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祁家長房四娘子死于毒殺,最先要問話的便是廚房上的人,不管是大廚房,還是小廚房的婆子,一具都被叫來問話,可這樣的事誰又能承認呢!無外乎是連連喊冤罷了。

曲氏輕輕一嘆,說道:“姀娘性子素來柔和,便是我都要多疼她幾分,家裏的姐妹與她關系亦是不差的,便是小女兒家有個什麽口角,也斷然不會有人敢下這樣的狠手,殿下與其問這些婆子,倒不如查查是誰與府裏結了怨,還叫這孩子遭了橫禍。”

三皇子長眉一挑,聲音沉了幾分:“安固縣主是死于毒殺,且不論兇手是誰,能行此事的必是府裏的人。”

曲氏拿着帕子拭着眼睛,輕輕啜泣着:“若說是大廚房的人做的手腳,我是第一個不信的,府裏老老少少吃什麽都是有份例的,若真在吃食上動了手腳,斷然沒有姀娘一個人去了的道理。”

三皇子眉頭緊鎖,又讓曲氏叫了姀娘院裏的下人前來問話,姚顏卿則略傾身附耳低語了幾句,三皇子微微點了下頭,又吩咐道:“安固縣主生母何在?一并叫來問話。”

曲氏嘆道:“鄭姨娘因姀娘的死受了刺激,如今已有些瘋癫之兆,殿下便是叫了她來怕也問不出一二。”

三皇子臉色微微一沉:“既不是沒了生息,便把人帶過來問話。”

曲氏被三皇子猛地沉下的臉色驚了一下,随即趕忙吩咐人去把鄭姨娘叫來,口中不忘與三皇子道:“她的話殿下聽聽也就罷了,實在做不得準。”

三皇子似笑非笑的撇了曲氏一眼:“大少夫人可知多說多處的道理?你這般推三阻四攔着我問話,可是什麽用意?”

曲氏面色一僵,幹笑了一聲:“我這也是急糊塗了,也想早日尋出真兇來,一來不好叫姀娘的屍首一直停放在了院子裏,二來,沒得吓壞了府裏的女眷。”

三皇子眉尖一動,冷聲道:“既如此,才更該痛快的吐了實話才是,若非瞧在皇祖母的面上,大少夫人以為此時你還能坐在這裏不成?”

曲氏心頭一緊,垂眸不再言語,她何曾不懂這個道理,可若真叫一家老小去府衙走上一遭,府裏也就不必做人了。

鄭姨娘哭天抹淚的來了,“撲通”一聲跪在了三皇子的面前,她來時已從丫鬟的口中知是三皇子叫她過去問話,是以不等三皇子開口,她便哭喊道:“殿下,定然是府裏的人害了我的姀娘,自打聖人賞了姀娘封號,她便成了府裏娘子們的眼中釘,恨不得她早早的去了,好取而代之。”

三皇子皺眉問道:“你說這話可有何憑據?”

鄭姨娘仰頭抹着眼淚道:“這能有什麽憑據呢!都是酸言酸語罷了,殿下若不信,盡可問問府裏的下人,又有哪個不知呢!這些黑了心肝的下作東西,見姀娘得了聖人的恩賞,又有了如意的婚事,心裏不知怎樣嫉恨呢!”

三皇子搖了搖頭,與姚顏卿道:“這就犯了難,總不能因幾句酸話,就把府裏的小娘子們挨個叫來問話。”

姚顏卿淡淡一笑,把手上的蓋碗輕輕一撂,說道:“是這樣的道理,不過要臣說,不管是誰生了這樣的惡毒的心思,但凡要動手,少不得要假借別人之手,殿下也知,這等在深宅大院伺候的下人慣來刁鑽狡猾,不動大刑一個個便都是鋸了嘴的葫蘆,哪裏肯交代實底呢!”

三皇子微微一笑,與姚顏卿一唱一和,道:“依五郎的意思該如何辦才好呢?”

姚顏卿眼睛微微一眯,笑道:“到底是太後娘娘的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妨在給她們一次機會,若再不說實話,只管叫範大人帶了他們回府衙,重刑之下必叫她們不敢嘴硬。”說話間,姚顏卿不着痕跡瞟了曲氏一眼,見她臉色有瞬間的灰敗,心裏越發生了疑。

“五郎既這般說,便給她們一個機會就是了。”三皇子淡聲說道,吩咐了人去院裏問話,這一日三餐,總得有個服侍的人,既大廚房的人說不清,那便叫她身邊服侍的人來說,若在說不清,他也就不必留什麽情面了。

沒多時,便有人來回了話,三皇子聽完,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手在桌幾上輕輕一點,道:“吃用都與府裏相同,唯有入睡前多吃了一碗燕窩粥,這燕窩粥是誰熬的?”

曲氏有話說了,道:“都是她院裏小廚房自己熬的,聽說有些時候還是鄭姨娘親自去煲。”

鄭姨娘泣不成聲,惡狠狠的瞪着曲氏,道:“我還能害了自己的女兒不成?這燕窩是福成長公主賞下來的,特意讓姀娘補身子用,府裏上上下下哪個不知,必是下人熬住的時候受了人指使下毒,這才害了我的姀娘。”

三皇子哪裏想到還牽扯了福成長公主進來,當即一怔,忍不住看向了姚顏卿,卻見他面色神色微淡,叫人窺不出絲毫情緒祈福,也不知心裏到底如何做想。

姚顏卿自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開口,只略垂着眼避開三皇子的目光,手上漫不經心的把玩着一枚玉佩,誰也不知他是從哪淘弄出來的。

三皇子清咳一聲,問道:“燕窩可還有剩餘?”

鄭姨娘點着頭:“有的,有的,半個月前殿下還送了來。”

三皇子點了點頭,叫人把燕窩拿來一驗,卻是沒有任何問題。

姚顏卿倒不覺得意外,誰又會蠢到明目張膽的下毒呢!

三皇子實不想一個小小的女娘之死竟如此複雜,思量了一番後,便道:“且先把院裏的人帶回府衙細審,既是毒殺,斷然不會沒有一點的蛛絲馬跡。”

範正之應了一聲,起身走出正堂,吩咐手下拘人。

曲氏面上略有慌色,說道:“殿下請瞧在太後娘娘的情面上給府裏留點體面吧!真把人從府裏拘了去,咱們一大家子也不必做人了。”

三皇子卻不理會曲氏這話,與姚顏卿同出了祁家,一出祁家大門,便與範正之道:“且派人盯着祁家,有什麽響動只管叫人來府裏禀告,我瞧着這裏面蹊跷之處大了。”

範正之嘴角勾了勾:“臣也這麽以為,一個小小的庶女,哪裏值得讓人如此費盡心思下毒。”

三皇子臉色陰沉的緊,口中溢出一聲冷笑:“這樣費盡心思,必有所圖,我就不信不會露了馬腳出來。”說罷,手略一擡,打了一個手勢,讓侍衛把馬車趕了過來。

三皇子招呼着姚顏卿上來,吩咐侍衛直接去臨江胡同,侍衛脆聲應了,駕着馬車熟門熟路的朝着臨江胡同的方向去了。

姚顏卿身子還未坐正,三皇子便開了口:“你覺得這裏可有福成姑媽的手筆?”

姚顏卿撫着袖口繡的銀絲線,不應這話,只笑道:“一個連門都不大出的小娘子,竟叫前朝秘藥害了命,若說沒有古怪倒是奇事一樁了,不過這樁案子倒也不難審,順藤摸瓜就是了,誰在這樁事上能得了好處,誰的嫌疑便最大。”

三皇子笑了一聲:“你也太謹慎了些,在我面前還需藏着掖着不成?有話直說就是了。”

三皇子也疑心上了福成長公主,若說祁家四娘子的死誰是得益者,也唯有她罷了,父皇總不會因祁家死了一個縣主,就在冊封一個,祁家還沒有這麽大的臉面。

姚顏卿輕笑起來:“臣說的還不夠直接嗎?”

三皇子嘆了一聲:“何苦呢!把事情鬧成這個樣子,誰又能得了好,我瞧着這樁事怕是不好收場了。”三皇子雖直言他話裏所指是誰,可姚顏卿卻是心知肚明。

“若好收場,聖人也不會叫殿下來主審此案。”姚顏卿輕聲說道,但凡聖人有掩下這案子的意思,也就不會派了三皇子出面,只管瞧着太後娘娘的面上把這事輕巧的掩了便是。

三皇子苦笑一聲:“這可真是一樁苦差,祁家到底是皇祖母的娘家,一個不甚,可要得她老人家一頓排揎了。”

姚顏卿唇角勾了勾:“不過是一個庶出罷了,太後她老人家哪裏會放在心上。”

三皇子聞言心裏興起了一個駭人的想法,眼中實難掩驚疑之色,甚至連面上都帶了出來,好半響,他才道:“這案子你斷不能插手,不妨稱病告假吧!”

三皇子實不敢再想下去,若這樁案子牽連了皇祖母,那秘藥來自何處,是福成姑媽還是皇祖母?若真是皇祖母,她藏秘藥在宮中又有何所圖?三皇子便想心中越是驚疑,實不敢叫姚顏卿攪和進來,免得讓他丢了小命。

姚顏卿眼中帶了幾分驚訝之色,似乎沒有想到三皇子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倒顯得他有情有義一般,目光一閃,姚顏卿微斂着眸子,手指點在腿上,半響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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