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我見即為我所見

應該說這個世界與遲添錦心中原本想象的不太一樣。

在他的設想裏， 那應該是一個與東皇太一的洞府類似的小世界，其中有山川河流、花草樹木，俨然就是一個小天地。

然而想象歸想象， 現實是現實。

等跨過那一道沉重的門扉，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仿佛夢幻一般的世界。

為什麽說是夢幻的世界呢？

答案很簡單。

因為但凡是他們的目光能夠觸及到的地方， 一切都被光所遮蔽。

五光十色制成了這個世界最基礎的背景板， 同時差點沒讓遲添錦的眼睛被閃瞎。

“你沒和我說是這樣的。”

轉頭看了陸壓一眼，結果發現對方也是一臉驚訝， 仿佛原本對此毫不知情。

遲添錦見狀，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故意裝出來的，但是因為有一個人分擔的緣故，心情倒是比之前輕松了一點。

“歡迎各位來到我的世界，這裏是心靈界， 顧名思義，這是完全由我所開辟出來的世界。”

見到兩個人在門口停步不前， 原本走在前面負責帶路的豐道人似有所覺，于是便對他們解釋道：“當初因為天道壓迫，我不願意與天地化為一體，于是便斬斷了自我本源， 同時擺脫糾纏。在那之後， 天地之中再也沒有我的歸宿，于是我便出走天外，想要獲得一方能夠安居的淨土，只可惜一度尋覓不獲， 于是只能自我開創。”

耳邊回蕩的是對方沒有起伏的聲音， 結合着五光十色的世界，遲添錦忽然有點明白對方是如何創造這種天地的了。

其實， 豐道人用來創造世界的辦法非常抽象，但卻并不是無法理解。

遲添錦前世曾經聽過一個說法，叫做“我思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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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出自于一位西方的哲學家口中，雖然其本身并非唯心，也不是唯物，但是因為這位哲學家的思想所以更多的是被用于偏向唯心論。

而把這個觀點帶入到豐道人身上，在對方這裏，這種理念純粹是從自我思想出發，進而以自身構建起整個世界。

和衆多修煉法力的修士不同，對方所走的道路有些偏門。

不過若從成就上來說，不難看出這位豐道人已經另辟蹊徑出了一個新高度。

想到這裏，遲添錦随即釋然，卻是也不糾結在這些點上。

“我将自身分割成了心與靈，也就是形與質，雖然兩者合一才能夠形成真正的‘本我’，不過目前看來，即便分離，對我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由于遲添錦對這個世界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感興趣程度，豐道人心下也是十分愉悅，因此便帶領他們開始了觀光。

正如同陸壓之前說的那樣，他本身并沒有來過這裏，所以對于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感到非常陌生。

将兩人帶到世界的核心，那是一團璀璨的白光。

豐道人指着白光之中的一道金輝，一邊對着遲添錦道：“那就是我的本我意識。”

“所以這裏也是這個世界運行的中樞喽？”

順着對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僅僅只是一瞥，遲添錦都能夠感受到那道金輝之中所蘊含的強大力量。

毫不誇張的說，對方的力量并不比他要來的差，甚至于比他還要更強。

只不過他們所走的方向不同，也就是所謂的術業有專攻，因此無法真正比較。

除此之外，更讓遲添錦感到意外的，還是對方對待他們的态度。

原本因為陸壓的緣故，豐道人對他們大開方便之門并不讓人覺得奇怪。

但只是由于他的一句好奇，就将人直接帶到了這種至關重要的地方。

這豐道人是真的傻白甜，的還是對他們有着難以想象的信任？

眉頭一皺，遲添錦就陷入了深思之中。

“你不用想太多，我知道你們對我沒有惡意，況且對于這個世界，我所知道的消息要比你們所理解的更為深刻。”

嘴上如此說了一句，他看着遲添錦陷入深思，于是嘴角的笑意也随之加深了不少。

“我總覺得你們似乎是在打什麽機鋒……”

目光在遲添錦和豐道人身上來回掃視，陸壓的表情有些狐疑。

“你先去休息吧。”

面對這不靠譜的好友，豐道人也是懶得解釋。

抖了抖袖子，一道赤紅色光芒飛出，直接将陸壓包裹在內，而後邊不由分說把對方送到了另一邊。

“這是怎麽了？”

遲添錦原本的确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裏，但是由于這意外來的突然，所以他也很快就回歸到了現實。

“我想，添錦道友應該是有話想對我說吧？”

并沒有回答他為何要張陸壓送走，豐道人伸手整理了一下略有些褶皺的袍子。

一道白光在他們腳下鋪展開來，而後邊又有點點星光在空中高高挂起。

不過一瞬間，這裏已經被營造成了無限星空的樣子。

伸手一指，兩顆星辰分別懸浮在他們腳下，豐道人率先坐了其中一顆，同時也對着遲添錦示意。

“道友的感知力非常敏銳，不愧是純粹的意念體。”

面對對方這豪爽無比的開場方式，遲添錦開始的确有些傻眼，不過随即便反應了過來。

對方既然早就看出了他身負疑惑，那也沒必要在這種時候繼續端着。

略一沉吟，他索性直言不諱地道：“我總覺得我現在所走的道路似乎有些不太對。”

“此話怎講？”

挑了挑眉，豐道人示意他往詳細了說。

“道友應該知道，大羅乃意味着天地圓滿，因此大凡先天之神，多止步于此……但是，我們也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大道無涯，誰也不知道真正的極限在哪裏。”

皺着眉頭，遲添錦猶豫了一下，還是舉了個例子，“就像我們所熟知的，很多神人在修煉的時候，多半是積累法力，提升心境，而後達到與天地合一的超然境界。但我總覺得，這不應該是我們要走的路。”

“你之前就是這麽走過來的，如今突然對自己提出異議，難道就不怕道基崩潰？從此再也沒有登頂之望？”

饒有興趣地看着對方神色糾結，豐道人的惡趣味并沒有持續太久，即便點了點頭，“你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非常敏銳，也很聰慧。但你覺悟的時間有些晚，這也就意味着你比起我，在這方面所要下的苦功估計要多的更多。”

對于遲添錦，他的确如雷貫耳的。

這并不是誇大了說，而是在他們到來之前，豐道人就一直在留意着洪荒之中衆人的動向。

陸壓曾經在極北冰原的時候，已經對遲添錦說過他們之間的淵源。

所以豐道人一直關注他們，也是為了自身考慮。

只不過豐道人也沒想到，遲添錦居然會在自己的道路上呈現出了質疑。

而且還是在走到這一步之後才發出了疑問，如今想要矯正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啊……

“還請道友不吝賜教。”

看出對方的确是在這方面頗有建樹，遲添錦也不客氣，這會兒直接就發揚了謙虛好學的精神。

沒辦法，他也的确是沒有人可以問，所以只能把希望放到對方身上。

“沒什麽賜教不賜教的，我們都只是走在大道之途上的芸芸衆生而已。或許出發的時間、地點不同，但是結果還是殊途同歸的。”

搖了搖頭，豐道人顯然并不在意幫忙解惑。

打了個響指，原本一團缭繞在他們身旁的星雲随即宛如漩渦一般開始快速地旋轉起來。

“你看那團星雲，你看到了什麽？”

抛出這樣一個問題，豐道人臉上帶着一絲好奇，同時似乎還夾雜着期待、關切，總之十分複雜，難以一言道來。

“我看到了很多生機。”

雖然知道眼前的景象不過是對方心念所幻化而成，但是有着豐道人在這個世界的成就擺在眼前，遲添錦也明白，這和尋常幻術不同。

雖然不知道對方此舉意欲何為，遲添錦還是定睛望去。

看了一會兒，他忽然又道：“這一次又變成了殺機累累……”

“看來你明白了。”

原本一直都在沉默着等待他的答案，随着遲添錦說到這裏，豐道人終于笑了，“萬事萬物都有正反兩面，就如同水可潤澤萬物，也可化為驚濤駭浪，淹沒一切，火焰能夠焚燒毀滅，同時也能夠為天地帶來溫暖，我想讓你明白的就是這一點。”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不自覺發出了這樣一句應和，遲添錦一開始還有點不明白為什麽突然話題被扯遠了。

伴随着對方伸手一指，他就看見那一團星雲忽然出現了一道裂縫。

那道裂縫從當中蔓延而出，而後形成了一個蜿蜒的形狀，最終将整個星雲團分成了兩半。

它們順時針緩緩旋轉，讓遲添錦忽然想到了一個十分著名的圖案——太極雙魚。

陰陽本身是一體同源，但是又相互對立，最終生出了萬物。

“你所疑惑的不外乎就是因為自己所身負的強大毀滅性，但是我得說力量本身雖然有性質的分別，但是卻沒有對于萬物的喜好與厭惡，這也是為何水接近于道，想來這是因為其本身并無所求，只是自然而然罷了。”

如此說了一句，未等遲添錦回答，豐道人又接着道：“你之前對自己呈現出懷疑，無非是因為這一點。或許适合大衆的道路不适合你，而我的道路也未必能夠用到你身上。不過我想你也許應該好好休息一下，畢竟這裏是絕對安全的，想不到也沒關系，時間會給你一個完美的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遲添錦：“總覺得好像被他越繞越暈了。”

豐道人：“我覺得我說的很開心啊？”

陸壓：“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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