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主線劇情

袖子裏的東西纏上他的手腕,輕拉着搖晃,就是不想讓他把手裏的酒杯往唇邊送。計青岩左手舉杯,右邊廣袖掩唇,半晌才仰頭。

袖口拂過唇角,放下酒杯時已經空了。

一舉一動皆叫人看不出有什麽端倪,只是覺得那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叫人賞心悅目。岑墨行也飲了一盞,眸中笑意加深:“哥哥看起來心情很好。”

計青岩的廣袖落在身側,靜坐如山中青石,把個酒盞子在手中輕握:“明日何時走?”

“天亮就去。”岑墨行嘆了一聲,“你我年少分離,從來也沒說過什麽話,今天想與你敘敘舊。”他又笑道:“哥哥這些年來過得可好?”

“你年少時被人擄走,返家時卻已經修煉得修為高深,其中發生過什麽事,記起來了麽?”計青岩閉口不答,卻無端端地提起另外一件事。

岑墨行垂眸,搖頭笑了笑:“沒有,還是什麽也不記得。”

計青岩站了起來:“我有些事要做,先去了,清晨山外再見。”

“這麽急着回去?”

“嗯。”

辭別了岑墨行回到自己房間,一路上輕抓自己的衣袖,房間裏沒有點燈,計青岩在桌前把青燈點了火,垂頭坐下,将衣袖中的一方素帕在桌上展開。那素帕沒有半點花紋顏色,安靜地躺在漆黑桌面,許久,計青岩輕聲道:“給我寫的曲子,寫完了麽?”

計青岩從頸項拉出一條黑繩,下面挂着個晃動不已的玉墜,上半截澄清透明,下半截卻是青石一般的顏色:“這玉石能感知魂魄,那日你我魂魄交融,它早已分不清哪個是你,哪個是我,靈道,你在的時候我都能知道。”

說得語無倫次,無人能聽懂他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計青岩的身體斜斜地在身後的牆上投下又黑又長的剪影,燭火跳動,形單影只。夜色濃深,計青岩從床邊取過一張古琴,長指輕撥,略試了幾個音,勾動琴弦。

“靈道,你的琴我還留着,專為你上了新弦,你來試試看喜不喜歡?”

素帕的一角輕輕動了動。

計青岩把那素帕抓在手心,素帕哆嗦幾下輕輕扭動,羞恥似的在他手裏亂揉。揉了片刻,它的膽子也好似大起來,掙紮着從計青岩的手中飛出,在琴弦上輕輕撥了幾個音,又停下來,扭頭看着計青岩的臉色。

“好聽。”計青岩趕緊說好,“你最聽話了,彈琴也最好聽。”

素帕越發高興起來,抓耳撓腮地沒個正經模樣,又繼續在琴上勾動,發出單個的音。它本就是塊柔軟的帕子,力道不夠,兼之這種彈法不熟,那曲子便聽起來有些古怪。計青岩現在何嘗有心情聽他彈曲,只想把它抓在懷裏做些什麽,但見它如此賣力,手指動了動不想打攪,只是聽它認認真真地彈琴。

一曲終了,那素帕疲倦了似的靠在計青岩的肩上,擡起頭來只是對着計青岩看。

計青岩偏過頭去,嘴唇不巧輕碰在素帕的邊緣,素帕痙攣似的縮了縮。突然間,它豁出去了似的飛起來纏在計青岩的頸項上,不分頭還是臉地只是亂蹭。

夜風吹過,搖曳的燭光猛地滅了,房間裏一片漆黑。

男人的輕微的喘息低低響起。

“你在哪裏?”他問。

素帕沒吭聲,帕角來到他的臉上輕拍他的嘴唇,又是恥又是怕。

計青岩把身上的衣服解了,對襟長衫散開,舌尖在素帕上輕舔。那滋味與尋常不同,不多時把那帕角舔濕,卻又如同隔靴搔癢,心尖發顫,身體卻無論如何難以合二為一。

“靈道,我們見個面,行不行?”計青岩啞着嗓子。

他想要他徒弟的舌,不是這幹巴巴的布料。

素帕沿着頸項和胸膛毛毛躁躁地滑下去。計青岩的雙腿本來是盤坐的,腰間的褲帶卻又松了,素帕全身都在抖,害羞不已地想要爬到那東西上面,緊緊包住亂蹭。計青岩站起來單手扶着桌子邊緣,手探進褲子裏五指收攏,咬了咬牙,忽又把那帕子抓出來。

腦中翻騰着黑黝黝無人山洞中的那幾個時辰。

不得見面,無論如何也有些不足,計青岩心中描畫着他的唇、他的眼、他光滑的肌膚,想起那夜的濕濕熱熱,克制着低聲道:“你在哪裏?出來我們才能好好相聚。”腦中把他翻來覆去了不知多少次,聲音卻還是冷靜得像尊不識情愛的雕像。

素帕暈了頭似的輕晃,似乎是被人抓出來有些羞恥,又不甘心地想要撲到他的臉上。

“你出來,出來後你想要什麽我們再說。”那聲音已經有了點無助,又好聲好氣地哄着,“靈道,師父想你,你不想我麽?”

這徒弟狠心得很,明明就在他附近,也不肯出來跟他見面。計青岩從桌上拿出一本書來:“你平時就愛看些風花雪月,你回來我們一起看,那上面的事我們也一起做。好吧?”

倏然之間,素帕癱軟下來如同死物一般,黑色繩子上的玉墜子也安靜下來。

走了。

計青岩的拳頭不知不覺地捏緊,一時間臉色忽青忽白,胸口突然升上來撕心裂肺的憤怒。他低着頭把那素帕收起,袖子裏不知何時留下了幾個寫得彎彎曲曲的字。

【師父小心岑墨行】

愛不得又恨不得,計青岩木雕泥塑般在窗前站着。有時候想把他抓到身邊關起來,有時又想讓他心甘情願地留下,他心裏早已經滿滿都是這個徒弟,關靈道呢?還在懵懵懂懂不知對自己是什麽感情麽?

關靈道不懂,他是硬拉活拽也要讓他懂的。

他不肯留下,他是不擇手段也要讓他留下的。

近來他終于明白一件事。他是個道修,道修本就沒有什麽原則,魂修擋了他們的道,他們可以一聲令下把他們五湖四海全都滅了。他們眼裏也沒有什麽天下蒼生,靈道自從拜師那天開始就是他的了,那麽無論是誰也別想把他帶走。

這話不能說出去,要是靈道知道他如此專斷,會不會從此不喜歡他了呢?

患得患失,孤零零的身影在窗邊站了一宿。

孤身對月一雙人。

關靈道這晚也睡得不好。

他是被任關翎拉回去的。意識從計青岩身邊不情願地回籠,眼前早就站着垂眸低望的哥哥,關靈道抱着膝蓋擡頭,一臉帶着硬撐的笑,好半天不出聲也不言語。

“你不是答應我不找計青岩?”那聲音還是溫和,卻比平時多了點骨子裏帶出來的犀利。

帶着他一起出門,他就不能找計青岩,也不能做任何事暴露兩人的行蹤。這是關靈道親口答應他的事。

“你早就知道岑墨行有問題,我怕師父出事。”關靈道垂着頭小聲辯解,“我就是去提醒提醒他,沒打算做什麽。”

任關翎看着地上的灰燼,那是十幾炷香,總共加起來一個多時辰。提醒什麽需要去那麽久,再看他一臉的潮紅,閃避的目光,鬼也知道在那裏又做了什麽事。

“你在計青岩身邊留下了多少縷魂氣?”他問。

“……沒了吧。”

其實他也不清楚留下了多少,以前昏迷的時候不知發生了什麽,計青岩身邊的物件竟然多多少少都沾染了他的魂氣,只要在附近便能循跡而去。

任關翎低下頭看着他:“我說過,你要是真想留在他身邊——”

關靈道悶着頭不吭聲,只是笑。師父和哥哥兩相對立,水火不容,卻是真正可憐了他。跟在哥哥身邊忘不了師父,待在師父身邊又對任關翎太無情,他也不過是想兩個重要的人能和睦相處,怎麽就這麽難?

任關翎走到門口,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近來少些用魂術,那八人陣極是了得,不知何時起陣,也不管殺沒殺人,只要魂氣有些波動便能發覺。”

“嗯。”那聲音有些猶豫,卻終究忍不住向着他笑了笑,“哥,岑墨行有問題,我真擔心師父會出事,我就跟去看一次好不好?我的游魂術已經出神入化,只要跟在師父身邊沒有大事發生,不會有什麽魂氣波動,也不會暴露我們的行蹤。師父對自己家人好,我怕他着了那個岑墨行的道。”

任關翎深深地看着他,許久,終于輕聲嘆一口氣:“我不讓也沒用,你去吧,小心些別讓人發覺。”

關靈道的胸口砰砰直跳,桃花眼裏全都是笑意,嘴邊忍不住露出一個小酒窩,忍了忍,竭力克制翻湧的情緒:“我一定小心,哥別擔心。”

輾轉反側,一夜無眠,滿腦子裏全都是師父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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