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江芸的會議結束後, 沒逃開被纏着去喝酒的要求。她婉拒,尚未走遠就聽到不滿地一聲嗤笑, 以往她都不曾理會,今日心情不錯,回頭看了看那人, “趙總有什麽不高興的嗎?”
姓趙的年輕老板搖搖頭,嘴上說了兩句客氣話,其實句句沒離開諷刺意味。江芸也笑着答應,最後添了一句:“有緣再見。”
在這個圈子裏, 江芸沒少被人看扁, 她扭過頭去,陪來的張今西就迅速地找人運作起來,跟江芸道:“江總別氣, 他在北市待不太久的。”
江芸沒有包容的好習慣, 也還是道:“別傷人。折他的錢。”
張今西點頭, 護着江芸坐上車,江芸惦記着傅衍之,打開手機,問他怎麽樣了。
【衍之哥:好多了,開完會了?】
江芸回:【嗯】
【不開心了?】
【你監視我呀?剛才有人找我喝酒我不去, 那人不高興了】
【那我請你喝粥, 走嗎?】
江芸看到消息,忍不住勾起唇角。
【上哪去?】
【我家。我給你做飯。】
她擡眼看看時間,又跟司機和副駕駛的張今西道:“把我放在康成路。”
“江總不回家麽?”
“不去。你們放下回公司就行。”
張今西沒有多問, 沒記錯康成路是傅衍之的住處,江芸應該是去找他了。
江芸落地,腳步輕快,按了按門鈴。
傅衍之開門,腳下盤着一只小灰貓,腰上一條圍裙。
“把鑰匙給你。”他從玄關抓起一枚鑰匙,鑰匙環是甜甜私房貓的衍生周邊,“下次來不用敲門。”
江芸沒拒絕,接下放入包內,坐在餐桌前看他攪拌着粥鍋,滿屋都是甜甜的米香。
“高興些了麽?”他把粥碗推向她,瓷白色的小勺搭在碗沿。
“也沒有不高興。”江芸攪拌着,“不想跟他們一般見識。”
“那吃完飯想做什麽?”
“明天看完房再出去轉轉吧。”江芸夾着他做的家常小炒,“一會兒吃好去公園,順路。”
“行。”
傅衍之坐在她身邊,身上沉穩又淡泊的氣息,她在周遭就覺得安穩。江芸的手搭在桌子上,擺弄他的餐墊,傅衍之用手握住,微微掙開她的指縫,輕輕摩挲,左手吃飯。
江芸沒甩開,指尖蜷縮,勾住他的手指。
一餐簡單安靜,暮色西沉,江芸挽着他的胳膊,順着大公園回家。兩條街中有座中心公園,這裏有條纖細的支流,柳樹參差搖曳,江水沉綠,也算別有一番景致。
來這裏遛彎的多是上了年紀的,她沿着護欄走,誰也沒講話。江芸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期間有個孩子滑着滑板沖過來,傅衍之護住她,手就放在腰上,江芸用手拉下來,傅衍之便拉着她的手,慢悠悠地散步到她家。
路燈微暗,江芸走到門前,傅衍之又把她拉到懷裏,耳邊講道:“明天見。”
她點頭,側頭看他,傅衍之便貼上她的唇瓣,僅僅是貼合,江芸抿了一下,跟他道:“晚安。”
“晚安。”
他走出去幾步,江芸又道:“你明天來接我好不好?去公司,我們一起去。”
傅衍之說:“好。我去接你。”
江芸看着他走遠,心裏淡淡的泛起米粥一樣的香甜。
第二天傅衍之開到樓下,就收到江芸的消息,讓他直接上來等一會。
【有什麽事?】
【是有事,你過來吧,張今西在一樓接你】
張今西看到傅衍之,迎過去叫他:“傅總。”
傅衍之淡淡點頭。
“江總那邊在解決糾紛...”張今西都覺得臉紅,“小姑娘們打起來了。”
他聞言笑了:“她這是開公司還是開幼兒園?”
江芸确實覺得無奈。
她到辦公室的時候就看到林妙妙的臉有些腫,以為她被什麽男人打了,問來問去才說是和孫粒與其他兩個實習生在廁所有點口角,打了一小架。
江芸知道她倆不對頭,又問:“在廁所說什麽了?你什麽身份跟她們打架?”
林妙妙成績能力數一數二,江芸最看重,跟孫粒也就算了,和實習生打什麽?
江芸省得麻煩,直接去樓下找人,四樓營銷部還沒邁進去就一陣吵鬧,團團圍着幾個人,江芸過去才安靜。
裏面兩個實習生頭發淩亂鼻青臉腫,正嚎呢,孫粒抱着胳膊站在一邊,臉也腫得老高。
林妙妙背着手,跟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江芸氣笑了:“你還挺能打。”又對着三個人說,“收拾收拾,去我辦公室。”
江芸推開門就看到傅衍之坐在沙發上,手邊一杯熱水泡枸杞菊花之類的,正端着雜志在看。
“妙妙,坐這。”江芸拉着傅衍之的衣角,把他拉起來,放在玻璃隔門後面的休息室,枸杞水遞到他的掌心,“你坐這,等我一會兒。”
“行。”他這個位置,也就順手拍了拍她的大腿。
江芸拍開他的手,“亂碰什麽呢。”
傅衍之靠好裝乖,江芸回到辦公室,等孫粒她們進來便翹起二郎腿,随手點燃一支煙。
“說說吧。”
一陣沉默。
林妙妙坐在沙發上,冷聲道:“她們不敢說。”
“那你說。”
林妙妙又閉嘴了。
她是管理樓層到的最早的一個,準備好江芸一天需要的東西,下去的時候正好老家打電話過來,林妙妙就找了間女廁所接了。林妙妙喜歡坐在馬桶蓋上抱着腿,不一會兒幾個人進來,似乎是低頭看了下有沒有人,剛挂電話的林妙妙就沒吱聲。
那兩個實習生對着鏡子化妝,閑聊起來。
“哎你說給江芸送玫瑰的到底是誰啊?”
“不是說是百興的那個?”
“聽說挺好看的,她包的?”
“你看她那麽年輕,到底怎麽弄到這麽多錢的。”
“沒準是別人包她,最後踹了發達了,長得那麽年輕,可能都是做的呢。”
“那也做的太自然了。”
“我還以為她喜歡女的呢,林妙妙那麽大的譜不就是她寵出來的?”
“那可是,男女通吃,白天開會晚上酒場,在北市這個地兒混成這樣,得睡多少人。”
“一個老總給一百萬,混成千億市價,那兒該爛了吧。”
兩個人笑了起來,林妙妙本沒打算發作,就聽到那個實習生說:“哎孫粒,上回給你頒獎,是不是對你也有意思?”
“別惡心我了,我不玩女的。”
林妙妙這才沒忍,抄起拖把對着幾個人一頓打,抓頭發扇臉,三個女人都吓傻了,還是孫粒最後打了林妙妙一下。
江芸看着林妙妙在沙發上發呆,喊了一聲:“林秘書,二十六了,還是小孩兒呢?”
“姐!”她低下頭,忍不住哭了。
旁邊三個也抽噠噠的,江芸托着腮,煙霧蒸騰,“你們說什麽了?孫粒你說。”
孫粒別過頭去,也沒說。
傅衍之淡淡張嘴:“浪費時間,開了吧。”
三個人這才發現傅衍之也在,隔着玻璃,臉都沒轉過來。這人氣場很強,手裏保溫杯枸杞上飄下垂都有伏特加的高級感。
他這樣說,孫粒先軟了,連連道歉:“江總,我知道錯了!”
這個時間春招已經結束了,各大公司已經找好了人,她能來長雲這樣的企業上班已經耗費了全部精力,家裏人也知道她在這上班,根本還沒開始找下家,江芸要是把她開了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找到工作。
江芸不鹹不淡地問:“說我壞話了?”
實習生先爆發出來:“對,就說你了兩句,我家也不是沒錢,你愛開不開,林妙妙把我打成這樣,我爸不會放過她的!”
江芸瞧瞧她,揚了眉,問林妙妙:“人事部怎麽招了個這種蠢貨?”
“塞進來的。原來跟楊老板有點交情。”
“噢。”
江芸确實覺得浪費時間,“妙妙你回家休息一天,孫粒你自己寫辭職申請,省得談合同的事,你們倆今天直接走吧。”
“江總!”
“行了。”江芸已經有些不耐煩,“你們不理虧早該說話了。”她推門招呼過來兩個助理,連拉帶扯地拽走三人,林妙妙也低頭離開,臨走頭江芸還道:“沒事,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帶你去買衣服。”
她這才笑起來:“謝謝姐!”
“去吧。”
辦公室清靜了。
然後江芸就聽到傅衍之的輕笑聲。
她打開玻璃門,踢了踢他名貴的皮鞋,“笑什麽呢?”
“也就是你還會問問。”傅衍之喝着枸杞水,江芸坐在他旁邊,長嘆一聲,“做人好難。我真的太難了。”
都是好心喂了狗,她那麽培養孫粒,跟他媽喂畜生一樣。整個公司除了林妙妙,沒幾個誠心誠意對她的。
他揉揉她的小手,“那今天還去看房麽?”
“看,都講好了。”
“哥哥抱抱你?”
江芸聞言耳尖發紅,小聲道:“才不要。”
傅衍之還是環上她的腰,“想去哪玩?”
“想看大海。”江芸靠着他,“想要沙灘和太陽。想...”
想和你在一起。
她咬咬唇,手裏擺弄他的條紋領帶,領針拔下來又插上,他坐下時會解開外套的扣子,江芸給他扣上,把領帶塞回去。
“走吧。”
“行。”
江芸和他并排走着,站在門口等電梯。
她沒有弄什麽直達,就和員工坐一樣的,但是有她的時候,除了幾位高管,一般沒人和她一起坐。
電梯門開,裏面的人叫了聲江總便讓開了位置。她望着玻璃外的北市,又看看身邊人,勾了勾他的無名指。
“你原來這是這樣嗎?”
這樣好好對待某一個人,某一個企業,反給你的只有冷漠和孤獨。
“他們或許這樣,我不這樣。”傅衍之輕聲道,“在意才會難過。”
江芸眼底有些濕。她握住他的手指,“哥,我也想不在意。”
“那就不是江芸了。”傅衍之拍拍她的後背,電梯門開,江芸擡起頭,神色如常,伸手挽着他的胳膊,前臺站起來送她,江芸淡淡笑意,卻在他身邊又靠近了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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