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

一個半月的快樂時光已逝,諾安除了行動不便外,其餘與一般人并無不同,這也使得他二人暫時忘了一切煩人的心事,發自內心開心地過上了好一陣子!

一早,藍勳便去貝爾湖釣魚,他說這時正值鳟魚活躍時期,據大哥說,鳟魚有利于肌肉再生,因此他決定好好釣上幾尾給諾安“進補”。

淩澈大哥陪着蘭薇姊回娘家,龍越二哥又和憫憫姊去市集購物,大哥項楚雲也在三天前在諾安的軟硬兼施下趕回王府陪翩翩,如今無聊的她只能枯坐在銅鏡前打理着自己,心頭卻不禁哀嘆:廢人終究是一無是處啊!

整天坐在這裏混吃等死,這不是她要的生活呀!

魚挭梳刷過發絲,随發梳輕瀉而下的卻是一把掉落的烏絲!諾安心跳登時漏跳了一拍,她迅速挪近銅鏡,看着照映中的自己,額前微禿、眼角微陷,這是她嗎?

驀地,閃過她腦海的,竟然是穆天行垂死掙紮前那其貌不揚的德行。

難道自己即将成為第二個穆天行?

不,她不要!

她可以靜靜待在藍勳身旁死去,也可以承受永遠成為瘸子的事實,但她不要讓他瞧見醜陋的自己。

怎麽辦?怎麽辦?即便死,她也要給他一個完美的印象,她不要像一個巫婆似的倒在他懷中。

天哪!誰來救救她。

離開嗎?但她舍不得藍勳;不走,她又沒辦法讓他瞧見自己如同怪魔似的面容。

看了看這間滿是绮旖浪漫回憶的房間,她痛心疾首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猛一擡頭,她看見鏡中那日漸憔悴的身影,連自己都嫌惡的模樣,藍勳又怎受得了!

走吧!能走多遠算多遠,反正別讓他找到她就是了。

反正不就是快要死的人嗎?去哪兒死不都一樣!

轉動輪軸,她出了房門。多虧藍勳細心,把這裏的階梯、門檻全鏟平了,給予她一個無障礙空間,就連出邬的路上,也怕她不方便,在櫻瓣上鋪了層滑面石,讓她毫不費力的可自由在櫻花林內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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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安一泓清淚滑落面頰,是的,這也方便了她的逃避與離去。

出了邬,她慢慢滑行到海拉山底,前面有斜坡,後面便是藍勳垂釣的貝爾湖,進退維谷之下,她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再不快走,又擔心被發現了,到時候不僅吓着了他,也讓自己心碎。

算了,試試吧!她用力轉動輪子,往斜坡上邁進,幾度都因為有碎石絆住差點翻車,倒滑下山。

經過許久的努力,她漸漸度過了頭一個斜坡。諾安氣喘籲籲地往上看,前面那段陡坡卻更駭人,旁邊又是深崖狹谷,一不小心鐵定會墜入崖底!

心一橫,她決定試試。

霍然,她瞧見前方陰暗的樹影中有兩道微光輕閃,翠綠的光芒煞是好看。

她記得它!“光豆?”

光豆步出陰影,對她輕嚎了聲,像是打招呼。

諾安笑了,“我變醜了,虧你還記得我。”

光豆眨了眨眼,不再有任何動作。

她驀地想起當初光豆救她的情景,它可以将她扛在背上逃逸。于是她問:“光豆,勳哥說你有靈性,我說的話你聽得懂吧?”

很意外地,它居然會對她點點頭。

諾安像抓到了一簇希望的微光,急急又問,“那你能不能帶我離開?我不能再回去了,求求你,光豆。”

諾安淚盈于睫,似乎感動了光豆,只見它斜着頸子,好似正揣度着眼前這位柔弱女子心裏的想法。

“還是我變醜了,連你也不想理我了?”她眼中漾起一抹愁思,勉強地擠出苦笑,“我真的不能回去。”

見光豆始終保持着打量她的表情,沒有任何反應,諾安洩氣的垂下頭,“算了,你終究只是匹狼,我還巴望你能懂我的意思。”

她打算,如果再想不出法子,她就跳進狹谷吧!

現在想想,與藍勳生離的痛苦比起來,死別已經不足為懼了!

然而在她打消一切希望時,光豆卻對空長嘯了聲,而後緩步走向她,将她拖下車安坐在自己的背上。諾安欣喜的抱住他毛絨絨的頸子,看着它拔開四肢往山頂上直奔而去!

疾勁的風拂過臉龐,諾安已好久不曾感受到這種舒爽的感覺了,離情依依的淚斜飛于周遭的氣流中。

★★★

“諾安,你瞧,我帶回了什麽?”

藍勳手拎着兩條魚,興高采烈的奔回櫻花邬,卻在房裏撲了個空!

一絲驚懼的感覺劃過心間,他甩下魚沖往大廳,正巧遇見剛由巿集回來的龍越與憫憫。

“二哥、二嫂,你們看見諾安了嗎?”

心急之下,藍勳的劍眉已不自覺地往上掀;此刻已近晌午,邬外豔陽高照,她該不會跑出去了吧?

“諾安!沒有啊,我和憫憫也才剛回來。怎麽?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好呀!別丢人了。”對于藍勳的焦慮,龍越彷若是視若無睹,還饒富興味地挪揄起他來了。

“二哥,我沒心情跟你開玩笑,我去找她。”

藍勳濃眉深鎖,瞳中有股極欲淪陷的致命焦灼,丢下一句嗟嘆後,他狂奔而出!

“龍越,你瞧你這個玩笑開大了。”憫憫瞪了他一眼。

“逗逗他而已嘛!我怎麽知道諾安真不見了!她最近一切都很正常呀!不至于說走就走吧!”

龍越對憫憫使了個無辜的眼神,恨不得吞回自己剛才胡謅的話。

“也對,昨晚我看她還有說有笑的。這樣吧!你跟去瞧瞧,多個人找會快些。”憫憫心忖,以後還真不能把諾安一個人放在邬內。

“好,我這就去瞧瞧。”龍越颔首,立即尾随而去。

藍勳和龍越幾乎找遍了整個邬內依然找不到諾安的蹤跡,藍勳心緒亂飛、牽腸挂肚,整個人陷入一種窒人的緘默中。

該死,她會去哪裏?

他後悔了!他不該把整座櫻花邬都改造成無障礙空間,原擔心行動不便會造成諾安的困擾,現在才知道他的體貼居然是活生生把她趕離了自己。

為什麽毫無預警呢?

思及昨夜,她還纏綿地栖在他懷中,聽他傾訴真愛,不過一夜之隔,她居然悶聲地走了!難道她就是這麽地不相信他?還是……還是她發現了身體上出現了某些異狀,因而不敢面對他而逃離?

對,就這個可能性最大,那表示她的病情開始發作了!

他擰起眉心,眼神中出現了一抹憂傷,氣急敗壞地往櫻花樹上猛捶數拳,致使櫻瓣如雪紛飛……

“要不要出去找找看,依這情形,諾安很有可能出邬了。”龍越手扠着腰,蹙眉凝望着四周一片雪景。

他的話如同醍醐灌頂似的,澆醒了沉溺在悲傷中的藍勳,他眼瞳霍然右亮,“對,她架着輪椅一定出邬去了,鐵定走不遠,我這就去。”

話語未歇,藍勳已如一道勁風般,輕掠龍越身前,往邬口處疾馳。

龍越見狀搖搖頭,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藍勳幾乎找遍了整個貝爾湖四周,差點沒将湖面給倒灌過來,然依舊希望落空,諾安就像石沉大海般,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不──上天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他?

陪他一塊兒團團轉了半天的龍越,不禁懷疑,“不可能,她不可能就這麽不見了!她的行動不便,這四處不是山巒就是水壑,怎麽可能說走就走!”

“可是該找的地方我都找過了,該不會她遇上了什麽……該死的!”

他的心髒忽地抽緊,向來冷靜的曈眸頭一次抹上失措。

“別斷定的太早,這樣好了,我往東方去找,你往海拉山的方向去看看。”龍越建議,畢竟一個人不可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消逸無蹤。

“海拉山!怎麽可能?”

藍勳一開始就不相信諾安能上山,也因此完全将海拉山這個地點否決掉。

“試試看吧!諾安外表雖柔弱,但內心卻是無比強韌,說不定她偏偏往你意想不到的地方跑。”

“罷了,我就去找找看吧!”藍勳端着一張冷硬的臉孔,一咬牙直沖海拉山。

剛跨上山巒,不遠處他就驚見諾安的輪椅!可是人呢?

“諾安──項諾安──”雙手圍在唇際,他猛然狂吼,卻只聽見陣陣自己的回音!餘光瞥向一旁狹壑,谷深數十丈,難道她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諾安,你到底在哪兒,為什麽要離開我?”

藍勳雙手緊緊扣在扶把,企圖想感受她的溫度,卻什麽都沒留下,垂首看向深不見底的深淵,眼角的淚終于潰堤,倘落谷中。

★★★

十天過去了。

藍勳也整整當了十天的行屍走肉!

自從發現諾安極可能掉落溪谷後,他便在谷中找了近三天三夜,直至沒有任何一絲蛛絲馬跡才返邬。

未見屍首,他絕不放棄!

可是橫亘在眼中的那份悲愁與思念,卻無人能懂。此刻他正站在崖上,雙眼須臾不離開谷底波濤翻騰的景像,想象着諾安到底是去了哪兒?只是十天已過,她的病情是否更嚴重了?這抹憂心總是纏繞在他腦際,使他夜夜無法安睡。

“回去吧!瞧你都瘦了一圈了。”

聞訊趕回的淩澈終于在這兒找到了他,藍勳最近每每天未亮就出門,總是拖到三更半夜才回來,他真擔心再這麽搞下去,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的。

“回去全是諾安的影子,我受不了!”他緊緊閉上眼,不讓淚水再度洩漏出力他的脆弱。

每每回到邬內,每一個角落都會浮現她的幻影,讓他害怕,他怕這是她回來找他的魂魄,他不要她死,不要!

“那麽飯總得吃吧?我想諾安即便不在了,也不希望你……”

“你給我住口!你憑什麽說她不在了?”

首次,藍勳學會了對淩澈謾罵,向來他一向是最懂得兄友弟恭的,可惜悲哀已經蒙住了所有理智。

“櫻木藍勳,你醒醒可不可以?”

淩澈拽住他的肩猛力搖晃着,如果可能,他多希望能晃掉藍勳身上的脆弱與消極,如果可能,他多盼望藍勳能重新拾回往日的笑容。

可惜,他像是沉淪于忘我的流沙中,只有越陷越深。

“我醒或不醒全不關你們事,都別理我,省得浪費你們的同情心。”一時間,他将積壓在胸口的郁氣全都吼了出來!

“你該冷靜!”淩澈嗟然。

“我夠冷靜了,要不我早就離開這裏。”藍勳猛然轉首看他,眼中的光芒是認真的。倘若他不是對諾安的生死還抱有一線希望,他當真會就此離去。

或許當個忘情的方外之人吧!

“你──別忘了,你還有我們這些做哥哥的!”情殇雖苦,但親情的彌補難道就不能稍稍療養傷痕?

藍勳痛苦地抱着腦袋呻吟,俊逸的臉上微微地抽搐着,“對不起,大哥。你就讓我靜一靜吧!我會回去的。”

淩澈欲言又止,只好舉手搭上他的肩,重重的拍了兩下,而後旋踵離去。

藍勳深吸了一口氣,也逐步走下山,來到櫻花林,每一個腳印都有着對諾安的思念和回憶,這一層層裏住自己的相思幾乎令他窒息。

不經意地,他走到了種植“情花”的地方。

藍勳對着花兒苦笑,“你不是有情即開花嗎?難道這一切只是傳說。”

他陡然坐在地上,俯看一朵朵早已幹枯的花枝,“你知道我對諾安的感情嗎?我愛她,可以不計較她變成任何模樣,但是她不肯與我共度困境,也拒絕了我的愛。”

沉浸在悲傷中的藍勳,渾然未覺向來無刺的情花,居然在枯萎後長出了尖銳的刺,密密叢生。

“告訴我,怎麽樣你才能再開花?”

他埋首在花叢枝枒內,不在乎被尖銳的刺弄得滿身是傷,只是喃喃念着:“哼!就算開花了又能如何呢?她已經不在了。”

他鮮紅的血沿着花莖慢慢流進土裏,幹涸的泥土得到情血的滋潤漸呈松軟,枯萎的枝枒也略顯青翠,正慢慢的複蘇當中。

“該死的,她到底在哪裏?”他瞪着情花。“你別告訴我她死了,不準告訴我她死了,知道嗎?”

藍勳定定望着手中物,發覺它好象有一點改變了,“奇怪了,諾安不在你該傷心呀!為什麽還會變了顏色?”

瞬間,他手上的情花居然當着他的面,由枯黑的顏色慢慢轉變為嬌豔欲滴的大紅花瓣,已禿了的花蕾也漸漸添上了嫩白的花心!

花蕾重生,花瓣齊揚!

藍勳驚駭地猛然松開手,這才發現放眼望去全是一株株嬌美盛開的情花!

“這是怎麽回事?”他赫然跳起,死盯着眼前的一切,深怕只是一閃而過的幻影罷了。

難道情花是受了他的感動,所以……

完了,他腦中的思考能力、邏輯組織全亂了!

待他頭腦清晰了些,他才發現,沒錯,情花是受了他的感動驟然開花!可惜諾安呢?他該如何找回他的諾安?

不,好不容易情花盛開,他不甘心諾安竟然就此消失,他非得找到她不可,否則絕不罷手。

随手拔了株情花,他又狂奔向海拉山,求天吧!

藍勳相信,既能感動情花,必能感動天地,他不會讓諾安就此消失,他非得把她找出來!

★★★

躲在洞中的諾安神形憔悴,她不敢照鏡子,更不敢觸碰自己的臉,深怕那種毛骨悚然的觸感會令她害怕、嫌惡。

也幸虧光豆的照顧,見她疼痛,它會去山上采些藥用青草為她敷傷,更會摘一些可口的果實讓她解饑。對一只獸類來說,它的這種照顧已可謂是無微不至了!

然而日複一日的過去,她的病情并未得到改善。

“光豆,謝謝你,我可能不行了!”她氣息微薄,虛弱的擡手輕觸光豆的額,如和風般的笑容,輕掠過光豆的眼曈。

光豆垂首低吟,嗥出傷感的音調。

“你可以将我扔在湖底、埋在山頂,就是別讓勳哥看見我現在這個模樣,好嗎?”她強忍着悲痛說。

光豆瞠大帶綠芒的眼,好似搖着頭,不同意她的說法。

見它似乎不茍同,諾安着急地道:“求求你,光豆。”

光豆長長一嗥,綠芒被霧氣所蒙,像是在哭泣。

“你是在為我傷心嗎?謝謝……咳……”諾安說到這兒,突如其來的一陣劇咳,嘔出了大量鮮血。

光豆見狀,吃驚地後退了一步!

它還沒答應她剛才的要求呢!諾安想再多說些什麽,卻已力不從心,“求求你,不要……”

諾安昏厥了!光豆躲在一旁粗喘,須臾,它拔腿旋身奔下山,不管諾安的請求,它必須找到救星。

快到山底時,它與藍勳不期而遇!

“光豆?”見了它,藍勳才恍然察覺自己為了尋找諾安,已許久沒上山見它了。平日它總是躲在深山中,這會兒怎會出現在這裏?

光豆像是見了救星般長嘯一聲,用嘴銜住藍勳的衣袖往山頂比了比。

“什麽意思?”藍勳仍是一頭霧水。

光豆甩甩頭,不再猶豫,拔起四只長腿疾速往海拉山頂跑;藍勳瞇起眼,瞪視着它矯捷的動作,感覺出它似乎要他去見什麽東西,于是騰起身尾随追上。

過了山腰,光豆帶着他來到它的洞穴中,藍勳帶着遲疑跨步進去,卻在洞口被眼前的人兒震懾住了!

她頭發稀疏、臉皮皺攏、眼角深陷、眉淡不清,宛如一個歷經滄桑的老者!但他仍看得出她不是別人,是他心愛的諾安。

“諾安!”

他沖向前,趕緊把她摟進懷中,急促的在她耳畔輕喚:“諾安,你醒醒,你別吓我呀!”輕觸鼻息尚有餘溫,他微微放了心。

“情花又開了!諾安,你知不知道?”他抱着她好緊好緊,幾乎将她揉進心裏,嵌在心上。

老天,她為什麽不醒呢?

突然,藍勳瞧見手中一直緊握的情花,對,他可以拿它來救她呀!

猶記得當初見到穆天行點燃花莖,靠着煙霧支撐體力。藍勳在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便依樣書葫蘆的以蒸香治療她。

不久,徐徐煙霧彌漫整個洞內,諾安在吸取情花的香味後,攏聚的眉頭已漸漸散開,不再表現出痛楚的表情。只是她為何依然沒有轉醒的跡象?

“不行,再這麽下去,諾安還是會有危險。”藍勳自言自語着。

突然,光豆晃進洞內,吃起地上殘餘的果子,使他突然想起,何不讓諾安食用情花,說不定會有作用?

如果情花能救人,應該不會有危險才是吧?

罷了,試試吧!

然而昏迷不醒的話安壓根沒辦法咬合或吞咽任何東西,黔驢技窮的藍勳只好先将情花含在嘴裏咬碎,再哺啐給她。

情花的劇毒早已敵不過他對她的愛,他當然已免疫了。

試過幾次,諾安終于有反應了!睜開蒙眬的眼,納入瞳仁裏的是藍勳那張焦慮不堪的面孔,此刻的她以為自己正在夢中,他來夢裏見她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

不,她現在這個鬼樣子怎能見他!但她卻提不起勁兒推拒他不時傳進她口中的熱力,與香味四溢的東西。

那是什麽?和着他的溫熱的情愛是如此的可口。

藍勳發現他口下的绛唇似乎有了動作,他愕然地擡頭,眸底全是驚喜,“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諾安側着腦袋,看着他許久,禁不住伸出手撫觸他的臉,熱力傳至手心,逐漸發現這不是夢,他是真實的人體!

“啊!”

她躲至牆角,将整張臉埋在手心中,不願再擡頭。不斷抖瑟的肩,說明了她有着深切的恐懼。

“怎麽了?諾安。”藍勳憂心忡忡的靠過去。

“你別過來,你走!”她整個人縮在角落,始終不肯擡起頭。

看着諾安一直掩着面,不願面對他,他心中已大抵知道她的顧慮,“你為什麽悶不吭聲的離開?為什麽不想想當我找不到你時,心裏會有多着急?你的容貌有了變化應該告訴我,而不是一味的逃避我!”

“我現在只是個醜八怪,你別理我。”他的話完全開啓不了她此刻封閉的心靈,只使得她更畏縮。

“我為什麽不能理你?你是我老婆呀!”藍勳眉頭輕輕一皺,憤而扣住她的雙肩,他的臉就在咫尺,重重的粗犷氣息吹拂在她臉上。

“求求你,讓我保留一點自尊,就當我們緣盡于此,你別再糾纏我這個面目可憎的醜女。”

諾安忍住嗆鼻的心酸,句句出自肺腑,卻也狠狠地啃噬着她的心。

“你以為我是個膚淺得只重視外表的男人?”低沉的嗓音漸漸散發出不尋常的音律,毫不遮掩的闖入一顆無措的芳心。

“連我都憎恨我自己,何況你。所以,你不要在意,此乃人之常情,我能接受,你就當我從未出現過,忘了我吧?”他依然是如此具有魅力,自慚形穢下,她怎能還賴着他。

她相信自己終究學得會放下,只是過程是痛徹心扉的。

藍勳聞言,猝然如箭離弦地沖向她,硬是扭下她的雙手,緊掐住她的下颚面對自己,“項諾安,看見沒?我現在已把你看透了,我有吓着嗎?其實,早在剛才我已吻了你,如果你不複記憶,我可以再做一遍。”

他的吻如狂風驟雨般灑在她臉上,吻遍眉、眼、鼻、唇;深摯的愛如同潮水般洗刷掉她封閉在外的硬殼,也抽離了梗在她心中的介蒂,使得諾安漸漸包容他所有的付出。

她怎麽那麽殘忍,居然狠心的要他忘了她!

“勳……”諾安被他吻得暈頭轉向,吶吶地吟不出聲。

“說,你要我,不再讨厭我。”藍勳定定地看着她,語氣是霸道的命令。

“我怎麽會讨厭……”天,他怎麽可以用這種眼光看着她,現在的她一定像個小老太婆,又醜陋又惡心。他還敢吻她,怎麽會這樣呢?

他還說她讨厭他,這句話應該是她問的才對吧!瞧他那一臉專注,是真心愛着她才會出現的溫柔眼神,諾安都快融化其中了。

“你快說話呀!”他故作鎮定的面對她猶豫不決的臉色。

受了感動,諾安挺直身,勇敢的面對他,不再掩掩遮遮,“我愛你,我要你,如果你不嫌棄我,那我決定一輩子跟着你,直到上天奪走了我的命,或是你舍棄我的那一天。”

藍勳緊張的情緒頓時放松,他笑咧了嘴,緊緊摟住她,“你終于要我了!謝謝你的不舍棄。”

看,他說的是什麽話?謝謝她不舍棄他!

受不了他的嬉笑表情,諾安溢着淚笑道:“你就會逼我開心。”

“我還有更讓人開心的事情要告訴你。”看見她率真的笑容,如同擁有稀世珍寶般可貴。

“什麽?”

“你瞧,這是什麽?”他由身後拿出尚剩餘幾朵瓣葉的情花,臉上的笑意與暢快是掩不住的。

“這是……”情花嗎?喔,她不敢想。

“沒錯,它就是我們夢寐以求的情花,諾安,你有救了!剛才要不是有它,我還真不知該如何喚醒你。”藍勳控制不了陡升的思緒,吶出的聲音顯得高亢。

“真是情花!”諾安以幹枯的手接住它,喜極而泣,“我真的不敢想象,它會再度開花!勳哥,告訴我,你是怎麽辦到的?”

諾安心想,他一定是吃了不少苦,瞧他人也瘦了,深邃迷人的眼睛四周地出現了暗暈,是憔悴了許多。

“當然是被我的深情、被我對你的愛感動的,現在你相信我不是個只懂得重視外表的俗氣男人了吧?跟我回去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在情花的治療下,回複原有容貌。”他低沉沙啞的嗓音會揪緊人心,迷惑人心的黑曈霸道且不留餘地的凝視着她,令她不忍拂逆。

“好,既已跟定你,只要有醫好自己的機會,什麽我都願意一試。”

“太好了。”

事不宜遲,也為了争取醫治良機,藍勳迫不及待的抱起她,返回櫻花邬。

終曲:

借助“情花”的效力,再佐以櫻木藍勳運氣幫忙下,諾安天天受其熏陶,不出一個月,她不僅腳能行,而且面貌形色也恢複了十之八九,這個結果讓櫻花邬出現了撥雲見日的喜悅。

項楚雲得訊,欣喜不已的破例帶着已有近五個月身孕的翩翩,千裏迢迢回到了櫻花邬,共享歡愉氣氛。

登時,貝爾湖畔笑聲連連,久久不散地洋溢着。

“嫂,還好你現在才來,否則你見了我那鬼樣子,鐵定會嘔得吃不下飯。”見了月餘不見的大哥及翩翩,諾安簡直開心極了,再者是慶幸自己的容貌居然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恢複得完好如初。

“是嗎?可是這一個月來我沒看見你,光看見你哥就老是嘔個不停。他的樣子一定比你更醜啰?”翩翩指的是“害喜”。

“你敢說我醜?我為了彌補你懷孕的不适,買了多少東西送你呀!”項楚雲指着翩翩的鼻尖,聲音透着佯怒。

“這怎麽能和三哥對諾安的愛相比拟呢?”翩翩嗾起唇,一臉的不妥協。

“喂,龍越,你是有經驗的人,我問你,老婆懷孕時,性情是不是都變得難以捉摸呀?”項楚雲改向龍越求救。

“這……”龍越瞄了下憫憫等着答案的陰險表情,只能清一清喉嚨,“怎麽會呢?我的老婆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最善解人意的,憫,你說對不對?”

“嘔!”翩翩捂住嘴,迅速沖了出去。

看來龍越這個馬屁還拍得真不夠響,惹來一片哄堂大笑。

“我出去看看。”項楚雲着實不放心地跟上。

“諾安,我沒辦法像你大哥一樣,買許多東西送給自己的妻子。去偷的東西全是不義之財,我寧願濟貧,但絕不會用它們買任何東西給你。”

趁着大夥兒笑得人仰馬翻之際,藍勳偷偷地将諾安拉了出去,嘴角卻挂着牽強的笑意,他心中最大的遺憾是,無法給予諾安如同王府般富裕無虞的生活。

“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我早就擁有你全部的財富了。”諾安瞪大水靈燦動的大眼,臉上是可以揉入人心的甜美笑意。

她不懂,他怎麽會這麽以為呢?

“哦?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偷了我全部的財富?”他饒富興味地戲谑說着。

“就在這兒。”纖纖玉指指上他的胸膛,彷若一族愛的電流,直穿他的心房。

藍勳一把抓住她的柔荑,“這兒?”

“對,你的心,還有全部的愛。”短短四目相交的一瞬間,藍勳完全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柔情。

在氤氲的月色下,泛在她臉蛋的嬌羞将其容顏強調得更為迷人心神。藍勳重重地吻住她,狂野的索取她僅屬于他一人的甘甜馥郁,彷佛想将她所有的美好全部納入心上,不讓她逃離。火熱的舌竄進她的齒間,與她的糾纏交錯,漸漸地他放輕動作,改以和風拂面般輕柔的密吻,細細碎碎地灑在她身上。

他擡首,氣息粗嗄的喘息着:“但我想給你一份實物,你想想看需要什麽?”

她縮在他懷中輕喘,緩緩擡睫看他,“我想想看……聽說你們每個人都有一種代表櫻花是不?你的是?”

“粉橘櫻花。”

“我還聽說只要你們每偷一樣東西,就會丢下一朵櫻瓣,代表那東西已是你們的所有物?”

“沒錯。”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好,那我要你全部的粉橘櫻花。”她開心的笑說。

“幹嘛?”他忍不住挑高眉問,那東西又不能賣錢。

“那表示我就是你的所有物了,最重要、最無可取代的所有物。”她蹲下身,從地上捧掬一大把橘色花瓣擁在胸前。

看她那激昂歡暢的神采,藍勳為之陶醉,她真是個不懂得貪心的小女人。

“傻瓜,這不算。我看這樣好了,我給你樣最實質的東西,在你肚子裏下個種好了。”對,就讓她和翩翩一樣。

出其不意地抱起她,藍勳大步返回房間。

“你要幹嘛?”她忍不住大聲呼叫。

“如果想‘奇文共賞’,你可以盡量喊。”他扯笑,故意吓唬她。

諾安猛地噤了口,只好讓他“為所欲為”啰!

感情事當真難料,當初是她對他窮追不舍,現在倒是變成他對她愛不釋手,管它的,這表示她魅惑力夠嘛!

她笑在心底,本來嘛!像她那麽好的女人,舍她其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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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金天師

原名《活人回避》
一件古董将我推上一條亡命之路,從此為了活下去我變成了一個和陰人行屍打交道的走陰人。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大神歪着跳

大神歪着跳

我叫黃埔華,是一名出馬弟子,人稱東北活神仙。 本人專注跳神二十年,精通查事治病,看相算命,代還陰債,打小人,抓小三。 承接各種驅邪辟鬼,招魂問米,陰宅翻新,亡靈超度等業務。 另高價回收二手怨魂厲魄,家仙野仙,量大從優,可開正規發piao! 如有意加盟本店,請點多多支持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