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傅衍之不讨厭江芸的可憐。
他們座位挨着, 空間隐蔽。江芸要了靠窗的位置,上了飛機就閉眼睡覺, 空姐都不好打擾。
飛的時間不長,江芸不打算吃東西,只想躺着。
傅衍之翻了翻菜單, 要了一份牛排,點開電影。她沒有動,傅衍之看完反倒無聊,撥弄着她的頭發。
江芸扒開眼睛看他, 拍了拍他的手。
傅衍之問她, “餓不餓?”
“吃了會吐。”她面色不佳,窩在座椅裏,“我不要講話。”
他揉了揉她的額頭。
下飛機的時候江芸直奔廁所, 幹嘔一會兒又出來, 如風中搖擺的小黃花。傅衍之站在廁所前面等她, 她覺得剛才廁所那個刺鼻的消毒液的味兒實在是讓人想吐,她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就會好了,于是貼得很近。
傅衍之的信號中斷,沒理會她的親昵。
江芸揉揉眼睛,上了定好的車, 想坐在副駕駛, 被他拉到懷裏。淡淡的味道,讓她那種惡心感慢慢消散了。江芸靠在他的頸窩,傅衍之還會拍拍她的背, 往她嘴裏塞糖。
是奶糖。
江芸喜歡吃,原來可是要做對三十道物理大題才能換一塊。她也不是非要這塊糖,只因為他給她的時候,她能碰到他的手。
江芸一想就覺得自己當時毫無尊嚴,她剛來不好意思讓傅成找家教,又怕跟不上功課,可憐兮兮地去找傅衍之問題,他不教還锲而不舍,後來一邊罵她蠢一邊教得惜字如金,她還盼着那塊糖。
江芸抽抽鼻子,身體難受就容易脆弱,又委屈噠噠的要哭,傅衍之捂住她的小嘴,“不要撒嬌。”
她憋着,哭了會更頭疼。
忍到酒店,江芸急于躺在床上,哪怕酒店非常“戲劇性”地搞錯了兩個人的房間,導致江芸那套房沒法入住,江芸都沒空計較。
江芸去了傅衍之的屋裏,撲在床上,傅衍之遞過來一杯熱水,她小貓一樣舔了兩口,臉埋在枕頭裏,暈頭轉向。
傅衍之坐在旁邊,拿出手機給張今西發了條獎勵信息。
【大少爺:做得很好。】
【大少爺:[轉賬10000元]】
張今西正溫香軟玉摟着,提起手機看到這條消息,仿佛收到不義之財。
周聲窩在他胸口,仰着腦袋看他:“老公?”
“聲啊...”他口音都彪出來,“老公給你買個玉墜子,新年禮物,你看成不?”
周聲心裏感慨三年一代溝,他倆之間是溝壑縱橫,這年頭誰還送玉墜子。她也沒拒絕,摟着他的腰,“老公給什麽我都喜歡。”
張今西立刻把一萬花了。
江芸睡了兩個小時才緩和過來,想要去再開一間房,傅衍之不鹹不淡道:“隔壁沒有位置,新年南城這種旅游重地房間緊巴,你再去訂就是總統套房才可能有剩下的,不住在這裏,跟我隔幾個樓層,來來往往這麽多人,也不安全。”
江芸常住這家酒店,因為跟馮氏這連鎖五星酒店有過合作歷史,上次确實因為自己住在電梯出了點小意外,當然事情很小,電梯裏有個中年男人盯到她發毛,沒發生什麽實際性問題,可她也吓得後半夜才睡着。
傅衍之這樣說,她聽到心裏,又想起那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江芸搓搓衣服邊兒,“可是要待五天呢...”
“這會兒不省錢了?”傅衍之遞過去熱水,“我陪你。不怕。”
江芸心道就是因為你陪才有許多擔憂,她喝着水,跟他說:“約法三章,不許睡我×3。”
“好。”傅衍之微笑。
她訂的是有一張大床的套房,江芸沒帶化妝品,每天只做簡單的護膚,素面朝天。她皮膚幹淨白嫩,保養得很好。本來也覺得傅衍之不錯,但過了三十果然皮膚失去光澤,江芸貼面膜的時候拿出一包SK2,沖着傅衍之走過去。
他帶着電腦,噼裏啪啦打字,手速不減當年。
江芸瞥了一眼,她沒有看別人隐私的習慣,只把他拉過來,讓他靠好。
傅衍之擡頭,江芸按着他的肩膀,“剛才你洗臉了吧。”
她明知故問,他們倆是換着出來的。
傅衍之還沒張嘴,一張面膜貼下來,他眉尾跳動,“做什麽?”
“你別講話。”江芸按平邊角,“好貴的。”
“你自己用。”他覺得太娘們唧唧的,一點也不爺們。臭美歸臭美,他卻不喜歡敷面膜。
江芸按住他的嘴,似笑非笑,“這款叫前男友呢,你用正好。”
傅衍之沒有掙紮,任由擺布。
江芸也貼好躺着玩手機,看他在座椅上一動不動就覺得好笑。
時間到,江芸還貼心地給他拍拍臉,捏着端詳,效果不錯。傅衍之擡眼看她,握着她纖細的手腕,往上挪,覆蓋了她的手背。
“好看了?”
“好看很多。”
傅衍之輕輕說:“你也好看。”
江芸耳尖發紅,抽出手掌,躺到床邊上,“你關燈,我困了。”
他關上電腦,也關了燈。
江芸穿着柔軟的長袖睡裙,側身躺着,手臂放在胸前,寬松的袖口露出她半截白嫩的手臂。傅衍之躺下也沒老實,把手放在她的手臂上,輕輕捏着。
她捏着他的手指頭丢回去,“不許亂摸。”
他就把頭貼着她,摟着她的腰,确實沒動。
江芸滿臉寫着想打人,“傅衍之...”
“嗯?”
“睡過地板麽?”
“睡過。”
“再體會體會?”
他摟得更緊了,“阿芸,讓我抱着。”
“不要。”她這樣心跳很快,睡不着。他的鼻尖在她耳朵上蹭,很癢,她躲閃到快要掉到地上,床很大,兩個人卻擠在角落。
江芸氣鼓鼓地推他,傅衍之挪到一邊,給她讓出位置。
“不鬧你,睡吧。”
江芸這才閉上眼睛。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把她摟過來,她下意識勾住他的脖子。
第二天江芸醒來,渾身都暖。她跟個小貓一樣,枕頭都沒睡,躺在他懷裏,手還挂在他的腰上。
江芸嘆了口氣,傅衍之很快把她摟緊,她剛起床聲音有點奶奶的,“你這樣怪不得會有黑眼圈。”
“嗯?”傅衍之半醒而已。
她沒再說話,起來給他掖上被角。
傅衍之太容易醒了,一點點聲音就敏銳地睜開眼睛。
今天是年三十,南城有個錦繡富貴樓,是百年老店,有最正宗的南城味兒,江芸提前兩個月訂的包間,那離酒店不近,江芸包的司機都是有時間點的,吃完之後要去玉河縣看江文,她先打理好自己,這才把傅衍之叫起來。
“一會兒該沒飯了,你吃不吃?”
傅衍之起身,眉頭微皺。
她不理會他的起床氣,還沒走兩步就被他拉住,傅衍之想把她拽到懷裏,江芸沒讓,“別發瘋了,快起來。”
他簡單打理這張臉,然後對着鏡子照了一會兒,心裏單曲循環江芸找鴨那天說的“你都三十多了我能玩你幾年”這話,看了看江芸放在一旁的水和面霜。
他打開瓶子,挖了一些。
江芸看到他的魔鬼用量,心在滴血:“傅衍之,你知道你手裏的東西有多貴嗎?”
“回來買給你。”他随意抹着,江芸看不下去,把他按在馬桶粗暴推開。
她雙手搓過他的額頭,捧着他的臉,滿眼心疼,“用得太多了。”
傅衍之閉着眼睛,她就往他的脖子帶,意外看到他耳朵下的一些傷痕,“這個怎麽弄的?”
“劃的。”他輕描淡寫,又問,“我好看點了嗎?”
“臭美。”江芸拍拍他的臉,哄他:“你一直都很好看,別在意了。”
再這樣下去,那罐一萬打底的La Prairie撐不到明天。
傅衍之這樣坐着,江芸也不比他高多少。他站起來之前手放在她的後腦,輕吻一陣,江芸猝不及防,看着他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的背影,錘了一下他的後背。
錦繡富貴樓裝修奢華,榫卯結構設計,整棟樓都是個老古董。江芸穿着短款的翻毛外套,黑色的直筒褲,像個女大學生。前臺自然而然向傅衍之詢問:“請問先生有預約嗎?”
江芸伸出手機,不滿地亮出她的訂單號,“我定的,五樓金玉堂。”
前臺小姐驚訝地望着江芸,從電腦裏輸入查找,一個勁兒的道歉:“對不起江總,您太年輕了,我還以為您是學生。”
江芸受用,也就沒責怪。
她走上電梯,窗戶是木雕镂空設計,兩邊推開,背後隐藏着幾乎透明的玻璃,外面景色一覽無餘。
她輕車熟路地點了自己喜歡的,又把菜單推給他,“大多是甜口,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慣。”
傅衍之看她點的菜也差不多,只随意要了兩份,還多填了一瓶燒酒。
他一個人喝,江芸眼巴巴望着,傅衍之就給她倒了半杯,“度數高,少喝點。”
江芸就着鴨肉喝,面不改色。
他又忍不住道:“跟誰學的喝酒。”
原來傅衍之帶她出去,只給她一個人上可口可樂。
江芸撇嘴。
她已經不像她了。以前的江芸愛忍,也乖,怯生生的,有點硬骨頭。也不抽煙也不喝酒,也不愛美。
現在江芸像傅衍之。
他不在這八年,江芸吃穿住行,都下意識學他。她想他。
她張嘴:“你自己沒有好習慣,怎麽總說我?”
“我是男人。”
“你性別歧視。”
傅衍之不跟她拌嘴。江芸說話有點長進,他如果說重了,她又得眼眶一圈紅。
她推過來空酒杯,傅衍之拿在手裏,倒滿,卻沒給她。他壓着她的唇印喝酒,聲音算是溫柔地跟她說:“阿芸,別學我。我也不是什麽好人。”
因為被他窺探到心底,江芸有一瞬的窒息感,從心底反上來酸澀和難過,她不講話,低頭吃着鴨肉,手背抹抹眼睛。
傅衍之嘆口氣,低聲哄她,“別哭。”
江芸哽了一聲,“你就不能少說兩句,我吃飯都不香了。”
傅衍之揉着她的愛戀,掰開了揉碎了,他什麽都知道,讓她太過難受。
他永遠都是觀察的那個人,和她隔着一層玻璃,從來都不讓她也觸碰他一次。
果然還是沒有更多的改變,他對她好了,時間長久之後,江芸還是想要她真的想要的東西。
她好想傅衍之愛她。
他陪她玩,陪她睡覺,也只是陪她。
這回他不還是看着她哭,安慰兩句,等她好了,接着當做沒事。
江芸揉着眼睛,低頭去拆鴨骨頭,傅衍之撥開她的筷子,細心地給她拆好,擺放在米飯上。他一口也不吃了,給她包螃蟹,滿滿的蟹黃全撥在她的盤子裏。
“阿芸,你很好,都是我不好。”傅衍之說,“你知道我在做什麽麽?”
江芸小聲說:“你在剝螃蟹。”
“我在追求你。”他說,“我們慢慢來,所以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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