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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眼下正是大亂,昨個還好端端的人,一夜之間說沒便沒了,若是尋常的庶女也就罷了,偏偏沒的這位是聖人欽封的縣主,又是福成長公主未來的兒媳,若沒有一個交代,府裏也就不必擡起頭做人了。

鄭姨娘撲在姀娘沒有聲息的身體上,哭喊聲不休,口中叫罵着:“你們這些壞了心肝的惡毒東西,偏見得我們母女好,到底害死了我的姀娘,姀娘,我的兒,我可憐的孩子,你死的冤呀!我的兒,你便是做了鬼也不能放過這些害了你的命的人。”

鄭姨娘又哭又罵,實不像個樣子,尤其是院子裏站滿了人,有幾個姨娘躲在牆角邊上,臉上挂着幸災樂禍的冷笑,大少夫人曲氏頓時發了威,冷喝一聲:“還不把鄭姨娘給我拉下去,就由着她再這發瘋不成?”

鄭姨娘哪裏肯如了曲氏的意,死死的握着姀娘冰冷的手不肯松開,曲氏倒是厲害的,上前拎着鄭姨娘的前襟,一嘴巴抽了過去,冷聲道:“給你醒醒腦,再敢胡言亂語,仔細你那孽障也得不了好。”

鄭姨娘聽了這話一驚,惡從心中起,竟一頭朝着曲氏撞了過去,口中喊道:“你害死了我的姀娘,我也不活了,我們母子都随着姀娘一道去了,也算如了你的意。”

曲氏身邊的婆子見狀,忙伸手一擋,把鄭姨娘推了一個跟頭,曲氏也動了怒,厲聲道:“可見真是瘋了,什麽話都敢往外說了,你們都瞧着做什麽,還不把這瘋婦給我拖下去。”

曲氏在府裏素有威望,當下又上來四個婆子,也不管是否會開罪了鄭姨娘,直接拖着人就拉了下去,離得遠了,依稀還能聽見鄭姨娘的叫罵聲。

“府裏剛出了這樁晦氣事,你們一個個的也別個我尋不自在的,左右家廟裏也不缺你們一口飯吃。”曲氏瞧着躲在牆角處看戲的幾個姨娘,冷聲喝道,之後留着她身邊的老嬷嬷主事,她則先去婆母商量一個對策。

曲氏前腳離了院子,三皇子便進了門,承恩侯親自相迎,把人迎進了正堂,又命人上來茶,他雖是晉文帝的親舅舅,可也不敢在三皇子面前擺出舅公的身份來,言語之間反倒是倍加讨好。

三皇子呷了一口茶,沉聲道:“父皇聽了安固縣主的死訊,特命我來一查,舅公也不必在此陪着,只叫個人陪我去安固縣主的院子走一遭便是了。”

承恩侯也不敢問晉文帝是如何得知的此事,只苦笑兩聲,道:“是臣那孫女無福,竟害了急病去了。”

三皇子眸光一閃,問道:“侯爺可是找仵作驗過了?還是問過了太醫?害的什麽病竟能叫人一夜之間就沒了?要我說,只怕此病非彼病,是遭小人暗算才叫安固縣主不明不白的去了。”

不管有與沒有,承恩侯府都斷然不能傳出這樣的惡名來,是以承恩侯聽了三皇子這番話一驚,忙道:“雖未找人驗過,可臣敢保證,府裏斷然不會有行此惡毒之事的人。”

三皇子淡淡的道;“有沒有不是舅公說得準的,總要等人驗過方知,我已派人叫了仵作前來,一會便可見分曉。”

“是,殿下說的是。”承恩侯虛聲應了,心下像有鼓在敲,七上八下的,叫人心焦的很。

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新任的京都府尹範正之便帶了人來,先客氣的與三皇子和承恩侯見了禮,之後便帶着人去了後院,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帶了仵作前來回話,安固縣主哪裏是得了急病走的,分明是中了毒。

承恩侯一聽這話,身子便一歪,險些栽了過去,等穩住身子後,急聲道:“這怎麽可能,你可驗清楚了?我那孫女面相上可沒有一點中毒的征兆。”

沒等那仵作回話,範正之已是不悅的開了口:“侯爺是懷疑本官的判斷不成?這毒藥亦分三六九等,安固縣主所中之毒乃是秘藥,絕非尋常人家可有。”

“這……這……”承恩侯有些無措的看向了三皇子,眼圈一紅,便道:“還請殿下為我可憐的孫女做主,還她一個公道。”承恩侯雖不善政事,可也絕非蠢貨,在三皇子登門後,便明白這樁事怕是難以掩下了。

三皇子淡聲道:“舅公不必如此,便是你不說,我亦會查明真兇。”

承恩侯老淚衆橫:“都是我持家不嚴之過,竟叫府裏出了此等壞了心肝的惡奴。”說完,承恩侯幾近哀求的望向了三皇子,府裏鬧出了人命來,若是奴才謀害總比主子下手臉面上要好看些。

三皇子淡淡一笑:卻不接這話,反倒說:“既是毒殺,少不得就要得罪舅公一二了,還勞煩舅公叫人請了內宅女眷前來問話。”

承恩侯聽這話,便明白三皇子不肯把這事輕輕放下了,苦笑一聲,點了下頭,揚聲喚了人去請承恩侯夫人過來。

姚顏卿來時,三皇子正與承恩侯夫人問話,卻不想這婦人實難打交道,只垂淚不語,多問上幾句人身邊便一晃,大有暈過去的架勢。

姚顏卿被引進門時,正聽見承恩侯夫人哭訴孫女死的冤枉,他腳步一頓,多聽了幾耳朵,忍不住冷哼一聲:“既夫人心疼孫女冤死,更該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也免得叫安固縣主做個冤死鬼,如今這樣一問三不知,豈非是要我們把人都拘回府衙問話?”

“五郎怎麽來了?”三皇子瞧着姚顏卿有些驚訝,又一指他身邊的範正之,道:“你來的倒巧,這是新任京都府尹範正之範大人,正是前些時候我與你說的三表弟。”

姚顏卿也未料到如此巧,不由挑了下眉,一邊拱手見禮,一邊細細的打量一番。

範正之回禮道:“早聽表哥多次提起姚大人,不想今日竟有緣得見。”

眼下不是應酬的時候,姚顏卿便笑應了幾句,随後皺眉看向承恩侯夫人,沉聲道:“內宅之事皆有婦人打理,夫人若不知誰曾與安固縣主起過沖突,便喊來一個知情的人,若在這般浪費彼此的時間,咱們便府衙內問個清楚,重刑之下必有一個明白人。”

承恩侯夫人聽了這話,當即便怒道:“放肆。”

姚顏卿冷冷一笑:“聖人命三殿下徹查此案,夫人如此不配合,莫不是要抗命不成。”

“你……你胡說。”承恩侯夫人擡手指着姚顏卿,身子微微一晃。

姚顏卿瞧着她這般作态,冷聲道;“夫人還是穩住的好,若是暈了過去,等醒過來後可就未必會在這府裏了。”

承恩侯夫人哪裏聽過這樣的威脅之言,正要開口喝罵,便聽三皇子道:“舅婆還是交代清楚的好,免得叫我為難,再傷了親戚和氣。”

承恩侯夫人不懼姚顏卿,卻怕得罪了三皇子,深呼一口氣後,道:“內宅之事我已多年為打理,都是我那大兒媳做主,我且叫了她來問話。”說罷,命小丫鬟去叫了曲氏過來。

範正之不着痕跡的打量着姚顏卿,眼中難掩驚異之色,又夾雜了幾分欣賞,他實不料這位面如傅粉的姚大人行事風格竟如此犀利不留情面。

“我年紀大了,又能知曉什麽,你們若有什麽要問的只管問我這長媳便是了。”承恩侯夫人神色難掩怒意,說完,便搭着丫鬟的手離開了。

姚顏卿眉頭緊擰,冷笑了一聲:“不知所謂。”

三皇子笑了一聲,指點姚顏卿道:“我這舅婆和皇祖母是表姐妹,皇祖母未進宮之前和這位表姐兼表嫂感情甚為融洽,父皇登基後,瞧在皇祖母的面上給了祁家體面,未曾收回爵位,那時候京裏的女眷哪個不瞧着皇祖母的臉面處處擡舉她呢!若不然,舅公一個并無實權的侯爺,哪裏值得人高看一眼。”說完,又笑問道:“剛問你怎麽過來,你還不曾說起,可是父皇命你來的?”三皇子只當如以往一般,是晉文帝命姚顏卿與他同審此案。

姚顏卿未立即作答,三皇子眼底閃過了然之色,瞧了範正之一眼便笑了:“有話直說無妨,正之亦不是外人。”

“隔牆有耳,有話還是回府在說的好。”姚顏卿輕聲說道。

三皇子未在追問,反倒與姚顏卿說起了這案:“這事确實是透着古怪,好端端一個小娘子,竟叫人毒殺了,按說便是姐妹間有個什麽口角,也不至于下如此毒手。”

他話音剛落,範正之便接口道:“何止是毒殺,剛剛承恩侯在,臣未曾說出口,此毒乃是百日醉,臣聽聞前朝哀帝正是被此毒所害。”

範正之實在有些費解,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娘子,何至于叫人弄來這樣罕見的毒藥毒了性命,雖說晉唐女娘不拘于閨中,可這樣的毒物不是藥店中花個幾兩銀子便能配得出來的,斷然不可能是什麽婦人所為。

三皇子面色微寒:“一個小小的縣主竟和前朝哀帝死于同一種毒下,這怕不是內宅毒殺這麽簡單了。”

姚顏卿垂眸望着手上的蓋碗,似出了神,好半響,才呢喃的自語了一句:“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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