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退路

林予晞失魂落魄地回到陳艾青地家裏，坐在沙發上發呆了好久，才勉強打電話訂去上海的機票。

「林小姐，最快有位置去上海的航班是下午五點。」

「好，幫我訂下。」

「請問回程是什麽時候？」

回程？林予晞苦苦一嘆：「我訂單程票。」

周子正已經打了第五通電話。林予晞按下靜音，半躺在沙發上發呆，她的腦袋被堵塞得動彈不得，她的心卻空得如包住了個虛無的宇宙。她的頭熱得要炸開，身子卻冷得像在冰川。一段六年的感情苦苦請求破鏡重圓，一段她剛剛敞開心扉的情感竟然充滿可恥的心機。她該何去何從？

因為昨晚一夜未眠，她躺着躺着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聽到開門的聲音，愕然地看見陳艾青和周子正一起走進來。

「謝謝！」周子正冷清地向陳艾青說「妳可以回公司繼續上班了。」

陳艾青不能置信地看向他，這裏明明是她的家啊，竟然被人這麽理所當然地趕走。

陳艾青在公司開會時，公司的同事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說天正集團的ＣＥＯ有急事找她時，會上的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她。會上談論的就是為天正集團制作的廣告。陳艾青在衆目睽睽下，拿起電話。

「小艾，晞晞昨晚是不是留在妳家？」

「是啊！」

「現在呢？」

「可能還在我家吧！」

「我二十分鐘後到妳公司。」

于是她就在毫無選擇的餘地下從公司帶周子正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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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正沉冷地看着她，林予晞感覺到他的目光似是燃燒的刀，把她一點點割裂。

「為什麽不聽我的電話？」

林予晞低下頭：「我睡着了。」

「昨晚沒睡好？」

「嗯！」

「那回家休息吧。小艾看起來神采奕奕，她的感情似乎沒什麽問題。」

「我，想去上海看爸爸媽媽。」

「好。這個周末我們一起去。」

「我訂了今天下午的飛機。」林予晞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原來已經下午兩點了「我要走了。」

周子正一手拉住她的手臂，他的手勁很大，掐得她泛痛。

「李淳一和妳說了什麽？」

林予晞別過頭避開他的視線，周子正另一只掐住她的下巴，強硬地把她的臉轉向自己，鎖住她透着痛苦的眼光。

「李淳一和妳說了什麽？」周子正重重地再問一次。

眼淚從林予晞的眼眶中滲出，卡住了她所有言語。

他沒想過程璇會親自來他的辦公室找他。她妩媚地步入他的辦公室，優雅地摘下太陽眼鏡，美得無可挑剔的臉旦上溢滿了微笑，一種嘲諷的微笑。

「Darling，我親自來看你，你開心嗎？」

周子正冷冷地看着她。

「Ok, cut the crap.」她拿出手機按了幾下，周子正的手機就接收到一張照片。照片中，李淳一緊緊地摟住林予晞，深深地吻住她。照片的窗子外，正好照到了一個大屏幕，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今天早上，九點十分。

程璇笑了笑：「你的未婚妻和她的前未婚夫似乎，餘情未了。對了，她昨晚是不是沒回你的大宅？她，去了哪？」

習慣性地冷靜讓周子正努力地壓在急促而上的怒火：「妳派人跟蹤她？」

「我只是想了解了解這個讓你動心的女人到底有多好，為了她，你情願放棄Ethan。」

「我永遠不會放棄Ethan。妳利用Ethan這麽多年，難道想再利用下去？」

「Vince，先變心的人是你。你違背了結婚時的誓言，難道不該受到懲罰？你說過，一生一世陪伴，才一年就變了。你玩厭了，就想退出？在我的世界裏沒有這麽輕易的事。」程璇冷冷地看向他。

她和他的相遇是火花踫上了煙火，一見鐘情，激情一觸即爆。在一起的第一年，他們幾乎在衆星拱月下夜夜笙歌，由一個酒吧去下一個酒吧，由一家會所到另一家會所。這是程璇喜歡的喧鬧生活，喜歡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他倆都是豪門之後，身邊環繞奉承的人多不勝數，程璇對于這種分不清是真心還是假意的讨好恭維很受用，但周子正卻逐漸對一張張虛僞的笑臉感到厭煩。

璀璨的煙花夢幻得讓人迷醉。程璇享受五光十色的迷醉，而她的家族背景足以讓她一輩子享受下去。縱情享樂後的虛空卻讓周子正慢慢清醒了，喧嘩是寂寞的，狂野是寂寥的，家裏的清靜平淡卻讓他燥動的心平和下來。只是，程璇也從來理解不了為什麽一向可以作伴玩樂的丈夫會慢慢變成了宅男，為她做飯，和她在家裏看影碟。

「Vince，我們出去玩吧！在家裏太悶了。」

「Megan，我累了。」

程璇站起，輕盈地戴上墨鏡，嘴邊揚起諷刺的笑意：「被背叛的感覺如何？」

周子正凝視着林予晞淚水盈眶的雙眼，目光燃起了火，其中有怒，有愛，有痛。他的腦海完完全全被李淳一和她的擁吻畫面占據。被背叛的感覺如何？是被他最心愛的人拿起最鋒利的刀刺進他的心房。

他重重地把她推倒在沙發上。

林予晞驚恐地掙紮：「Vince，不要。」

周子正的怒火是灼烈的：「為什麽不要？」

林予晞的淚水不斷地湧出，她無力反抗，只能閉上雙眼，默默地承受。

周子正帶着重喘地注視她：「李淳一到底和妳說了什麽？」

林予晞睜開眼睛，淚眼模糊地對上他的視線，原來哽在喉嚨的話沖口而出：「是你在工作上刻意刁難淳一，逼得他走投無路。是你教王韻琪向李淳一下藥，讓他倆米已成炊。為了要逼我們分開，你到底還做了多少龌龊的事？」

周子正因怒火和激烈的運動而升騰的熱度漸漸冷了下來：「我教王韻琪向李淳一下藥？這就是李淳一告訴你的事，然後妳相信了？」

「他給我看的是你和王韻琪的短信紀錄。」林予晞的聲音有些顫抖。

周子正拿起手機打電話：「依琳，連絡電信公司，我要在今天拿到我過去一年所有的短信紀錄。」

說完電話，他看向淚痕滿臉的林予晞：「妳今天就會知道做了龌龊事的人是誰。」

林予晞愣了愣，默默地穿上衣服時才發現上衣已經被他撕破了，她只能走入陳艾青的房間拿了件上衣，再走進浴室。熱水激打在她身上臉上，沖走了臉上的淚痕，卻帶不走壓在她心頭的困頓。難道李淳一的短信紀錄是假的？

走出大廳時，周子正坐在沙發上，臉色落寞，沉冷。

「李淳一的指責，妳為什麽就不問問我？」周子正擡起頭看向林予晞「他說我在工作上刻意刁難，我做事的方法妳難道不清楚？我願意付出高價，就是為了得到最堅韌的精英。如果說刁難，在我手下工作的人有誰沒被我刁難過？李淳一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實力接下上海項目的盡職調查，他做得差，難道我能說他做得好？他明知自己力有不逮，也要一意孤行，這是他自取其辱。最後，他選擇了向王韻琪求助，選擇陪王韻琪去新加坡游玩，難道這一切他全是我逼他做的？」

林予晞怔怔地站着，雙眼裏只有一片惘然空洞。

周子正站起，走到她面前：「如果我說我絕對沒有教王韻琪向李淳一下藥，你會相信我嗎？」

林予晞面對不了他目光中的灼熱，低下頭：「我不知道。我很亂。」

「所以妳想一走了之，連個解釋的機會也不給我？還是妳由始至終都不相信最終能和我走到一起，于是就把李淳一的指責當成了離開的理由？」周子正苦苦地自嘲一笑：「我每天都在想怎麽做可以讓妳更安心，而妳每天都在想着退路。」

林予晞的身子突然僵住了。受了太重的傷，心就像是建起了座圍牆，她的心出不去，別人的心也進不來。她一直住在他的心裏，而他卻被她攔在心之外。

「我以為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妳或許對我有了一些愛。原來，從來也沒有。我做了那麽多，在妳心裏依舊是一文不值。李淳一向妳說幾句謊言，妳就不顧一切地投懷送抱。妳以為他真的那麽輕易可以和王韻琪離婚？李淳一真的會為了妳和王氏集團反目，看着越做越大的律師行倒閉？」

他的每一字就給利箭刺進她的心裏，痛，卻真實得讓她無以為辯。

宋依琳極有效率的在兩個小時後就把周子正的短信紀錄電郵給了他。周子正打開短信紀錄，找到十月二日的紀錄，遞給林予晞：「那天王韻琪只是發短信來問有哪位醫生是最可靠的，我推薦了鄭之琛。這就是我和她當天的所有短信內容。」

林予晞接過手機，仔細地看。十月十日，周子正和王韻琪根本沒有短信來往，只有十一月三十日的短信是真的。

「李淳一給妳的短信紀錄是從哪來的？」

林予晞靜想了一會：「他沒說。他只是說他去醫院查問過，鄭醫生真的開了藥給王韻琪。」

「這件事只有兩種可能。如果李淳一有去查過王韻琪的手機短信，他給妳的那張短信紀錄就是他捏造出來的。如果短信紀錄是別人給他的，那這個人就是想借一張真假難分的短信紀錄借刀傷人。」

林予晞不解地看向周子正，周子正輕輕一嘆：「Megan回來了。如果是第二種可能性，那個人就是她。」他拿過手機，找出程璇發給他的照片，遞給林予晞：「這就是Megan發給我的。妳能想象我看到這張照片會是什麽感受嗎？」

林予晞震驚地看着周子正手機中她與李淳一擁吻的照片，心裏湧滿了羞赧，愧疚。突然，她明白了周子正為什麽會這麽怒恨。

「我…………」

周子正拿過手機把照片删除：「不用再說了。這件事我們一鍵删除。」

林予晞靠着他的背，伸手摟住他的腰，低聲嗚咽：「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麽。」

周子正環抱她的手：「歸根結底，這一切也是因我而起。我堅持和Megan離婚，以她的性格，一定會想盡方法來破壞我們。我們能走到一起不容易，我絕不輕言放棄，只希望妳可以給我多些信任。真的有什麽事發生，至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不要這麽輕易就放手。」

林予晞的臉埋在他背上，他的話堅定而有力地擊打她的心。這一路走來都是他在披荊斬棘地付出，由起初的他遘十步，她退五步，到訂婚後的他跨十步，她走一步。如果不是他一直牢牢地牽着她的手前行，她根本無法和他走在同一條道上。只是，她從來沒想期望過能和他一起走多遠，于是一路上，走得小心冀冀，步步為營，默默地守着她一早鋪好的退路。他包容她淡淡的疏離，忍受她的吝于付出，甚至容忍她的心裏有別人，而她為他做了什麽？就連他期許的一點點信任也是奢侈的。

「對不起，對不起！」壓在她心上的烏雲傾瀉而下，染濕了他的襯衫，也沖走了沾滿她心頭的泥漿，沖開了困住她心房的圍牆。

暴風雨過後，天就會一碧如洗，一如她此刻漸漸清朗的心。

這條感情的路，需要信任，更需要勇氣，去交付，去相信，去堅守。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