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主線劇情

心虛不已,如今該怎麽辦,這婦人會不會就這麽死了?

關靈道也不清楚她究竟看到了什麽,如果她醒過來,勢必要說出今夜的事。

這時候為了自己着想,最好就是什麽都不要管,讓她自生自滅。

關靈道自認做不到。

這婦人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不說,就算是個陌生無關的人,他也做不出把她誤傷之後,扔在這裏等死的事。

幾個月來不知殺了多少魂修,深知善惡皆在一念之間,今日他若是為了自己的安危不管這婦人的死活,他将來也活該被計青岩殺死。

關靈道取出一片回血草給她含了,輕輕打橫抱起,飛快地沿着溪流而下。這時候已經深更半夜,她一個婦人在這深山野林裏做什麽?

“山根,救山根。” 婦人時而清醒,時而昏迷,虛弱地拉他的手,意識不清。

“山根,怎麽了?”

婦人似乎聽不見他的話,只是不斷呓語:“救山根。”

山根想必是出事了。東華村離剛才的地方算不得太遠,關靈道送她到家的時候已到五更,全村都已經沉睡,他輕輕開了門,院子裏散着一股濃濃的草藥味。

輕手輕腳地進了裏屋,有個滿面憔悴的少年蜷在椅子上,縮成一團,似是困極了入睡。山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渾身臭汗,大腿上紫黑一片,雖然敷了一層難聞的草藥,卻似乎沒什麽效用,粗腫難看。

輕輕撥開那層草藥,大腿上有兩個深深的牙印,緩緩流出濃黑的污血,像是毒蛇所咬,關靈道雖不通醫術,卻也明白這傷勢依照凡人的醫術,該是沒有救了。原來這婦人竟是為了孩子的性命,自己深更半夜想要進入上清宮求助,卻又不得而入,因此在山間徘徊。

他不小心傷了一個為孩子的安危奔波的母親。

關靈道不敢吵醒人,從身上取出一枚凝心丹給山根吃了。婦人看在眼裏,雙目微濕說不出話來,嘴巴輕輕開合。關靈道知道她有話要說,傾身上去,只聽婦人微弱地在他耳邊道:“今夜的事,我什麽也不說,你放心。”

關靈道的心中一動,這女子當真冰雪聰明,就算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卻也是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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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婦人進了房,将她放在床上:“那枚丹藥是上清宮煉制,可解百毒,山根的性命無礙。你的傷口有些深,要幾個時辰才能痊愈,你好好睡覺,含着那片紅葉子,什麽都不必挂心。”

“多謝。” 婦人輕握他的手,眼眶微紅。

關靈道自小沒有接觸過女子,幾個月來雖然也見了些,卻都是在夙城相遇,其中有幾個要用六千錢買他一夜的老太太,還有性情外放的青樓姐姐們。他也不是不喜歡她們,卻無論如何都覺得無法坦然以對。

唯有今日,他才自心底感受到了女子的溫柔和細心。

有這樣的母親、姐姐,必定是件幸福的事。

“睡吧,醒來就好了。”

婦人聽話地閉上眼,她為了山根的傷勢已經幾天幾夜沒有休息,焦躁痛苦,如今又受了重傷,身體虛弱。此刻心情一松,身體困乏到了極點,就這麽昏睡過去。

關靈道走了出來。

山根房間裏的小孩,看模樣正是幾個月前見過面的懷心,眼圈通紅,滿臉水痕,像是傷心哭累而眠。關靈道在房間裏走動了好半天,他竟然也沒醒,睡得極沉。

今晚的事該是就這麽過去了,關靈道剛才虛驚一場,此刻心落谷底,輕輕關上門。五更已過,他再不回去就要讓計青岩起疑了,于是離了東華村,急匆匆地往山上趕。

沒多久,床上昏睡的少年悠悠轉醒。

山根的頭重得擡不起,硬撐着半坐起來,大腿仍舊有些疼。前幾日與娘親吵架,賭氣上山,竟然不小心被毒蛇所傷,這幾日醒過來又昏過去,只以為自己一定要死了,眼看着自己的媽日夜痛苦,心中怎一個後悔了得?

他慢慢撥開腿上的草藥,怔怔的。不知是不是眼睛花了,黑青減退,腿似乎沒有沒那麽腫了?那毒牙咬出的傷,流出來的是鮮紅的血。

疼,卻只是被老鼠咬的那種疼。

他試着下了床,瘸着腿走動幾步,似乎并不那麽難受了,前幾日蔓延至身體的無力和酸痛也消失無蹤。怎麽回事,自己這是好了麽?

懷心還在蜷着睡,山根也不想吵醒他,緩步走進了娘親的房間,嘴唇抖動着沙啞叫起來:“娘。”

渾身是血,面色蒼白,娘這是怎麽了?

山根疾步走到婦人跟前,手顫抖着摸了摸她的鼻息,又四處找她身上的傷口。想叫人卻嗓子不争氣,山根疾步走到懷心身邊,把他搖晃起來:“去,去找三叔,說我娘受傷了。”

懷心懵懂着醒過來,一時半會兒弄不清楚自己是在做夢還是真的醒了,山根焦急地推他,聲音低啞難辨:“快!”

懷心來不及問什麽,急匆匆地答應着跳下來跑出去。

不多時,東華村裏唯一學過點醫術皮毛的三叔帶着藥箱來了。他是半夜被懷心狠敲門吵起來的,現在還有些不清醒,揉了揉雙目,難以置信地看着山根。這孩子不是中了毒沒救了,怎麽竟然能站起來?

“三叔,快!”

中年男人立刻收斂心神,什麽也不多問了,來到裏屋查看婦人的傷勢,輕聲自語:“腰被人戳穿了。”

“什麽,什麽戳穿的?”

“快,去燒熱水。” 中年男人自然也看不出是什麽戳穿的,把藥箱打開,“我把她的傷口洗一洗,上藥。”

山根轉頭說了聲,懷心趕緊出去了。

中年男人輕輕翻開她的眼皮細看了看,又扒開她的雙唇去看舌苔,山根在旁邊看着。

“這是什麽?”

有片葉子不曉得為何在她的口中,鮮紅發紫,山根只顧看她的臉,沒怎麽在意,随手抽出來,扔在地上用腳底撚了撚。

關靈道輕喘着回到木折宮,随手在瓊湖裏洗了洗臉。邪靈把他傷得不輕,他身上的傷痕一時半會兒難以恢複,只得先把臉上的刮傷處理了。

好在臉上的傷不重,關靈道用樹枝子又劃了幾道,看起來就不太像是被什麽東西抓的了,像是不小心在地上翻滾所致。

他從腰間摸了摸,打開手掌,四片葉子形狀的東西散出柔弱的光,在手心輕輕浮起。

忽然覺得背後有人,關靈道立刻回頭。

山間靜悄悄暗沉沉的,輕霧飄蕩,樹上掉落一片新葉,沒人。

分明覺得有人在看他,是誰?

關靈道把手上的東西收起,向後飛過去,什麽人也看不到,卻似乎聽到些許風聲,樹葉亂飛,一絲人的氣息也無。

心情焦躁,總覺得這就是那個躲在暗處的魂修,關靈道兜轉着,忽見一個人影飛過,心中一動,迅速飛上前抓住那人的肩膀:“誰?”

那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怔愣着轉過頭來:“你做什麽?”

一身墨綠衣衫,略瘦,面容清雅俊秀,一臉的書呆子模樣,是石敲聲。

“你怎麽全身都是血?” 石敲聲微張了嘴,“去哪裏了?”

眼前的男子血跡遍布,領子濕透,杏色的單衣染紅了一片。更叫人害怕的是他的臉色,又青又白。

關靈道不經意地四處看了看,明白那人怕是早已經跑了,垂下頭來:“下山去置備些東西,不想遇上了野獸惹我發火,打了一架。”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疑神疑鬼的。

依照關靈道的性情,跟惹怒他的野獸幹架實在算不上奇怪的事。石敲聲見他被抓得傷痕見骨,皺眉道:“去洗洗換身衣服吧,三宮主見到又要心疼了。”

“是麽,師父會心疼?” 本來還在緊張當中,這話聽了卻讓人心花怒放,臉色也有些變了樣。要不幹脆不洗了,就這樣給計青岩看,說不定心疼得抱在懷裏哄呢。

自己那時候再梨花帶雨地哭上一哭,師父會怎麽樣?

想着想着就不想動了。

石敲聲皺眉看着他臉上古怪的神情,不知這小子又起了什麽心思,拉着他的後領:“快去換衣服,宮主那麽多事要考慮,還要整天為你操心。”

“你來這裏做什麽?”

“找你一起走。” 石敲聲指着左肩上安靜蜷着的君墨,“它臨出門了又想吃上清宮的山老鼠,我順便帶它來找找。”

“你剛才在這裏沒見到什麽人?” 關靈道轉頭要走,又回過頭來,聲音有些遲疑。

“沒啊。” 石敲聲皺眉,四下裏看了看,不知怎的被他說得有些發毛,“你看到什麽了?還是聽到什麽了?”

關靈道笑着搖頭:“沒看到什麽,想是剛跟野獸幹架,一時間沒緩過來。”

“嗯,去洗吧,我等會兒去找你。”

關靈道打了一桶水放在房間裏,脫下衣服跳進去,在手心裏看着四片淡綠色的葉子,不到指頭長,比大拇指略寬些,摸着有些柔軟。

他把兩片葉子合在一起,輕輕吹了吹,悠揚的樂聲散開來,牽動魂氣,引得房間裏的花草輕顫。

“別吹了,快點洗。” 石敲聲似乎剛到,在門外院子裏喊,“快到辰時了,別磨蹭。”

“我知道。” 房間裏洗澡的那個立時停了,水聲頓起。

沒過多久關靈道穿戴好了走出來,一身杏衣,身形修長,腰間似乎挂一個綠色穗子,細看卻是幾片綠葉。最顯眼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他背着的木制架子,上面擺着幾盆花草。

石敲聲不知道該說什麽:“為什麽出門要帶花盆?”

“你養蛇,我養花,不舍得把它們留在家裏,不如帶在身上。” 關靈道指着那木架子,拉着石敲聲的胳膊,“這不是普通的木架,這下面是我的琴,我專門改過的,你看。”

石敲聲實在不想理他,關靈道笑着說:“反正就是行路,這些花草不重,也不占地方,當成不會動的君墨養着就是。”

被點名的君墨身體動了動,理也不理他,石敲聲連忙轉身:“時辰不早了,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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