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靜養
陶靖救了孫啓嫣,一路抱着她回到鹧鸪院,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孫知禮和劉氏沒有說什麽,但卻一直為此憂慮中。
男女授受不親,女兒的閨譽從此怎麽辦?
然而陶靖是她的救命恩人,他們對他已是十分感激,又怎好再要求他什麽?
陶靖看出來了,是以決定由自家主動開口,擇日便請媒人到孫府一趟。
陶嫤行将踏入正堂,聽到這句話忙走進去,“哥哥剛才說什麽?你要去孫府提親?”
沒想到大哥動作這樣快,上輩子他與孫啓嫣的婚事,應當是在半年以後,這次竟提前了那麽早。陶嫤不由得替孫啓嫣高興,不知道她聽到會是什麽反應?
陶靖見她走路不穩,伸手去扶她,忍不住說了句:“走慢一些,摔着怎麽辦?”
陶靖笑吟吟地:“我這不是替哥哥高興嘛。”
轉頭終于看到陶臨沅,才幾天不見,他清減不少,眼窩下一圈青黑,一看便是沒休息好。陶嫤的笑意斂了下去,“阿爹。”
陶臨沅笑着應了,“這事由我跟你大哥準備,你就別操心了。你才從山莊回來,先回重齡院休息休息吧。”
陶嫤懂事地點點頭,這事确實不該她操心,于是便跟丫鬟一齊回了重齡院。
她不在的這幾天,院裏丫鬟把屋子收拾得十分整潔,見到她回來很是想念。
雖然這位小祖宗是能鬧騰了點,還喜歡捉弄人,但重齡院要是沒有她,可真安靜得不像話。
這幾天陶嫤時常去孫府探看孫啓嫣,以至于劉氏對她熱情得不得了,簡直當半個女兒來看待。
劉氏常常在陶嫤面前誇陶靖的好處,一表人才,氣度不凡,俠肝義膽……
聽得陶嫤面上有些挂不住,她承認自家大哥很好,但還沒聽人這麽誇過他,都替他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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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想象當劉氏得知陶靖要來孫府提親的消息後,該是多麽高興。陶嫤一直沒告訴他們,待有一日她在孫啓嫣的閨房中,正在跟着學繡雀鳥竹林時,孫啓嫣的貼身丫鬟慈姑入屋,一臉驚奇,附在孫啓嫣耳中低語了兩句。
語畢,孫啓嫣慌了神,一針刺入指腹中,情不自禁吸了一口氣。
陶嫤低着頭,但笑不語。
她當然知道怎麽回事,今早出門時大哥還在忙碌,只等媒人到齊便去孫府提親。
孫啓嫣低頭抿去指頭上的血珠,見她在偷笑,霎時明白過來怎麽回事,臉驀地燒紅了,“叫叫,你,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陶嫤放下針線笸籮,笑容無辜,可眼裏的狡黠怎麽都掩不住,“啓嫣姐姐別怪我,是大哥不讓我說的。他擔心我跟你說了,萬一你提早拒絕怎麽辦?”末了一頓,故意揶揄她,“大哥真是杞人憂天,我看伯母對他滿意得很,怎麽會拒絕他呢?再說了,你也舍不得……”
話沒說完,就被孫啓嫣擰了一下腰。
“快別胡說八道!”
陶嫤知道她臉皮子薄,嘿嘿一笑不再逗她,“那咱們等前面的消息就是了。”
孫啓嫣不說話,臉上有越來越紅的趨勢。
只要一想到陶靖在正堂提親,跟她父母說起日後的婚事,說起她……她羞赧地垂下睫毛,幹脆不教陶嫤繡花了,“我今天……你,你先回去吧。叫叫,我改日再教你繡雀鳥竹林。”
說罷讓丫鬟扶着她躺回被子裏,整個人都縮了進去,不再說話。
陶嫤嗯了一嗯,笑意盈盈地站起來,“那我走了哦?”
孫啓嫣沒動。
她又補上一句,“啓嫣姐姐這個反應,是不是不願意嫁給我大哥,要不要我回去跟他說說?”
話音剛落,果見孫啓嫣翻了個身,臉頰燒紅,一雙水眸滿含嗔怒:“叫叫,不許在他面前胡說。”
陶嫤這個壞心眼,終于心滿意足了,“知道了知道了,啓嫣姐姐放心,我什麽都不會說。”
言訖跟她告辭離去,陶靖與陶臨沅還在正堂,她不好過去,便直接乘坐府上馬車回去。
一直到晌午十分,陶臨沅和陶靖才從孫府回來。
陶嫤正在用膳,聞言忙放下碗筷,掏出絹帕擦了擦嘴便往正堂去。未及跟前,便迫不及待地問:“哥哥怎麽樣?”
陶靖正在與陶臨沅商議,見她冒冒失失地來了,頗有幾分無奈:“你怎麽瞧着比我還急?”
陶嫤自動自覺地找了張椅子坐下,喝了一口丫鬟遞上來的熱茶,“我這不是關心你嘛。”
陶靖沒有吊她的胃口,如實告訴她:“孫府已經同意了,問過生辰八字之後,改日便可去府上下聘。”
這門親事毫無疑問,進行得十分順利。
想想也是,那天陶靖抱着孫啓嫣回來,就算是為了救人,也對她的名聲有所影響。再加上孫家對他滿懷感恩,幾乎沒二話地就将女兒許配給他了。尤其劉氏喜不自禁,張羅着要留他二人一道用午膳,後被陶靖推辭了,這才回到家中來。
陶嫤翹起唇角,眉眼彎彎:“恭喜大哥,我就要有大嫂啦。”
她站起來,跑到陶靖跟前作了一揖,活潑靈巧。
這麽大的事怎麽能不跟殷歲晴說,她幾乎立刻就想到楚國公府去,告訴阿娘這個好消息。然而才直起身,便覺心口一陣劇痛,她蹙緊眉頭,毫無預兆地軟倒在陶靖懷中。
心口就像被一只手緊緊地攢着,疼得她難以呼吸,“哥哥,我疼……”
陶靖被她吓壞了,“叫叫?來人,傳周大夫!快叫周大夫過來!”
這陣子她鮮少發病,今兒發作得突然,竟教人猝不及防。
陶嫤死死地攢緊他的手腕,呼吸短促,想起生辰那天周溥送她的藥瓶子,她一直放在櫃子最上面一層。
“有藥……”她說不上話,每一個字都說得艱難。
陶靖讓周圍的人都安靜,貼在她身邊聽她說話。
“周溥給我……藥,在櫃子……”
陶靖竟聽明白了,避免耽擱時間,抱着她就往重齡院去,一路上雙臂都在顫抖,生怕一個不及時,叫叫就沒了。
路上陶嫤疼得厲害,在他懷裏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床邊守着陶靖和陶臨沅二人。
陶嫤睜了睜眼,有些惘惘,“阿爹,哥哥?”
再往邊上看去,周溥也在。
陶靖和陶臨沅見她醒了,終于松一口氣,“叫叫感覺如何,還疼不疼?”
陶嫤搖搖頭,倒是不怎麽疼了,就是喘氣仍有些困難。她讓丫鬟把自己扶起來,語氣虛弱,“我心口悶。”
聞言,陶臨沅趕忙讓周溥上來查看。
周溥正色,眸中露出擔憂,并起二指在她腕上診斷片刻,又看了看她的臉色,從崔夏手裏接過筆紙寫道:“三姑娘心口有疾,氣血淤塞,才會覺得悶。想來是前幾日去山上的緣故,這幾日應當好好留在府中靜養,切莫再四處走動。”
聽周溥這麽一說,陶臨沅自責不已,“早知如此,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去那圍獵大賽。”
“阿爹別這麽說,是我求外公去的。”陶嫤聲音低低的,唇邊噙着淺笑,安慰他道。
陶靖見周溥還在寫字,問道:“周大夫還有話要說?”
周溥颔首,将寫好的白紙遞到陶臨沅跟前,請他仔細
紙上寫着:“在府中靜養并非長久之計,長安城氣候不利于三姑娘養病,應擇一處四季如春,水秀山明之地,修養一年半載,方有可能和緩三姑娘的病情。”
“這……”
陶臨沅看罷,許久沒有言語。
只要能使叫叫的心疾好轉,叫他做什麽都行。然而把她送到遠方去,卻是無論如何都舍不得。
陶靖接過來審閱一遍,比陶臨沅冷靜得多:“不知周大夫口中的山明水秀之地,是指哪裏?”
周溥在紙上寫下兩個地名,頓了頓,交給他看。
上面寫着松州、桂州。
松州這幾年不大太平,是鹽商茶商聚集的地方,陶靖不打算讓陶嫤去那裏。桂州倒是個首選之地,氣候宜人,風景秀美,他打算與陶臨沅商量之後再做決定。
送走周溥後,陶臨沅倚着榻圍想了很久,半天沒說一句話。
倒是陶嫤很快平靜下來,心裏有了主意,“這事我要跟阿娘說一聲,聽聽她的意見。”
陶靖坐到她床邊,輕聲問道:“叫叫是怎麽想的?你若是不想去那麽遠,便在長安城養傷也無妨。哥哥會為你找來更好的大夫,一定能治愈你的心疾。”
他又何嘗舍得讓陶嫤去那麽遠的地方?她才十三,身旁沒人照顧,他跟陶臨沅如何放心?
聞聲,陶臨沅坐起來附和道:“靖兒說得是,長安城這麽大,阿爹就不信找不到人救你。”
陶嫤撲哧一笑,使房中氣氛頓時緩解不少,“周大夫既然這麽說,必定有他的道理,我去外頭養個一年半載,說不定就會好了呢?阿爹哥哥你們別擔心,我會慎重考慮的。”
兩人在房中待了一會兒,這才離去。
第二天陶嫤去了楚國公府一趟,先把陶靖的婚事跟殷歲晴說了。
聽罷殷歲晴沉吟道:“蘇家姑娘我見過幾回,确實是個知書達理,懂事溫婉的,配給你哥哥應當不錯。”
陶嫤在一邊替孫啓嫣說好話:“啓嫣姐姐比阿娘想得還好,哥哥若是娶了他,可是他的福分。”
“你啊……”殷歲晴無奈地點了點她的鼻子,這姑娘素來口無遮攔,真不知該說她什麽號。
陶嫤把獵場那天陶靖救了孫啓嫣的事說了一遍,趁殷歲晴高興的時候,偎着她軟聲道:“阿娘,我昨天心疾發作了一回,周大夫說我不能留在長安城了,要去遠點的地方靜養。可能得去松州,桂州這種山清水秀的地方。”
殷歲晴心頭一駭,忙把她扶起來,“怎麽回事?現在如何了?”
“我吃了周大夫的藥,現在沒事了。”陶嫤讓她不必擔心,又繼續道:“周大夫說了,只用去一年半載,修養好了再回來。我就是想問問您的意見,您說是去松州還是桂州?”
殷歲晴将她摟進懷裏,一時間感慨萬千,心疼她的心肝寶貝多災多難,“一定要去麽?你若是去了,阿娘便陪着你一起。那裏路途遙遠,沒人照顧你怎麽辦?”
陶嫤從她懷裏擡起頭來,眨了眨水眸,眸中漾起微微笑意,“我都想好了,阿娘別擔心我。我覺得松州是個好地方,那裏雖然亂了些,但好歹有魏王舅舅照應,若是出了什麽事,我能随時找到他。”
再說江衡過不幾天就回松州了,正好她還能跟他一道回去。
這是陶嫤臨時決定的,昨天看到周溥紙上寫了松州二字,她便升起這個念頭。
殷歲晴略有動搖,“好是好,但魏王畢竟是個大男人,許多事情不方便……倒不如我過去陪你。”
陶嫤勸住她,“阿娘走了,誰來照顧外公?他近來身體也不好,您好些年沒在他身邊,我見他想您想得緊。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便留在家裏多陪陪外公吧。”
末了殷歲晴仍舊不放心,便把身邊四個嬷嬷送給陶嫤,這都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能代替她照顧叫叫。
殷歲晴問她:“可是決定何時走了?”
陶嫤一笑,“等上元節宮宴之後吧,我還有許多事情沒交代呢。”
江衡是上元節前一天走,陶嫤想在長安城多留幾天,舍不得那麽早離開。
殷歲晴得知後,片刻也等不得:“我讓人去跟魏王說一聲,讓他路上等等你,如此一來,也好有個照應。畢竟去松州的這一路路途遙遠,你一個姑娘家,出了事該如何是好?”
能這樣便最好,兩全其美。
陶嫤沒有拒絕,“嗯,那就麻煩魏王舅舅了。”
殷歲晴當天便遣人去魏王府上說了這事,江衡聽罷,表示可以在路上等她一兩天,随後一路人馬一起回松州。他在松州有幾處別院,環境都十分安寧,若是陶嫤願意,可随意挑選一處入住,他會調人保護她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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