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個故事
隋天佑被宋顧追帶進不眠山時,腦中空蕩蕩的。他自從入宮之後就沒再見過散塵,今天是怎麽回事,難道是關靈道告發他了,老宮主要趕他出去?
暈暈沉沉地在廳裏站着,宋顧追輕聲問道:“今天想問你一件事,已經是幾個月之前的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什麽事?” 胸口生疼,渾身出汗,幾個月之前的事,除了偷丹藥還能有什麽?
“有次關靈道下山,沒有跟丹房執事報備,後來大吵,直到我去了之後才平息下來。這事記不記得?”
隋天佑盡量冷靜地點頭。
“在那件事的前一天,丹房裏有個弟子曾經去關靈道的房間找他,關靈道人不在,桌上卻有個壇子。你記不記得這件事?”
隋天佑隐約記起來确實有這麽件事。怎麽老宮主找他來不是為了偷丹的事麽?
“我知道你當時住在他隔壁,這事事關重大,你可記得那壇子是什麽樣子的?”
散塵和宋顧追的目光都很專注,隋天佑冷靜了許久才模模糊糊地感覺出來,這兩人想問的事根本與自己無關。難道是關靈道做錯了什麽事,這兩人要抓他的把柄?
宋顧追從後面抱出一個黑色壇子來:“是不是這個樣子?”
隋天佑死死地望着那壇子。那天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些記不清,不過似乎就是這個模樣的,這壇子怎麽了,裏面難道裝了關靈道的贓物?
“是不是?”
隋天佑的呼吸加快。
“是麽?”
隋天佑不說話,突然間搖了搖頭。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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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天佑心一橫,反正已經搖頭了,撒起謊來便停不下來了:“那丹房弟子去關靈道房間的時候,關靈道還沒回來。我之前抱了一壇酒去他房間,本來想跟他喝酒,結果他根本不在,就暫時放在他屋裏了。我那壇子是墨綠色,也比這個略大,不是這個。”
宋顧追微微閉了閉眼,點頭道:“知道了,沒事了,你回去吧。”
他剛才也緊張得要命,關靈道雖然跟他有些互相看不順眼,他卻也不想關靈道跟魂修扯上什麽關系。魂修在修真界沒有好下場,關靈道并不是大惡之人,他斷不想讓他喪命。
散塵若有所思地望着隋天佑,直把隋天佑看得背上出汗,頭皮發麻,低着頭說:“弟子告退,老宮主、宋執事。”
他輕手輕腳退出去,宋顧追道:“看來此事與關靈道并無關系,弟子繼續查下去。”
“關靈道平時跟什麽人親近?”
“石敲聲、石蘊聲兩兄弟。”
“隋天佑不是住在他旁邊,兩個人不親近?”
宋顧追道:“本來關系不錯,可是幾個月前三宮主讓關靈道進了玄真房,兩人才逐漸有了芥蒂。隋天佑本來單獨管玄真房,可能是心裏不高興,幾次都背地裏說關靈道的壞話,怎麽辦事不穩妥,性格叫人不喜歡,後來幹脆使性子退出玄真房,甚至都不想在關靈道隔壁住了,關系才變得比較僵。”
關系這麽不好,那就不存在包庇之事。
散塵微微颔首,也把這件事揭過去了:“關靈道雖然性格跳脫些,人其實不壞,大家都不喜歡他,聽起來也是可憐。你如今為木折宮代宮主,行事不可有偏頗,要引領弟子們對他好些。”
不但不壞,性格還算可愛,看他對師父的模樣,似乎挺重感情。不算大善,不算規矩,卻也不是大惡,有時候人走上邪路都是被逼着的,越是別人待他不好,越容易變壞。
“是。” 被散塵不輕不重地訓了,心裏略有些慚愧。
“繼續查這件事。”
宋顧追應了之後退出來,心事重重地飛回木折宮,忽見石蘊聲正從遠處飛過來,随即停下來問道:“青衣傳來了消息?”
石蘊聲笑着說:“不是,關靈道不是下山辦事去了麽,屋子裏的花沒人澆,我來幫着他澆花。”
宋顧追調侃道:“這算是又撿了個弟弟?”
石蘊聲笑着不說話。
石蘊聲與宋顧追都是辦事妥帖仔細的性格,以前就比較投緣,可惜一直沒什麽機會深入了解,偶爾遇上也不免多說幾句。
石蘊聲知道宋顧追事忙,不願耽誤他太久,說了幾句便道:“宋執事有事忙,我這就去給他澆花了。”
說完辭別,飛着來到關靈道的房間前面,落了地,用拐杖支撐着木腿慢慢進了屋。石蘊聲性子比石敲聲要細,打理好了花草,回頭一看房間,被子掀開沒有疊,布鞋門口一只,床邊一只,桌上的茶杯也沒整理好,想是走得很匆忙。
宋顧追說又撿了個弟弟,倒也不算錯。
他幫着關靈道整理好房間,掃了地,收拾幹淨才出門。這時候已經快到正午,石蘊聲飛到雪嶺的瞭望臺上,向坐在臺上的弟子道:“你回去吧,該我當值了。”
那弟子笑着說:“那好,我回去了,今天的消息不多,倒是清閑。”
雪嶺的瞭望臺,戰時是登高觀察敵人動靜的地方,平時卻是青衣傳遞消息之地。青衣雖然不在上清宮,但只要其手下之人規矩行事,就不會有什麽大礙。
瞭望臺上有長寬各一丈的白色巨石,表面平滑幹淨,一陣陣青煙飄來,火花亂濺,嗤嗤作響,不時有字跡出現。黑色字跡是外人傳來的消息,比如說紫檀宮傳消息來時,以正楷而書,字也偏大。而藍色的字跡是上清宮宮主和總執事傳來的,多半是讓他們查探消息。
石蘊聲要做的事,便是将這些消息記下來,分門別類,或者傳遞,或者安排人查探。
就在這時,白色巨石上的火花頓顯,灼燒出一行工整的藍色筆跡。
【密信,呈老宮主。計青岩】
下面的字跡一團模糊,看不出來寫了什麽。
原來是三宮主的密信。石蘊聲自從做這事開始就沒見過密信,連忙依照青衣所授,在巨石上鋪開一張煙青紙,模糊的字跡自行印上來,卷成半根手指長的一小卷,停在巨石上不動。
這便是上清宮的密信,只有老宮主自己能看到的密信。
石蘊聲把紙卷收起,打個口哨,不久只聽唧唧聲傳來,一個青色毛團忽悠悠落下,滾圓肥胖,用自己紅色的鳥喙啄石蘊聲的手指。石蘊聲把那卷紙拴在鳥腿上,推了推,那只鳥才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之所以是密信,就是萬無一失,就算有心存不軌的人把這只鳥抓下來,只要紙卷一開,也會瞬間燒成灰燼。
只不過這密信裏究竟說了些什麽?
靜坐了不多時,巨石上又嗤嗤作響,石蘊聲轉頭看過去,這次字跡還是藍色,娟秀美觀。石蘊聲看那字跡就知道是誰的,耐心等着,巨石上足足寫了幾百字還不夠,又長又啰嗦,末了落款:【哥,幫我交給二宮主。】竟然是石敲聲的。這些人不是出門在外了麽,是不是太閑了,怎麽總挂念着上清宮的事?
石蘊聲取出一張白紙,一張不夠再取一張,足足用了七八張紙才印完。這次的紙沒有卷起,石蘊聲把紙張收起來,暫時放在一邊。
這不是加急的信,用不着立刻送出去。
~
散塵正靜坐看書,窗口忽然間傳來唧唧叫聲,笑着偏頭看過去,說道:“今天吃東西了麽?”
他早已經辟谷,這房間裏沒有逗鳥的糧食,散塵自是不甘心,跑去後院找了大半天,搜刮出來幾粒秋天裏留下來的殘種,回到前廳裏沖着鳥招搖撞騙:“來,這都是新鮮的谷子。”
鳥飛到他手心裏,低下頭啄着,散塵輕輕摘下它腿上的紙卷攤開來。
【莫仲賢聽魂之事,似乎不是戚寧向紫檀宮告密的。青岩】散塵的臉色平靜下來。莫仲賢聽魂之事除了戚寧之外,并沒有什麽外人知道,換言之,是有人從上清宮裏面洩露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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