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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北喬的母親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池歌。
顧北喬對于自己母親的記憶極其短暫,從她能記事起不過三兩年而已。記憶裏的母親是個極其溫婉安靜的女子。
顧北喬一直都覺得池歌是世界上最溫婉的人。
她有一頭長長的黑黑的直直的秀發,她一直都在笑着,連眼角都是滿滿的笑意,那個時候,顧北喬因為太小而不懂那叫滿足與幸福。她會在每個清晨做好早餐,将房間打掃的一塵不染,然後将自己的丈夫收拾的神采奕奕然後抱着她目送着他出門,她會在他回來的時候早早的候在門口,拿好拖鞋,接過他脫下的外衣整齊的挂起來,她說話從來都是不緊不慢,對身邊的人連發火都不曾有過。偶爾她也會坐在鋼琴旁邊彈與她性格相似的曲子,也會搬個椅子坐在陽光下讀一本書。她總是笑着叫她北喬,北喬,被她叫出來的名字會格外格外的好聽。
那個時候的顧儇遠,事業才剛剛起步而已。
池歌還有個令人仰慕的身份,她是将軍的女兒。
而池歌剛認識顧儇遠的時候,他不過是一個從農村剛出來的窮小子而已。
但是他們還是相愛了。
在顧北喬的外祖父也就是池歌的父親為自己的女兒千挑萬選終于選好了如意郎君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私奔了。
然後在逃亡到北路的途中有了顧北喬。
逃亡,對于一個将軍的發怒而言,的确還只是個小把戲而已。
兩個人被近乎押解着的帶到了池将軍的面前。池将軍的怒火已經不單單是兩個人分開能夠澆滅的,他甚至已經吩咐好了人,解決掉那個年輕人。
池歌跪在自己的父親面前,擡起頭來,用他教過自己的臨危不亂,淡然的直視着他說“爹爹,我已經有了阿遠的孩子。”
池将軍覺得,自己作為一個軍人,從小最疼愛的女兒居然做出了未婚先孕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氣的立刻就叫人将兩個人一起拉下去斃了,若不是池老婦人哭着喊着阻攔,說不定真的會一人一顆槍子兒。
命是保住了,池将軍卻再也不肯認自己的女兒,當即說了斷絕父女關系的話并将兩個人趕出了門。
那個時候的顧儇遠,真的還只是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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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愛情這個東西,并不會讓一個人僅僅因為貧窮就會離開另外一個人。
雖然池将軍不認自己的女兒,但是在外人眼裏,顧儇遠也是池家的女婿。這重身份,讓顧儇遠在創業的路上少了很多的阻力。
顧儇遠的确是個有手段有能力的人。短短的三年間,就憑借自己的努力,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商業王國。
一家三口的生活也算過得其樂融融,池歌作為一個家庭主婦,雖然不會參加各種社交活動,但是就在顧儇遠給自己的那個家裏的一方小天地裏,逗弄自己的女兒,也算是自得其樂。
事業的一帆風順難免讓人得意一下,年輕氣盛的顧儇遠的确也在後來得罪了不少人。
顧北喬五歲的時候,顧儇遠帶着池歌去參加一個舞會,年輕的商業天才和家境殷實的軍家女兒,成為了舞會上的亮點。
而有的時候,太過于出衆也不是一件好事。
五歲的顧北喬那天晚上看到渾身是血的顧儇遠抱着自己的母親在那裏哭着說對不起,她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母親身上的血源源不斷的流出來。
池歌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北喬,要聽爹爹的話,不要惹爹爹生氣。”她柔和的臉上是一如往常的笑,那個時候的顧北喬還不知道死亡的概念是什麽,她只是連連點頭說着好。
“阿遠。”她的手撫上顧儇遠的臉。
“我在。”顧儇遠握着她的手,回應道。
“你在,真好。”
這是池歌說的最後一句話。顧北喬看着自己的母親再也醒不過來,才意識到了死亡的意義,就是再也不見。
沈重烨坐在顧北喬的門外,他不知道自己要說點什麽,盡管只是隔着一扇門。
卻讓人覺得隔了萬水千山。
那是一種讓他覺得無法逾越的距離。
而沈重烨覺得,顧儇遠對待這件事的态度極其詭異。
第二天清晨,他從書房走了出來,來到顧北喬的門前站了很久,才下了樓拿起大衣出了門。臨走的時候叫李嬸收拾出一件房來。
沈重烨隐隐覺察到了顧儇遠想要做的事情,他想出去攔住他說不要,兩條腿卻是像灌了鉛一樣,邁不出去。
他沒有立場。
顧北喬覺得自己要發瘋了,她居然看到自己的父親牽着那個女人的手進了門。她怒氣沖沖的開門,看到了在門口坐着的沈重烨,來不及多想什麽,沖下了樓。
怒視着自己的父親和身邊一臉笑容的女人。
“阿遠。”身邊的女人溫和地叫着那個曾經專屬自己母親的稱呼。
“李嬸,帶夫人上樓去。”
顧北喬有點兒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親,他是如此輕易的就将顧夫人這個身份許給了別的女人,不不不,她怎麽可以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呢?顧夫人是母親這一生最榮耀的光環,她怎麽會輕易的讓別人奪走屬于母親的東西呢?
“她上樓,我走。”所有的怒火在一瞬間沒了,她冷靜的看着自己的父親,這場戰争的決勝者。
“北喬。”身後的沈重烨叫道。
“你可以自己選擇跟我走還是留下來,想想父親也是不會虧待你的。”
四個人,不,五個人就這樣僵持着,從窗外的天亮着到了最後的昏黑,李嬸默默的走到了一邊開了燈。
顧北喬最先上了樓。顧儇遠和沈重烨同時松了一口氣,多怕她就這樣走出這個家。
晚飯的時候顧北喬安靜的坐在沈重烨旁邊滿滿的吃了兩碗飯,一句話也沒有說,吃完飯就直接上了樓。
這樣的境況維持了好幾天。
顧儇遠依舊是早上出門晚上回來,顧北喬每日呆在自己的房間裏,李嬸有幾次想張口說點什麽,卻總是欲言又止。
再次下雪的時候,顧北喬看着窗外飄飄揚揚的雪花,轉過頭去對沈重烨說了這麽多天以來的第一句話。“重烨,你能去百貨店買雙手套給我麽?”
沈重烨看了看她已經變得略微紅腫的手,二話不說就頂着風雪出了門。
沈重烨在百貨店挑了很久很久,然後拿出自己一半的錢買了一雙上面繡着草莓的手套。他記得顧老奶曾經織過這樣一雙手套給顧北喬,當時她是歡喜極了的。
錢是顧儇遠給的,他隔一段時間就會發零用錢給顧北喬和他,平時也沒有用錢的地方,都存了起來。
顧北喬什麽都沒說就接過了手套戴在手上,然後低着頭笑了笑。
第二天早上李嬸去叫顧北喬去吃早飯的時候發現屋裏空無一人。
沈重烨沖進了顧北喬的房間裏,那還是第一次進顧北喬的閨房,藍色的床被收拾的整整齊齊,只是被子疊的有點兒不像樣,顧老奶曾經教過她無數次疊被子,她總是幹不好,床邊的櫃子上還放着一本打開的琴譜,衣櫃裏的衣服都整齊的挂着,書桌上整齊的擺放着經濟學的書,角落裏一個玩偶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書上安靜的躺着一個信封,上面寫着:父親親啓。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娟秀的字體。
原來她是真的走了啊。
只是為什麽不問問自己願不願意跟着她一起走呢?自己就這樣走了留下自己算是個什麽情況?
顧儇遠拿過信封拆了開來:
“父親,請好好對待重烨。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是多麽孤單啊。
北喬”
顧儇遠看了一眼沈重烨,他正出神地看着窗外。
顧儇遠打了無數通電話,都沒有得到一絲顧北喬的信息。沈重烨也每天早出晚歸,去車站,他多想能在人群中看到自己已經熟悉到骨子裏的背影,但是沒有,一次都沒有。
到了開學的時候顧儇遠也什麽都沒說,替他報了名,教畫畫的老師還是每天早上都來。
一切就好像顧北喬還在的樣子。
每天吃飯的時候是最安靜的時候,三個人默默地圍着飯桌吃飯,吃完以後顧儇遠一般會進書房,那位會進卧房,而沈重烨喜歡呆在畫室裏。
他偶爾也會去顧北喬的房間裏坐一會,所有的東西都保持着她離開時的樣子,他後來求了李嬸來,打掃這件房子就由他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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