,含笑問道:“殿下可是在姚大人府上用過了?要我說,殿下合該請了姚大人過府招待一番才是,您可沒少在他府裏蹭飯呢!”
三皇子臉一黑,手上的蓋碗朝桌幾上一擲,起身便要走。
季氏倒是不急不惱,笑眯眯的開了口:“聽說今兒一早父皇為姚大人賜了婚,那丹陽郡主可真是個美人,我雖未曾見過姚大人,可聽殿下之言也知是個難得俊美的小郎君,和丹陽郡主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三皇子重新坐了回來,口中溢出一聲輕哼,叫丫鬟重新上了茶來,呷了幾口後,似不經意般的問道:“你也得了消息?”
季氏掩口一笑:“這樣大的事哪個府上能不曉得,就是沒想到父皇會把丹陽郡主下嫁給姚大人。”
三皇子冷笑一聲:“下嫁?一個老女罷了,也配。”
季氏眼珠子一轉,這話聽着可真酸,不由笑出聲來:“您可是丹陽郡主的堂兄,怎麽也跟着人雲亦雲,什麽老女,要我說,這樣的年紀才好呢!知道疼惜人,姚大人年紀小,可不正是需要人照顧。”
三皇子冷眼瞧着季氏,譏諷道:“你這是覺得父皇這樁親事賜的好?”
季氏笑意略收了些,揮手讓身邊的服侍的人退下,才笑道:“我覺得好不好有什麽用,姚大人喜歡才要緊。”
三皇子語氣甚冷:“一個老女便是有幾分姿色,又有什麽值得他喜歡的。”
季氏瞧着他臉色陰的吓人,不敢在笑了,清咳一聲,把笑意壓了下去,才附和道:“殿下說的也有些道理,丹陽郡主到底比姚大人大了三歲,其實不甚匹配。”
三皇子輕哼一聲,臉色漸漸轉好,季氏松了一口氣,用手撫着胸口,便聽三皇子問道:“你覺得大三歲就不般配了?”
季氏擡頭瞧三皇子又沉得厲害,眼珠子一轉便想到了其中的因由,忍不住打量起了三皇子來,平心而論,她這位夫婿是生的一副好相貌,或者他們兄弟就沒有幾個生的差的,便連一天暴躁的像個熊瞎子似的大皇子都生的英武非常,她雖未曾見過三皇子口中那位姚大人,可想也知必然生的一副難得的好相貌,起碼不比那個楊士英相差多少,若不然也不會入了他的眼,且那位姚大人又是那般年少,想來與三皇子站在一處,年齡上的差距是會有些明顯。
“這個就要看是誰了,像我們女人年過三十便像落敗的花,哪裏還能入得了眼,男人嘛!三十而立,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三皇子臉色緩和了一些,微微點了下頭,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
季氏拿眼窺着三皇子,她與他是結發夫妻,相伴也有十年,自是能揣摩他心思一二,早年瞧着他對定遠侯府的四郎君很有幾分上心,可打去年起,反倒不見那位上門了,倒是他整日不着家,她起初還當是那個楊士英勾了他的魂,誰知竟是他轉了心思,也不知那個姚大人到底生的何種相貌性情,才能叫三皇子這樣上心,連那個小表弟都抛在了一旁。
“瞧我,竟顧着說話,倒把一件緊要的事給忘記了。”季氏“哎呦”一聲,擊掌一笑:“福成姑媽遞了帖子來,說殿下若得空,且過定遠侯府走一遭。”
三皇子顯得有幾分心不在焉,慢悠悠的道:“可說有什麽事?”
季氏掩口一笑,眸子中帶了幾分不以為然,口中卻是柔柔的道:“想來是為了表弟那樁親事,父皇先前不是給表弟賜了婚嘛!就是祁家長房那個四娘子,我估摸着是因為這樁親事。”
三皇子輕輕挑眉:“父皇何時賜的婚?我怎不知?”
季氏面上浮現幾分驚訝之色,輕聲道:“殿下怎忘記了,您從豫州回來當日我便與您提了這事,也不知父皇是怎麽想的,竟賜了這麽一樁婚事,我聽說那位四娘子可是庶出,雖說記在了嫡母的名下,可到底還是姨娘肚子裏爬出來的,與表弟做親總歸是不大适合。”
三皇子輕輕“嗯”了一聲,臉上神色卻是沒有絲毫變化,似乎并不關心這樁親事。
季氏挑眼瞧了他,心下越發肯定楊士英已是昨日黃花了,或者說,連昨日黃花都稱不上,畢竟兩人也沒有個首尾。
“殿下可要抽空走一遭?”季氏溫聲問道。
三皇子淡淡的道:“如今領着戶部的差事,哪裏有什麽時間,日後在說吧!”
季氏應了一聲,暗下撇了撇嘴,沒有時間是假,不想趟這渾水才是真。
“既如此,那福成姑媽再差人來,我便叫人打發了。”季氏輕聲說道,把手上的蓋碗一撂,見三皇子略一點頭,又笑道:“我娘家嫂子今日來府裏了,給我帶了十來匹南邊來的料子,有幾匹顏色倒不大适合婦人穿,我想着殿下明兒個沐休,不如趁此機會把料子送到姚大人府上,若不然,您下次被他留飯,我可不敢讓您吃了呢!”
三皇子唇角勾了起來:“讓你費心了,正好開春了,換了新裳也該換套頭面才是,明兒叫了人來你挑幾個花樣,多打幾樣也無妨。”
季氏眯着眼一笑:“聽說姚大人兄長的鋪子就在了南頭,樣子都是新式的。”
三皇子輕“嗯”一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見暗下來,便起了身離開,季氏已是見怪不怪,自打她生了嫡子,兩人不說同房,便是夜裏宿在一處都不曾有過。
季氏起身送了三皇子出去,等不見了人影,才轉身回了屋,叫了管事媽媽來吩咐道:“把今兒得了料子,挑湖綠,寶藍,黃栌三色裝起來,另在挑三樣鮮嫩些的顏色,一道裝起來,分作兩份,一道交給唐沖,明兒帶去姚家。”
管事媽媽應了一聲,又聽季氏吩咐道:“定遠侯府再來帖子,唔,便連福成長公主使了人來也一樣,便說我不在府中,問起殿下,只管說在戶部就是了,若沒有什麽正經事不用在特意回禀了。”交代完,季氏才打發了管事媽媽退了下去。
季氏大丫鬟流宛站在她身後,伸着纖巧的手捏着肩頸,輕輕的開口道:“福成長公主連着三天都使了人來,殿下若沒有過去走一遭,只怕那位四郎君要親自登門相請了,您這樣打發了他府上的人,殿下知曉了怕是該不悅了。”
季氏輕哼一聲,眼睛微微阖着,帶了幾分譏诮意味的笑道:“如今可不比往日了,殿下的魂都叫那位姚大人勾走了,他便是親自登門,也是徒勞無功。”說完,季氏輕笑一聲,眼睛睜了開,嘲弄道:“玩欲擒故縱的把戲這不就玩脫了,殿下什麽性子,最是執拗不過了,早些年他仗着表兄弟的情分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殿下一時受了蒙蔽,讓他得意了幾時,如今殿下心裏有了人,他那幾分情分可就一文不值了。”
流宛笑道:“奴婢瞧着那位也是太猖狂了些,如今也算是自食惡果了。”
季氏笑了一聲:“文不成武不就,若不是福成長公主肚子裏爬出來的,誰又能高看他一眼。”
流宛附和道:“可不是,說來也怪,都是一個肚子裏出來的,前頭那位便極得聖心,後頭這位,如今連個封賞都沒有。”
季氏紅唇輕輕一撇:“一個肚子裏出來的不假,可卻不是一個人播的種,那位姚大人生父可是弱冠之齡便連中三元,定遠侯如何能及,若沒有老定遠侯,如今定遠侯府的牌匾還能不能挂着都是未知。”
“奴婢瞧着,殿下待那位姚大人可比楊四郎君更上心的樣子。”流宛小心翼翼的說道。
季氏不以為意,反而笑道:“雖未見那位姚大人,可只瞧他能蟾宮折桂便知不是楊士英能及得上的,你瞧當初殿下待楊士英上心的時候,也不見他追着楊士英轉,如今你再瞧瞧,恨不得在姚府安了家,便知兩人高下了,不過……”
“不過什麽?”流宛适時的接了口。
季氏笑眯眯的拉了她手,等她過了身前輕輕拍了拍,笑道:“不過只怕是殿下有意,姚郎無情。”說罷,季氏輕輕笑了起來。
流宛嗔道:“殿下這樣喜歡那位姚大人,您還笑得出來。”
季氏輕輕挑眉,眼波流轉,笑道:“殿下喜歡什麽人總不是我能左右的,他喜歡小郎君總比小娘子來的好,免得鬧得府裏亂糟糟的,你瞧着大皇子府上,莺莺燕燕好不熱鬧,煩心的可不就是大皇子妃,哪裏比得上咱們府裏清靜。”男人嘛!就是吃了靈丹妙藥也是生不出孩子的,她又有何可擔心的。
季氏覺得自己命甚好,她家世是一等一的好,又有嫡子傍身,王妃之位坐的甚穩,幾十年後等三皇子一去,她的兒子襲了爵,她便是府裏的老封君,日子過的自是逍遙自在,這前幾十年,托了三皇子的福,叫她不用如一般女子一般與府裏莺莺燕燕争鬥個不休,日子悠閑的緊,要她說,她還真寧願三皇子是個斷袖,也不想如大皇子妃一般,和那些上不了臺面的争風吃醋,端得失了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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