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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子希也不急着回房間了,而是跟着陳微揚走了一段路,兩人邊走邊聊。

“那天那個警`察來找我了。”祁子希說。

陳微揚知道他指的是騰杉,就問:“是關于你被襲擊的事?”

“差不多吧。”祁子希聳肩,“還有周胤白。”

“這樣啊。”陳微揚應了一聲,卻也不再多說。

祁子希繼續道:“你說好笑麽?現在警`察不去抓人找人,都喜歡拉着受害人問個不停,這是什麽破案新手法嗎?”

陳微揚安慰着:“可能是例行公事吧,我看他對每個人都差不多。”又笑道:“趙醫生都怕了他。”

“這麽一說感覺最近趙源真挺少露面的。”

“好像是。”陳微揚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工作忙起來沒注意那麽多,還是你細心。”

祁子希大咧咧的擺手:“我是讨厭他,他不在面前晃蕩,我感覺空氣都清新不少。”

陳微揚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兩人說說笑笑,氣氛不錯,只是上樓時,祁子希撞見了傅藍這個讓他很不喜歡的人,瞬間拉低了他的心情。

由于當時他走在陳微揚的前面,所以在樓梯拐角處也是先一步看見了下樓的傅藍。

傅藍正專注着手裏的醫用資料,倒沒祁子希那麽眼尖。

祁子希本想扭頭走掉避開這個讨厭鬼,但他想起陳微揚還在身後。很快,祁子希就回憶起了這兩個人那天在休息室外的吻。

陳微揚怎麽能喜歡這樣的人呢?祁子希打心底認為傅藍和趙源是一類人,也覺得傅藍壓根配不上陳微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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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裏冷哼着,他目光微動轉向了後面猶不知情的陳微揚,黑亮的眼珠就多了些狡黠的光彩。

祁子希故意擡高了點聲音,說道:“陳醫生,你也不要總是忙着工作,得留些自己的時間,陪陪女朋友之類的。”

傅藍一聽到“陳醫生”這三個字就頓住了腳步,他往樓梯拐角看去,果然看見了上樓的陳微揚和祁子希。他疑惑着:陳微揚為什麽和祁子希在一起?

還沒等驚訝完,他又聽到祁子希問道:“對了,陳醫生有女朋友嗎?你這麽好,肯定很多人喜歡。”

傅藍的心都提起來了,他從沒聽過陳微揚聊起這方面的事,也沒看出陳微揚對療養院哪個年輕女孩表現過好感。陳微揚……應該喜歡鄢樓吧?

傅藍不甘又酸澀的想着,卻也有了聽下去的欲`望。

他調轉了方向,避免和兩人碰個正着。很快,他聽到陳微揚說:“我沒有女朋友,在這裏待的久了,感覺都快和外面的世界隔絕了。”

祁子希贊同道:“畢竟這裏都是些病人,所以啊,還是要離開療養院。”

陳微揚就笑了笑沒有接話。

傅藍聽得心驚,随後湧上來了一股悶氣:祁子希這個人怎麽這麽居心叵測?竟然鼓動陳微揚離開療養院。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病人而言,陳微揚都是不可缺少的人,祁子希簡直惡毒到家了。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一聲驚叫,傅藍從樓梯間的縫隙處看過去,只見祁子希似乎沒站穩,整個人都倒進了陳微揚的懷裏,而陳微揚則關心備至的問着有沒有扭傷腳。

傅藍氣的不行,本來有個鄢樓就夠煩人了,現在祁子希又來湊熱鬧。他心情翻江倒海的難受,實在無法平息,便故意在樓上使勁跺了跺腳。

這說小不小的動靜顯然驚動了陳微揚。他和祁子希一起向上看去,傅藍已經跑的不見蹤影。

陳微揚說道:“奇怪,剛剛那是誰?”

祁子希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偷偷笑了一下,繼而恢複原樣:“不知道,會不會是保安或者清潔員?”

陳微揚嗯了一聲,關切道:“你怎麽樣?要我送你回房間嗎?”

祁子希對他露出了一個堪稱燦爛的笑容:“好啊。那你扶我一下,我腳還是痛。”

陳微揚也不疑有他的攙住了祁子希的手。

傅藍一整天心情都不好,他發誓今天絕對不理陳微揚。他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很不開心。

但陳微揚就像是什麽都沒察覺,依舊滿心滿眼的都是病人和工作。

又是這樣,

每天每夜、從早到晚,張口閉口就是病人、療養院……

這些病人有這麽重要嗎?不過是精神病人而已啊。

想法一冒出來,傅藍突然被吓到了。

怎麽會有這樣的念頭呢?過去的自己也一度把病人當做所有的重心不是嗎?

傅藍愣愣的看着陳微揚和那群病人愉快相處的畫面,一時間說不清心裏是一種怎樣複雜的情緒。

他有些失魂落魄。

他弄不懂陳微揚,甚至都快不明白自己了。

木偶般的完成了工作,傅藍沮喪的遠離了所有人,他只想好好的靜一靜。

走廊上,他遇到了從後花園回來的趙源。

趙源一眼就看出了傅藍情緒不高,問道:“怎麽了?沒精打采的,誰惹我們的小朋友不高興了?”

這樣溫和關切的語氣讓傅藍稍稍有些恍惚,他看向趙源,片刻喃喃道:“沒什麽……就是有點累。”

“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照顧別人身上了,當然會累。”趙源走近,借着燈光凝視着傅藍的臉:“要多關心自己。去我房間坐一會嗎?”他慢慢說道:“我一直都有買你喜歡吃的點心。”

傅藍心情很亂,一時也沒說出拒絕的話。

趙源見狀,直接拉着他的手腕往房間走。

走出了很長一段路,傅藍才終于回神了一些。他開始懊悔剛才到底在幹嗎,為什麽要跟着趙源走?畢竟他過去總認為趙源對自己的态度過于親近。明明以前都會有意避開的。

看來真的是被壞情緒沖昏了頭腦。

想到這裏,傅藍停下腳步,他對趙源說:“不好意思趙醫生,我還是先回去了。”又補充道:“還有一堆工作沒做完呢,不好偷懶。”

趙源說道:“工作可以明天再做,也不是什麽非做不可的事。”

“這個……不太好。”傅藍做出為難的表情:“畢竟我們還在實習。抱歉。”他掙脫趙源的手:“下次再去吧,謝謝你。”說完,就趕緊離開了這裏。

趙源表情陰沉,他看着傅藍消失的方向說道:“我真看不出來,他有哪裏值得你喜歡?”

******

周胤白清醒的時間很短。

每天接受藥物注射的前兩個小時是他能稍微恢複意識的時刻。

盡管這樣,他仍舊沒有力氣發出太大的聲音,更何況手腳都被綁着。他對此時此刻的自己無能為力。

幾乎是準點的,那個套着小醜面具的人會來給他注入新的藥劑。他始終認為那就是趙源。

他覺得總有一天,自己也許會死于這些不知名的藥物。

望不到時間盡頭的隔離容易讓人産生絕望。

雖然周胤白的心理素質比常人要好,卻也在最近會偶爾感到軟弱。

這是心理和意志的雙重考驗。

腦袋的渾噩感慢慢褪去了一些,他知道這是又一個清醒期。

他不是沒嘗試過呼救,然而半點用都沒有。這裏仿佛與世隔絕,沒人聽到他的聲音。

這種親眼看着意識流失,被人擺布的感覺實在是毀滅性的摧殘。

他真的從未陷入過如此困境。

就在這樣的煎熬等待中,他聽到了一陣聲音。

心髒頓時緊縮,腦中的警鈴也開始作響。

但很快,他發現今天的時間似乎不對。畢竟他的意識才剛剛恢複,兩個小時一定還沒到。

趙源是改變規則了嗎?

周胤白蹙眉,他警惕又有些緊張的看向那扇門。

門口的人似乎想開門,卻又不像往常那般動作娴熟,有些磕磕絆絆。

他聽出了門鎖正在被轉動卻又戛然而止,還有試探的推門。

這不像平時的趙源……

周胤白滿心疑惑時,門終于被打開。

他看清了來人後,所有的念頭都被詫異取代,接着是微小的驚喜。

陳微揚慌張的站在門口,他看到周胤白時也是滿滿的震驚。很快又轉身鎖好了門。

他跑到周胤白身邊,看着對方手腳上的束縛,又難受的望向那人的臉:“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在這裏……”

周胤白和陳微揚的接觸其實不算很多,但他認為這個容易害羞的醫生并不是個難懂的人。這個人正義又正直,有時候還單純的吓人。所以在那天晚上他認為陳微揚有可能遇到危險時,才會那麽義無反顧。

眼見陳微揚如今平平安安,周胤白倒是先放下了心。

反而陳微揚一臉快要急哭的模樣:“我馬上給你解開。”他去解着周胤白手腕上的桎梏,然而并沒什麽用,那是需要鑰匙的。

“沒事。”周胤白還安慰他:“這個沒這麽容易解開。”他看向陳微揚,“除非從趙源那裏拿到鑰匙才行。”

“趙源……”陳微揚嘴唇顫抖着說道:“那天,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被趙醫生發現了,他……把我的電話拿走了。”

周胤白想要起身,卻不得不受制于那些禁锢不得動彈:“我見到的怪物是趙源弄出來的對不對?那天晚上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陳微揚抿緊了唇,沒有開口。

“陳醫生,我需要你的幫助。”周胤白說道。

陳微揚痛苦道:“我看到它在趙醫生的實驗室裏。它是……”目光中帶了些恐懼,陳微揚說:“它是被制造出來的。我不知道療養院還有沒有……對不起,”他道着歉:“把你卷進這種事……”

“……”周胤白沉默片刻後說道:“我一定要出去。”

“你不清楚療養院的地形到底有多複雜。”陳微揚臉上有了些憂愁:“這裏以前是戰時收容所,我來了兩年多都沒有完全了解所有結構。這段日子,一直都有警`察來找你,可是沒有人能找到這個地方。我跟了趙源很久,直到今天才發現這個房間。”他眼中有濃濃的愧疚:“我還是沒法帶你離開,真的抱歉……”

周胤白搖搖頭:“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的決定,根本不是你的錯。現在,你只要報警就行了。”

“對……對,報警!”陳微揚拼命點頭:“你一定要等我。”他看了眼大門,說道:“我絕對會帶你離開這裏的!”

周胤白難得露出了這麽多天裏的第一個笑容,他說:“謝謝你。”

陳微揚想喂他喝點水,周胤白卻拒絕了,“還是別動這間屋子裏的東西了,趙源可能會發現有人來過。他也快來了,你先走吧,不要被他發覺。”

“嗯,我知道。”陳微揚有些心疼的看着周胤白,他伸手幫對方擦掉因為沒完全散去的藥物而被折磨出的汗水:“我會救你出去的,這一次我來救你。”

周胤白目光動了動,心裏的壓抑突然就有了松懈,似乎出現了線希望。他說:“我會等你。”

離開那個陰森森的房間。

陳微揚獨自走在寂靜的暗道裏,這是一排地下搶救室。過去用來醫治戰争時受傷的人。

剝落的瓷磚和被血染色的牆面上還記錄了當年的那一段時光。

殘破的落地玻璃裏有着如梭歲月的交替。

陳微揚轉頭,就看到了鏡子裏那張一模一樣的臉。

他曾和鄢樓說過自己從不抽煙。

此時,陳微揚從口袋裏拿出了打火機和煙盒。

他盯着香煙,然後點燃,卻也沒有放在唇邊。而是把燃着的煙頭摁向了鏡子中自己的右眼。

“嗨,”他輕快的和鏡中人打招呼:“為什麽要看着我呢?”

鏡子中的人右眼頓時出現一團焦黑,又緩慢散去。

把煙扔在地上後,他踩滅。面帶微笑的享受着這條充滿死氣的長廊帶給他的寧靜。

周胤白,周胤白。

他在心裏說道:我們的游戲一定會很精彩。無與倫比。

這是關于人性的,關于你。

我既想做魔鬼,又想當你的救世主。

來啊,信任我。

再讓我一點點破壞你的信仰。

一個人在精神崩潰的瞬間,大概最深刻。

那是種其他人欣賞不了的美。

這個世界一切都很正常。

而我對畸形有偏愛。

******

走出陰暗的地下,突如其來的光線讓陳微揚有些不适的擋了一下眼睛。

很快,他恢複如常。正打算順着熟悉的路慢慢走回房間。

卻突然停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不遠處的鄢樓。

“你怎麽會在這裏?”陳微揚露出了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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