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主線劇情

前情提要:關靈道知道岑墨行有問題,跟随計青岩上路,一路上卿卿我我。岑墨行帶着計青岩到了一個偏僻村莊,說起有戶人家賣了孩子全家遷移的事,然後要帶着計青岩去看他小時候發生的事。

這話說得有些古怪,計青岩卻也沒問什麽,只是追随着他。兩個人離開了這個偏僻的村子往北走,又是過了兩天一夜,不知不覺地接近了之前紫檀宮管轄的地界。紫檀宮滅亡之後,這附近的地域沒什麽人管,如今不知怎的似乎多了不少魂修,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地殺人,比起以前卻是猖狂了些。

“紫檀宮有千萬個不是,也殺了不知多少魂修。”夜色裏看不清岑墨行的表情,只是覺得聲音沙啞,似乎在壓抑着某種情緒,“魂修性惡,本就該殺,如今這裏沒人管了,比起以前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計青岩覺得袖子的素帕動了動,似乎被這句話激得生出了怒意。

“善惡也要看人,不是所有的魂修天性都惡,就像是顏無,空有一身的修為,做的也是喪盡天良的事。”計青岩的語氣淡淡,“況且他自己也是個魂修。”

“他修習魂術是為了制服魂修,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魂修殺人無數,要是能為道修所用,有何不可?”岑墨行越說,聲音越是沙啞,似乎是難以控制自己翻騰的情緒。說到這裏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氣,笑着說:“當然這些也不過是我的猜測,我就是覺得紫檀宮所做的事也未必有大不妥,但哥哥說的沒錯,有些道修道貌岸然,說的是聖人的話,做的是人神共憤的事,這種人殺了也不可惜。”

說到“魂修為道修所用,有何不可”的時候,計青岩袖子的素帕又是一動,緊接着沒了動靜,像是死了一般安靜下來。

林子裏幽深晦暗,樹枝上響起翅膀拍動的聲響,伴着幾聲凄涼烏啼。穿過樹林,眼前出現幾處斷垣殘瓦,看起來原本是個院落的模樣,卻早已經被人毀了,雜草叢生,落葉遍布,遮蓋着半截的石塊和斷牆,荒涼了至少十年有餘。

岑墨行在那院落裏落了下來。

“這是何處?”計青岩的目光掠過地上的幾段白骨骷髅。月色本來就不太亮,這地方又有這些東西,骨頭四散在地上,半截在外半截埋在土裏,深秋寒風把枯葉吹得沙沙作響,骨頭眼看着就要跳起來似的,看起來當真陰森可怖。

“這裏的都是死人。”岑墨行也低頭去看那白骨,聲音無動于衷,“我小時候失蹤,就是被人擄到了這裏,那時候每天關在地底下被人喂各種藥,要把我養成一種藥人。他們把我關了兩年,我不聽話不肯吃,他們就打我,用燒紅的烙鐵烙我的身體。”

其中發生的事岑墨行沒有細說,但是計青岩常年煉丹,想也能猜到,這些藥吃起來必定是痛苦不堪,是藥三分毒,有些藥吃了疼痛難忍,有些致使皮膚潰爛,少不了要受許多委屈。

計青岩低着頭沒吭聲,半天才問:“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岑墨行似笑非笑。“他們是魂修,南北朝最初出現的魂修。”他轉過臉來看着計青岩,眸底幽深似墨,“我的血再配上其他的藥物,沾上一點,早晚要讓人變成僵硬行走的傀儡。”

計青岩眯起雙目。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痛恨魂修了麽?”岑墨行的臉上現出一種古怪的笑容,就像是說出了隐忍了很久的事,看起來平靜,卻從深處透出難以言喻的悲傷和憤怒來。

“誰救了你?”計青岩的喉嚨發緊,“紫檀宮弟子們變成傀儡的事,跟你有關?”

岑墨行仰頭望着遠處群山的黑影:“誰救了我,哥哥猜不到?總之不是岑家救了我。”

計青岩的睫微動,艱難地說:“岑家不是不想救你,他們找不到你。”

岑墨行輕蔑地嗤笑一聲,黑色廣袖随風吹動:“當年我也以為岑家找不到我,後來我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這句話又是隐忍了不知多少怨恨,臉色冷淡沒有表情,仿佛這時候就算是把至親之人殺了也無動于衷,心裏面成了一片荒蕪慘淡之地。計青岩低頭看着這墳地似的院落:“顏無對你說過的話,你全都相信?”

岑墨行忽然間眯起一雙眼,臉上的線條冷硬,冰塊似的字從口中一個個蹦出來:“他把我從這些人手裏救出來,為了我才開始研習如何殺魂修,親近我教養我,把我當成親傳弟子。我從他那裏學到的東西,連紫衣壇主和黃衣壇主也從沒聽到過,你說我信不信他?”

計青岩寂然無聲地看着他手上的兩根斷指。

黑衣壇主,顏無最為親近愛護的弟子,南北朝上下幾乎沒人見過的紫檀宮神秘人物,竟然是岑家未來的家主,南北朝四公子之一的岑墨行。

岑墨行強制着自己冷靜下來,這時候臉上卻也不再挂着笑了,壓低了聲音道:“計青岩,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我師父殺了,不該把我的家毀了。”

“岑家才是你的家,紫檀宮不是你的家。”計青岩的聲音微帶些沙啞。

“岑家是你的家。”岑墨行垂下雙目,無動于衷,“我不過是偏僻村落裏出生的孩子,他的親生父母為了十塊靈石就把他送了人。我的家只有一個,就是紫檀宮。”

語畢,他的語調逐漸緩了下來:“計青岩,你我的恩怨說也說不完,但也沒必要繼續說下去了,今後你乖乖待在我身邊,做我殺魂修的狗,好好看着我如何對待你的親人。”

計青岩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岑墨行的手朝着他探過來,指尖沾血,逐漸接近:“師父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去上清宮,如今他不在了,這心願我無論如何也要幫他完成。你把紫檀宮毀了,如今我也要你親眼看着,我如何将上清宮變成人間煉獄。”

聲音哀沉,嘴角卻泛起笑意,指尖眼看就要撫上計青岩的臉。

計青岩後退了一步。

手指落空,岑墨行緊眯雙目,細看之下卻見計青岩的袖子露出一樣素白的東西來,緊拉的計青岩的手腕往後退。計青岩把那素白手帕抓在手心,低聲道:“我沒事了。”

這話不是對他說的,反倒像是對着第三個人說的,岑墨行忽覺事情不對,臉色半青半白地望着計青岩,立時間沉下臉來。他四顧周圍,當機立斷地轉身,離開了這殘破的院落向着遠處飛馳而去。回過頭來往後看,計青岩遠遠地在他身後跟着,不急不慌,沒有步步緊逼,卻也離得不算太遠。岑墨行飛了許久也不見有其他人在,雙目微微眯起,停下來等着計青岩向他走近。

“你喝了我的血,這時候應該聽我的話。”

本來是該喝了的,可是有人攔着他不讓喝,于是他喝下之後又暗中逼了出來。計青岩緩緩向他靠近:“走吧,跟我回岑家,把什麽都說清楚。”

“你早就知道我是黑衣壇主?”

“黑衣壇主攻上紫檀宮的時候,戚家家主只看到了他的背面,追趕時卻傷到了他的手。”計青岩看着他的兩根斷指,“你為了掩飾傷痕,把兩根手指都斬斷了。”

岑墨行閉上眼笑了笑,臉色逐漸緩和淡然:“誰也沒見過我的面,你的話空口無憑,不見得有人會信你。”

“當年花彩行的弟弟連同四個斬魂士,都是被道修所殺。我們多年來追蹤此人,我記得你當時應該就在他們附近,卻一直沒有把你往那上面去想。所以他們都是你殺的?”

岑墨行閉口不答。不答就是默認。

“顏無心機深沉,難以預測。你在那院落裏面被人關了兩年,日日夜夜讓人喂藥物,後來卻讓顏無把你救了。你不覺得事情太湊巧了些?”

“胡說八道!”岑墨行的聲音凄厲起來,“你岑家對我無恥到那種地步,是我師父把我從狼窩虎穴裏救了出來,你還敢說是湊巧?師父對我的恩情天日昭昭,我的修為全都是他親授,與你岑家沒有半點關系!”

一口一個“你岑家”“我師父”,心底究竟是向着誰清楚明了,岑墨行何止是紫檀宮的人,根本就是顏無的親子,研習殺害魂修、把弟子們變成傀儡壯大門派,大概都與他脫不了幹系。

就算他是岑家買來的孩子,至少把他養大,他到底跟岑家有什麽仇?

岑墨行低低地笑着:“你說師父對我不好,你可知道師父把他許久以前得到的落雨滴給了我兩顆?連紫衣和黃衣都得不到的東西,師父親授了我兩顆,讓我平白無故得了十四年的修為。”

計青岩的眼皮猛然間又是一動。落雨滴!

“你見過哪個師父會對徒弟如此?”他的聲音突然間高昂起來,拳頭捏緊,“師父對我的恩情,你岑家一萬年也做不到一星半點兒。師父說我是他最為親近的徒弟,就像是他的兒子一樣,将來要與我同升仙界。你們岑家,你,到底哪個對我這麽好過!”

話未說完,臉上的表情已經是慷慨激蕩,手中現出一條黑色的軟帶,像是夜裏的游蛇般,疾風閃電朝着他甩過來!

計青岩的臉色微沉,右手将白色的棋子輕輕一撚。

白色碎片在空中翻飛,與黑色軟帶交鋒而過,铮铮作響,雷光電閃,把個陰暗的樹林子映得如同白晝一樣。

一個是天賦秉異的天之驕子,一個是憑空得了十四年修為的顏無傳人,修為不分上下,傾盡全力時打得難舍難分。林中風聲鶴唳,只見幾道光影來回穿梭,雖然說不上天崩地裂,卻也樹木山石崩斷之聲響個不停,狂風大作,一時間難以看出勝負。

素帕在空中停着,一連一個多時辰,看得心急火燎。計青岩與他修為相當,再這麽鬥下去幾天幾夜也未必得勝,說不定還會被這岑墨行暗算。

他只恨自己現在是這麽個不中用的身子,急得抓耳撓腮,突然間,心思一動。

意識離開了素帕向着岑墨行飛過去,往他的魂魄上輕輕一抓。

外人之間那素帕輕飄飄地跌落在地上,緊接着又聽岑墨行不知何故一聲厲喊,黑色軟帶稍微慢了些,十幾道白色片雪趁隙而過,全都打在岑墨行的身上。

他翻了個身倒在地上,全身流血,一聲不吭地靜坐着,狼狽不堪地咬着牙:“無恥,讓個魂修幫你暗算人,你計青岩真是叫人惡心!”

那素帕慢慢從地上飛了起來,小心落在計青岩的肩頭,一動不動,生怕挨罵似的垂着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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