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盛

臨近校慶,學生會的成員忙的焦頭爛額,負責聯系昔日校友的任務,落在我的頭上。

名單上的人大多在本市聲名顯赫,一位朋友聽說我有他們的聯系方式後,特意跑來用一星期的午餐賄賂我把名單給她看看。

我當然……在加上一星期晚餐的條件下屈服了。

“啧啧啧啧,原來我們學校那麽厲害,這不是去年高考的理科狀元嗎?”

“這個我知道,我姐姐和她同一屆畢業,那女生長得超帥。”

她這語調整得跟大媽在菜市場挑蘿蔔似得。

突然之間,一聲驚呼,吓得我摔了手機:“一驚一乍做什麽!”

“盛年學姐!她是盛顏安的妹妹。”

“好耳熟,盛顏安哪位等等,你別用這副意味深長的表情看着我!”

三天後,我照着字條上寫的地址,來到學姐的家,當然不是自願的,要不是身為音樂生的朋友說,只要我能要到盛顏安和學姐的簽名,就承包我一個月的早餐加午餐,我才懶得過來。

給我開門的是個穿着黑長裙的貴夫人,她的唇是深紅色的,如黑玫瑰上落了一滴鮮血。

“你好,我是來找盛年學姐的。”想來她就是那位享譽國際的鋼琴家盛顏安了。

“請進吧。”她稍欠身,讓我進去,有些人的優雅不動聲色。

我有些局促的在玄關處換了拖鞋,裏面隐約傳來清冷的鋼琴聲。

她笑道:“她在書房練琴,你直接過去就可以了,想喝點什麽?”

“一杯水就可以了。謝謝。”聽說五年前學姐和她在國外一場演出中四手聯彈,在場觀衆為之轟動,媒體盛贊她身上有當年盛顏安的影子,這件事傳回國外,一時成為美談。

Advertisement

我一路尋着鋼琴聲走過去,果然,書房裏有一個人正在彈鋼琴。

她的指尖好像藏了蝴蝶一樣,翩跹,飛舞,手臂随着動作的起落,在衣袖下露出一截白。

我不懂音樂,只覺得她美極了。

最後一個音徐徐降下,她緩緩停了手,餮足的撫摸了一遍黑白琴鍵,然後将目光轉向我,輕笑道:“你好。”

“學姐好。”我忍不住好奇道:“你剛才彈的是什麽曲子”

她又笑,眸動了動:“一首外國老歌的旋律,《If Loving You Is Wrong》。”

我看着她,忽然想起來,學姐,并不姓盛,她的全名叫尹盛年。

1、

盛年是顏安從千裏之外的小城帶回來的女孩。

“盛年,你的爸爸媽媽已經死了,以後,我就是你的監護人,我叫顏安。盛顏安。”她的神情冷漠而散漫,絲毫不在意這句話會給尚且年幼的孩子,帶來多大的傷害。

“你好,我叫盛年。尹盛年。”女孩固執地又重新介紹一遍自己的名字。

她有一雙和母親一樣的眼睛,暗黑色,濕漉漉的隔着薄薄的霧。

她好奇地打量着這個姿容冷豔的陌生女人。

顏安猶豫的伸出手,半晌,才安靜地落在她的頭發上,她說:“你長得很像你媽媽。”

長相,是血緣的延續。

女孩只是睜着華麗又荒涼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落下淚來。

盛年父母的喪事就是在小城辦的,半個月前,盛年的奶奶因病住院,大人們放心不下她,要接她到身邊生活,途中兩車追尾,三條人命,無一幸免。

無需告知所謂的親戚,生前尚不熟絡,死後的聯系更顯虛假。何況顏安,向來不喜這種場合,更不缺這點錢處理後事,一切都交由專門的人處理。

二月,草長莺飛的時節,盛年離開了這座溫柔黯淡的小城。

那一年,她十一歲。顏安,二十八歲。

她在住進顏安家的第一晚就失了眠。

幼獸離開自己熟悉的安全區域時會感到焦灼,這種不安感折磨她至半夜,最後她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千回百轉,敲響顏安的房門。

她還沒睡。

她不讓她喊自己姐姐,她要她叫她的名字——顏安。

這是一個平等又暗示親密的稱呼。乃至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盛年都會在無人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反複咀嚼這個名字,感受到喉間聲帶的顫抖,帶着隐秘的歡悅。

“顏安,我可以和你睡嗎?”她想留下來,她知道她會被留下來,她的眼睛是深不見底的黑色。

她擡頭看向站在門口一片陰影裏的女孩,裸白的纖足踮起又放下。

“過來。”她像招呼某種沒有攻擊性的小獸,朝她閑閑地招手,示意她過去。

她聽話的走到床沿,利索地鑽進帶有溫度的被窩,爾後試探性地一點點靠近顏安。

顏安沒有動,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知道什麽行為代表默許。

她很快就摟住她的腰,整張臉埋進她的修頸。她的身上有種好聞的古木香,味道極淡,需要靠得很近才能聞到。

女孩溫熱的呼吸落在她裸露的肌膚上,有一絲絲的癢。

她不是個充滿同情與愛心的女人,本性刻薄又私我,對她的縱容,不過是因着她身體裏流淌着那個人一半的血液只是她不明白,莽莽撞撞地一頭紮進她懷裏。

2、

盛年幼時被寄養在奶奶家,奶奶曾是名門望族裏的大家閨秀,言辭克制,感情含蓄。

本就親情缺席的童年顯得更加匮乏,她堅忍又倔強地獨自生長,與之相應的是她對感情同樣淡泊、疏離的性子。

未曾與人親近,對感情保有潔癖。

顏安,卻給她一種本能想要靠近的感覺,就是這種感覺促使她跟随她去往異鄉。

很多年以後,她才知道這種宿命般的相親緣于何故:因着是同類,才會彼此親近。

她也是從那時起就接受到良好的教育,顏安出身于一個富足而有教養的家庭,自幼享受優渥的物質生活,又是一位在圈內負有盛名的鋼琴家,她不至于虧待一個孩子。

她甚至不曾缺席過盛年在學校裏,每一場需要家長出場的會議,全校都知道九班的盛年有個聲名赫赫的姐姐叫盛顏安。

“顏安,我要被你寵壞了。”盛年偶會嗔怪她對自己的無限溺愛。

顏安摸着她白綢似的臉,語氣暧昧:“你應得我的照顧。”

“若我長大了,你是否要将我丢棄”自幼缺愛的孩子,喜歡一遍又一遍從別人口裏證明自己是被愛着的。哪怕,只是謊言。

“難說。也許。會的。”顏安呵笑,有些自嘲,大多數的誓言都是用來相欺歲月。

有一年,她深夜裏發起高燒,口裏嗫嚅顏安的名字,一覺醒來,她已在枕邊,滿臉倦容的抱着她,以母親保護幼兒的姿勢。

“顏安,你怎麽在這”她常離家演出,少則幾天,多則半月。

顏安道:“盛年,我聽到你在喊我的名字。”

盛年也在那時起有意無意展露自己在音樂方面的天賦,她的母親曾是一位才華橫溢的作曲家,女随母性,她比母親更甚。

後來,顏安就開始帶她出入觥籌交錯的場合,包括自己的演出地點。她獨身多年,結交的多是上層階級的人物,其中追求者衆,卻也沒誰能得她青睐。

旁的人看到盛年,常對她說:“顏安,盛年長的似你。”

相似,有時候與外貌無關,更多的是一種命中注定要糾纏在一起的氣息,分不清彼此。

偶有閑言生起,那些人私底下稱盛年是“被豢養的女孩。”

盛年是知的,卻并不反感他們的揶揄,被豢養又如何,她只求,能不被她所棄。

3、

等一個女孩長大,如期待花開,萌芽抽條,一瓣瓣層疊盛放。

轉瞬,盛年就滿十五歲,顏安為她舉辦了一場極其盛大的宴會,邀請她所有的同學,以及當地一些頗有聲望的人物參加。

她讓那些人知道盛年身後的顯赫,也是要告誡一些想要攀附她的人,她與他們,從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這麽做滿足了一個女孩對浪漫所有的憧憬。

賓客散後,顏安拿出為她準備已久的禮物,一支口紅。

朱紅色,很襯她白皙的膚色,她是第一次塗口紅,畫的并不算好,唇角稍稍突出一點。

顏安看完就忍不住發出笑聲,毫無憐惜,不加掩飾,眯起的雙眼像是一只得道的狐貍,她笑夠了,方對鏡前的人兒招手:“呵,過來。”

她愠色,還是順從的走過去,剛一走近就被她拉入懷裏,唇上立刻就被溫軟的指腹抵住,她專注的擦着她唇角多出的痕跡。

一時失神,盛年啓齒咬住她的指尖,放肆如斯。

她一怔,竟忘了抽開,倒是她先醒過來,又羞又惱,脖頸上的紅潮殃及到耳尖,

“诶”她點點她的鼻子,似笑非笑道:“小狼崽,會咬人啊?”

盛年理虧,也不敢駁她,只低着頭,正錯過她沉沉浮浮的目光。

她也是在那時起眉目初長,五官輪廓漸漸清晰分明,身邊開始出現追求者,男女兼有,個個都是天之驕子,但她的清傲又将人拒之千裏。

十八歲,她成年那夜,醉的厲害。

“顏安,吻我。”她喃喃,扯着她的衣角,

“醉了。”顏安笑,将她攔腰抱進卧室。

剛将她放下,就被她順勢拉下,肌膚相近,木香淡淡。

她黑潭流水般的眸子更深了,“顏安,我愛你,愛你愛了好多年。”

顏安用微涼的掌心覆住她的眼睛,吻,一點點落下,她從不谙世事的女孩,一夜間成為她的女人。

她咬着她的耳朵,眼眸潮濕,神情倔強,一如當年那個向她介紹自己名字的女孩:“顏安,我不是母親。”

其實盛年什麽都知道,敏感的人,總要承受一些旁人無法觸及的隐痛,包括那段十幾年前,她與她的故事。

4、

“顏安,你給她取個名字。”年歸寧給自己的這個得意門生最大的特權,卻不啻溫柔的淩遲。

顏安手法笨拙的抱起這個剛出生不久,軟軟一小團的嬰兒,沒什麽重量,睜着和母親如出一轍的黝黑招子,無邪地看着她。

“盛年,叫她盛年吧。”

年歸寧微笑作答。一個月後,她遠赴異國他鄉,與年歸寧的關系,也僅憑一個月一封的書信維系。

時隔數年再次見到她,卻是黃泉碧落遙相見,天人永別。

她帶回了她的孩子,那個延續她的血脈,被她賦予名字的孩子。

“我知道,你是盛年,我的盛年。”她邊低語邊撫摸着她的眉眼,突然眼角墜下一滴淚,這是盛年第二次看到她哭時的樣子,很美。

此年,她驀然想起母親許多年前告訴她,自己名字的含義。

盛年,熱烈豐盈的愛,藏于歲月的愛。

而她始終沒有讓顏安知道的是,有一位老師,愛上自己才華橫溢的學生,只是這個命定的相遇來得太遲,她已有婚約在身,亦沒有對抗世俗的決心與勇氣,所以一次又一次在她炙熱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數月後,老師按照家裏人的安排,于某日良辰吉日與未婚夫結婚。次年,她生下一女,喚作盛年。

——end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個養成系的故事。

老師與學生的兩相錯過,生死遺憾。

宿命輪回,在女兒盛年身上延續。

她在最繁盛的年華裏愛上顏安。

從十一歲始,等到十八歲。年少到成年。

顏安愛的是她的母親,這是過去。

顏安愛的是她的盛年,便是餘生。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