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被誘惑的人

C國首都, 一個看起來就地價不菲的四合院裏, 穿着廣袖唐裝的青年垂着眼安靜地站在牆角,瞳孔暗淡的仿佛傀儡。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有着奇特的質感,似黑似棕, 又像是濃郁的血色浸染出來的衣服。閃爍着奇特的光彩。

但這一套衣服明顯并沒有完成, 因為有一個袖口缺了一大截,而下擺也還存在着缺口。

一個神色蒼老的男人就站在青年的前方, 他原本平淡的神情已經退去了, 轉而成的滿臉的狂熱。似乎沒有在意自己快速從年輕變為年老的這件可怕的事情,只是全心全意的關注着自己手中的這個存在。

“就快要完成了……”

在男人的身後, 紡織機上已經遍布了裂紋, 但卻仍然在堅持不懈地紡織着。它的速度非常的快, 遠遠沒有之前那麽緩慢, 就像是得到了什麽充分的養料一樣, 不停地編織着新的布匹。

只是這些布匹沒有了之前那麽純粹的奇特顏色,更像是劣質的仿制品。在被編制而成之後, 也沒有直接用到奇特青年的身上,而算是被熔煉一般的在空中漂浮着, 逐漸進行着縮小的過程。

“果然,之前的想法是對的!”老人的聲音越發的驚喜,“沒有辦法捕捉到質量足夠好的命運, 也沒有關系,可以靠那些劣質的命運進行提純和熔煉來制作出滿意的作品……”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那位大人馬上就能夠降臨于此事了, 這個世界将會成為那位大人的樂園……”

一想到這裏,老人的神色變得晦暗,他奇特狹長的雙眼當中豎立着瞳孔,仿佛冷血動物一般的瞥了眼身後主屋裏的電視機。

電視機上正播放着之前的諸神會議的重播,一道色彩難以辨析的的光影外圈仿佛盤旋着青色的龍,帶來一種令人震撼的氣勢。

老人小聲地在嘴裏嘀咕着:“這只不過是一個僞神而已……真正的神明只有那位,創造了所有世界的最偉大的神!”

這樣重複地念了幾遍,他的姿态再一次變得狂熱了起來。高高的舉起手,尖銳的指甲像是動物的利爪一般在空中滑動着,加速那塊紡織而成的布匹的熔煉。

有人輕輕地敲動了四合院的門,沉悶的聲音在不大的院子裏回響着,卻絲毫沒有引起老人的重視。

他仿佛沒有聽到一般繼續着手裏的動作。

空中不知從哪裏浮現出了一些絲線,就像是被一樣東西牽引着一樣緩緩地落在紡織機的後方,成為了紡織的材料。而紡織機則在繼續不停地動作着,紡織出有些斑雜的不算完美的布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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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的聲音再一次出現了,這一次這聲音變得越發的沉重和急促,好像有什麽人在門外瘋狂的求助一樣。

老人沉下了雙眼,他看了一眼在猛烈的敲擊中幾乎沒有任何顫抖的木門,繼續着自己手裏的事情。

木門繼續噼裏啪啦的響着,只是敲擊的節奏越來越慢,也越來越沉悶,像是敲門的人已經沒有了力氣,只是盡可能将全身的力氣都搭在門板上。

最終,敲門的聲音終于消失了。

紅色的血液從老舊的木門門縫底下淺淺的滲透出來,淋漓的流淌過石階,在即将正式流入院內範圍時突然的消失,接着石階上的血液也逐漸消失了,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就像是不屬于這個世界一樣。

老人不動聲色地勾勒出了一個有些嘲諷的笑容,指尖的布料越縮越小,越縮越小,最終縮成了比一個指甲蓋大不了的布匹。

然後,随着他的動作,這一塊小小的布料落在了牆角的人身上,很快地就自覺地加入了衣袖的隊伍,就像是原本就融合在一起。

這個院子仿佛與世隔絕,即使外界的太陽不斷的發生變化,日升或者日落這個院子裏的人和那一臺奇特的織布機都沒有停下過自己的動作,時間的流逝根本沒有對他們留下任何的痕跡。

直到這一天,又一次有敲門聲響了起來。老人像是以往并沒有任何的在意,甚至心中還覺得有一絲可笑。

這些家夥即使意識到自己是被騙了來找人又怎麽樣?老人非常自信,他能夠騙住這些人,一次就能夠騙住第二次。

就算騙不住,以他的實力,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控制住那些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傀儡。

這些傀儡可都是仔細選過的,每一個人他都有可以掌控的方法,絕對不會出現什麽意外。每一個都是天真單純或者擁有什麽執念的人,只需要就着一些由頭稍微指引一下,就會老老實實的成為自己手上最尖利的利刃和手下,絕對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比如之前的某一個覺醒了吸血鬼異能的人類,居然會害怕自己喜歡的人會因為這特殊的異能而感到懼怕不安。老人僅僅是施加了一些誘導,講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就成功的騙到了那個年輕人,讓他為了一切以強大的異能為目标的新世界而奮鬥。

當然這個理想當中的新世界肯定是騙人的,老人只是順着那個孩子的心裏去說而已,反正在摘除了因果線之後,這些人很快的就會迷失理智,成為幫助吸收因果線的最好的工具。

但今天的敲門人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

老人僅從最開始的敲門聲中就可以辨認出來,這是那個為了自己親人的病情而毫不猶豫地答應由他驅使的大學生的聲音。

哦不對,這個大學生差不多應該已經畢業了……人類的時間數起來實在是太過于麻煩,老人很少會去仔細的記憶它們。

反正這個家夥應該在自己的手下呆了不短時間了,雖然不是戰鬥類的異能,但對那些貪婪的人類來說似乎格外的好用,只需要輕輕的以一些私密的資料作為威脅,那些人就會毫不猶豫的奉獻上他們所不了解的“少許因果線”,甚至沾沾自喜的以為自己賺到了。

人類就是那麽可笑的生物。

只有偉大的神才是一切最理所應當的統治者,只有那位偉大而唯一的神。

老人輕笑了一聲,很快的繼續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了,甚至連那逐漸變調的敲門聲都沒有在意。

他在門口做了一些小東西,如果那些家夥堅定不移地賴在門口不走的話,那就別怪那些小東西,将這些不該存在于此世之人擊殺了。

反正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那些已經被抽掉了因果的人原本已不該存在于這世間,死去之後也會随之消散,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連毀屍滅跡都不用了。

所以那些敲門聲總是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變化,尤其是當被清理的人驚恐到了極點的時候,那急促變調的敲門聲也不失為一種無聊生活當中的樂趣。

老人是這樣無所謂的,直到那一扇看起來老舊實際上堅固無比的木門,被這一次新來的人劈開為止。

————

根據那個黑影所說的話,時哲一個人跑到了帝都,站在了一個位置相當隐蔽的四合院前。

其實四合院這種東西在這現如今寸金寸土的帝都當中,是絕對沒有辦法被歸入隐蔽的行列的,因為它過于矮小,反而更加顯眼。

而且四合院的風格也與鋼筋鐵骨的建築怪物與衆不同,即使被擠壓在小小的地方,也依舊流露着一種特殊的氣質。

但這件四合院确實只能用隐蔽這個詞來形容,因為它所處的位置非常的微妙,甚至是用正常的方法根本無法尋找到的地方。

它處在夢境與現實的夾層裏。

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夠見到的地方,這種說法就像是存在于童話或者是動畫當中一樣,但實際上在這世界上是真正存在的。

在夢境與現實的交界之處存在着一種特殊的地方,既存在于這裏,又存在于所有的地方,只要周圍存在活着的生靈,那就存在這一種間隔的空間。很多時候,人們所使用的那些儲藏物品的空間能力,所借用的空間,實際上就是從這裏而來。

某些存在在這種地方建立自己的住所,雖然是一件比較驚人的事情,但并不是不可行的。時哲自己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辦到這一點,連帶着還能添加一點料,比如說搞個某個次元魔女的許願店什麽的。

但沒有明确主人的特殊蔣丞建築物幾乎可以确定在這裏存在着什麽心懷不軌的東西了。

時哲伸手比了一個劈開的動作,藍色的光弧在他的指尖旋轉着,化為一道利刃,輕而易舉地将那模糊的空間界限撕裂,然後擡腳邁入。

面前的場景出現了一定程度的紊亂跡象,是處于某個熱鬧的街道,又像是面對着一個安靜的小四合院。

等到短暫的空間紊亂結束之後,時哲輕輕一擡眼,就對上了站在門口敲門的一個有些熟悉的人。

“……”時哲的眉頭輕輕的跳動了一下。

“……”那個長得有些熟悉的人也陷入了震驚的沉默,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吐出見到的人的名字,但幹涸的聲音在他的脖頸當中凝固,完全無法透露出來。

而緊接着,在兩人都陷入一種震驚的不在狀态的狀況之後,兩根帶着血色的手指忽然從地面上蔓延了出來,緊緊的扣住了那個人的腳腕,瘋狂的朝着地面拖拽。

符善倫原本因為有些尴尬而半張着,卻沒有吐露出言語的嘴頓時緊繃,瞳孔下意識的搜索,一生哀嚎被他卡在了喉嚨口裏,變成了難以辨清的嗚咽。

時哲下意識的沖過去,用手拍打着兩下那兩只手,将符善倫給救了出來。

那兩只手真的非常的奇特,他們從地裏伸出來,但抓住的東西卻不能帶到地裏去。所以在瘋狂向下拉的情況下,符善倫的腳腕已經在這巨大的怪力下粉碎性骨折,就連骨骼斷裂時那哀嚎的悲憫都是隔了一會兒才出現的。

“……謝謝。”符善倫有一些認識人的下一句是回複了一句他驚恐和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腳腕,像是那可怕的疼痛全然不存在,只是想着自己的問題。

時哲帶着些好奇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他其實有些奇怪,這家夥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空氣中流動着一種尴尬的氣息。

雖然兩個人身份上是同學沒錯,但先不說,實則已經半年多,都一直處于忙碌的實習階段,幾乎沒有回過學校。單單說在之前還在學習的那段時間裏面,對方做過的事情就讓時哲心情有一些微妙。

符善倫在原本必定會勝利的一次辯論上竊取了自己這一邊的資料,然後勝利的更加順利和理所應當。時哲已經有些想不起來這家夥那麽幹的原因了,或者當時他就不知道這個人那麽幹的原因是什麽,只記得對方所擁有的特殊能力。

但無論符善倫會那麽做的原因是什麽,他都不像是會出現在這隐蔽的四合院當中的樣子。

這可是那至少殺了5個人的黑影所供認出來的,因果線幕後黑手的居住地點,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四學生能夠來的地方,即使他擁有着相當不錯的國畫天分也不可能。

總不會是想找一個可以畫四合院的地方,結果找着找着,莫名其妙的踏入了夢境與現實的間隙了吧?

時哲的眉頭越皺越緊,但就在他開口之前,符善倫的聲音先響了起來:“時哲……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難道說你也是……?”

時哲臉色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回答是或者否,只是跟了一句:“難道說我也是……?”

符善倫的表情變化了兩下,接替着閃爍過一絲複雜和嫉妒,最終變成了一種絕望的坦然。就像是在發現一個比自己優秀的人,竟然跟自己一樣陷入了絕望而可怕的境地之後,那種心理上終于得到安慰的扭曲的坦然。

時哲下意識的輕輕皺了一下眉頭,心情稍微有一些微妙。

老實說,雖然他是一個混在國畫的班級裏面,實際上更擅長畫漫畫的劇情的,一個哪裏都不怎麽對的漫畫作者。但他其實還是有些嫉妒這位在國畫上擁有非常高天分的同學的,在某些事情發生之前。

即使是現在,他也會為這位同學的國畫天賦而感到驚豔。因此在發現這位同學似乎自甘堕落,走上了一條為世間所不容的道路的時候,時哲的心裏第一時間閃爍過的是惋惜。

然後是長久的沉默。

稍微有一點糟糕的事情,就是在過來的時候還以為會直接對陣對手,所以沒有給自己做僞裝,用自己原本的臉,對上了自己的老同學。

這就讓時哲稍微有些束手束腳,不确定自己究竟要展現出幾分的力量,也不确定符善倫有沒有見過自己所擁有的異能的情況。

不過他很快的就意識到自己現在所面對的是一個犯罪者,不需要像以往一樣謹慎。

時哲閉了閉雙眼,在向前邁步的時候,聲音帶着些意味不明:“你覺得我是什麽?你又是什麽?我和你有什麽相似之處?”

時哲的問題問得相當的光明正大,只要是個人都能夠從這段問題當中意識到不對。但被問話的當事人往往是察覺不到這是在被套話的。

至少符善倫就沒有察覺出來。

他垂下眼,一種混雜着嫉妒與自卑的口吻開口:“被那個惡魔誘惑,為他帶走人的生命,你難道不也是為了自己的**而聽從了他嗎?”

作者有話要說:  12點前應該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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