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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爺眉梢一挑,“為師一向不出觀……”

話才說了半截,秦初苧就不抱希望了,此事不能強求,她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師父已為救她破了三年不殺生的約定,她不能要求太多了,展眉一笑,“那等結束了,我及早回來看師父。”

世子爺靠着窗臺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着宋灼喊來暗衛營劉牧詢問宮中一事,劉牧道,“那幾位姑娘得躺大半年了,聖上知了也下了責罰。”

世子爺這才颔首。

劉牧又道,“假冒長公主那兩人已在獄中死了,蔣家那兩個還在獄中,傅均将軍的夫人來見過一次。世子爺,屬下瞧傅夫人常年頭戴幕離,形跡可疑,就去查了一下,發現她就是當年武安候府的大姑娘蔣婖。”

“盯緊她。”

“是。”劉牧悄悄窺來,兩年多他頭次被召來,不免心懷渴望,也許世子爺修道之心松了些,斟酌道,“世子爺,暗衛營随時等您回來,等候您的調遣。”

世子爺不可置否。

夜色褪去,晨風微涼,秦初苧拿着那沓丈二宣去了太後宮中,太後聽了她的請求,竭力維持住笑容,“初初,這是不合禮制的,再者柳暄寫封號便罷了,偏偏還要把自己的字寫上,這存的什麽心思?”

秦初苧哪想過這個,“興許是順手一寫。”

太後不信這個,臉色不太好,“有些人瞧着生得像個仙人,心底的算計多得數不清,初初可別被柳暄蒙蔽了。”

“沒,我腦子清楚着呢,皇祖母就應了我吧。”秦初苧扯着她的袖子,好一通撒嬌,叫得太後心都軟了,太後不得已說,“此事哀家是做不了主的,哀家替你問問聖上。”

她哪是做不了主,她是不想如了世子爺的意,聖上聽她惱怒地說罷,心裏想笑,原來柳暄也有這一天,即便不合禮制,他也想應下了,但瞧着太後氣沖沖的樣子,他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若不讓柳暄換個字?”

太後手裏的拐杖狠狠地杵向地面,“聖上是忘了,柳暄的字乃是先帝賜的,動不得。”

聖上終于笑了一聲,“原來母後還記得這個。”

看來果真無人能從柳暄搶走東西,他見太後愕然地張嘴要兇他,忙道,“罷了,母後,初初喜歡就好,再者我們可以不提柳暄,就當都忘了他的字,只說這是先帝所賜的。”心說,好個柳暄,竟把主意打到先帝頭上,還想着要先帝為初初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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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估計也想到了這兩個字帶着先帝給的榮光,遲了很久才哼唧一聲,回了宮瞧着秦初苧歡喜的模樣,又覺氣悶,有種到了手的寶貝還沒捂幾天就被人偷跑的感覺,她洩憤似地喊來皇後,“怎不見你弟弟進宮?”

沒有張皇後猜不出用意的話,“他這就來了。”

張載言接了張皇後的令,匆匆而來,秦初苧直覺許久沒見他了,思及他向自己求婚之事,她也并無答應的意思,倒不如不見,偏偏太後特意讓她和張載言湊在一起去禦苑走走。

兩人穿過長道,還未至禦苑,迎面走來兩位年輕男子,一位是身姿英朗的二皇子,另一位身高貌俊,步履間盡是風流,張載言低語一聲,“那是大都督府的楊庭之。”

秦初苧了然,四人相遇,該行禮的都行了禮,二皇子口吻親昵,“初初這是去哪兒?”

楊庭之目光灼灼地望過來,秦初苧避開這道炙熱視線,“同張大人到禦苑瞧瞧。”

楊庭之暗暗暼了二皇子,二皇子了悟,随即要同去,秦初苧不好拒絕,四人往禦苑去,一路上楊庭之無數次想同秦初苧搭話,均被張載言截了,兩個男人對視,心底存的意圖昭然若揭。

二皇子無視這暗潮湧動,他實則也無法應對,一邊是他母後的弟弟,他得喊一聲親舅舅,另一邊是自己未婚妻的哥哥,難以抉擇,他索性不管了,只哄得秦初苧掩唇笑了幾次,到了禦苑,有宮人在修剪花枝,已是暮春了,有些花開得太盛,大有不過幾日就要敗落的勢頭。

秦初苧望着,不知怎麽地,就想到了師父,今年春天是個極好的春天,草長莺飛,綠茵萬柳,簇擁在一起的百花豔麗奪目,眼瞧着就要敗了,可師父居于觀中,恐怕一眼都沒見過。

“公主在想什麽?”

三人見秦初苧眉眼浮出憂郁,不由關切道。

秦初苧脫口而出,“花。”

“我去摘。”

三人摘了許多,秦初苧接了幾枝拿在手中,映得一張瑩白如玉的臉比花還嬌豔,三人不約而同地撇開眼神,見她實在沒有賞花的心思了,送她回了太後宮中。

楊庭之目送她進了殿,許久都沒回神,二皇子碰了碰他的胳膊,“中意了,不若試一把,不過明日冊封禮一過,來求娶我妹妹的可就更多了。”

“除卻張載言,其餘不足為懼。”楊庭之唇角勾出一抹慶幸的笑。

此時聖上派禮部的人來了宮中,說是明日冊封禮規矩多,着人教教秦夫人與秦初苧,秦夫人如今腦子清楚許多,不再只記兒時的事了,又有秦仲清陪在身側,學起來快得很,秦初苧學得更是快。

外殿,張載言被太後留下問了些話,他答得好,太後滿意地笑了,語重心長地說,“姑娘家大都喜歡溫柔體貼點的,風趣些的,你多少改改性子。”

張載言記在心間就退下了。

半日過去了,禮節均已學完,禮部的人為秦初苧褪下華貴繁複的公主制服,太後着人來問累不累,禮部的人就笑道,“太後可真是疼極了公主。”

秦初苧笑笑,這些她怎能不知?本以她的身份不該居于公主之位,是聖上與太後疼惜,給她加了封,而娘親也能與太後日日相處,每日笑顏不斷,爹爹沒了陳年舊事的困擾,有着更為光明的前程,如此種種,她本該滿足而歡喜的。

可是——

心底全然開心不起來。

秦初苧坐在窗前,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撥着一枝花,任由無處安放的失落擠滿心間,這副模樣落入不遠處的太後眼中,太後嘆了口氣,“你這個當父親該去問一問。”

女兒家的心事,原是母親操心的,秦夫人做不了,太後恐秦初苧不願同自己說,只能讓秦仲清做了,秦仲清緩步進殿,摸了摸秦初苧的腦袋,“在想什麽?”

師父二字差點脫口而出,秦初苧抿緊嘴巴,緩了會兒道,“爹爹,明日冊封禮,我怕我緊張,做得不好。”

“不用害怕,爹爹娘親都在你身邊,還有太後,瞧她多疼你,她還讓我問一問你,你想讓誰當你的冊封使?”

禮部有訂制,冊封公主一般由禮部尚書做正使,秦初苧原本一樣,但太後為了哄她開心,特意讓她自己選,秦初苧眼果真來了興趣,“選誰都可?”

“倒也不是。”

依據禮制,正使要居于朝堂,有一定的官職位,才能有資格冊封公主,秦仲清道,“除卻禮部之人,像張大人這樣的,你若喜歡,做正使也未嘗不可。”

張載言家世拔尖,時任刑部侍郎,官職低了些,但若是秦初苧喜歡,這都不成問題。

秦初苧掩下失望,“還是由禮部來吧。”

秦仲清只得罷了,秦初苧撥弄着那些春花,暗下來的眸子一亮,她此時出不了宮,見不了師父,但可以命人把花送到師父那裏,讓師父前一瞧了。

那宮人捧着花出了殿,太後正為秦夫人整理衣袖褶皺,瞧見問了一聲,那宮人說了匆匆退下了,她詫異極了,“初初還有師父?”

秦仲清的消息沒能得到及時更新,“是,她師父是張載言。”

太後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層關系,還給張載言送花,說明初初心裏還是有張載言的。

再說那宮人到了世子爺門前,宋灼愣愣地接過一捧花,不問明白不放人,末了,眼珠子一轉,捧着花到了窗前,“公主命人給世子爺送了花。”

“進來。”

宋灼進了屋将那花放在桌上,“公主說,眼瞧着春花都敗了,世子爺還未瞧,可惜得很,世子爺您瞧瞧。”

世子爺踱步過來,手指輕輕撫過那嬌嫩的花瓣,正若有所思,宋灼壞心眼地補充,“聽說今日宮裏熱鬧,二皇子張大人還有大都督府的楊庭之都陪公主賞花,還一起給公主摘了許多,公主想着世子爺沒瞧……”

“閉嘴!”世子爺容色冰冷地一斥,掌心只是一動,諸多花瓣悉數化為豔麗濃郁的汁水,接過一方帕子擦着掌心吩咐,“扔了。”

宋灼抱起被□□得殘敗的花逃了,劉牧再來,兩人對視一眼,劉牧興奮低語,“是誰,能讓世子爺一日見我兩面!”

宋灼:“你很快就知道了。”

劉牧進去不過片刻便匆匆出來趕往宮中,翌日早朝,聖上在金銮殿突地說,兵部尚書年邁,早已遞了辭表,苦于無合适的人接手,又苦了一個月,如今新的人選已定,兵部尚書便可放手了。

兵部尚書喜極,謝過聖上,百官都在紛紛猜測新的人選是誰,不過多時,散朝了,百官如烏雲散去,三五成群拾階而下,邊走邊低低議論,“今日是公主冊封儀式,寶華長公主封號已定,其女封號是哪兩個字?”

“據說是國公府世子拟的,元昭。”

衆人一怔,“我沒聽錯吧?”

不遠處的二皇子聽了,一把拽過匆匆而去的張載言,私下他喊張載言喊得親近,“小舅舅,你說柳元昭存的什麽心思?”

“讓一個姑娘冠上自己的字,殿下以為是什麽心思?”張載言目光沉沉地望來一眼,面無表情的模樣有些害怕,驚得二皇子忙松了手,“莫非柳元昭他……”

張載言聽了半截,已折身往太和殿去,一顆心如墜深淵,分明是他先遇到,何故次次晚了一步?

暮春還剩下一個尾巴,天氣漸熱,大開的窗口映着男人立着的偉秀身姿,宋灼等人偷偷窺過去,只見男人伸臂展袖,劉牧摘下其星冠,褪下羽衣,為其戴上梁冠,穿上尚書官服,青色衣緣一轉,男人邁步而出,并非駕馬,而是乘車而去。

宋灼等人發癡發狂,“這是要再入朝?”

“不會吧,聽劉牧說是為元昭公主加封才進的宮。”

“那也不至于穿着兵部尚書的官服去啊!”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章。

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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