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賭
苑陽姿勢別扭的回頭瞅夏乖一眼,直接下命令:“出去!”
夏乖像沒聽到他說話一樣,颠颠的跑到書桌旁,伸着脖子朝窗戶外面瞅,想知道苑陽爬在書桌上搞什麽鬼。
紅色的毛線在那卷作業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好像故意在逗弄苑陽一樣,就是不肯停下來的随風搖擺着。
夏乖順着毛線朝上看,看到樓上的窗戶外面,伸着一雙細白的手。
“哦喲,上面那雙白白嫩嫩的手是誰的?是男的還是女的?”夏乖好奇的問。
苑陽使了使勁,又沒夠着,有點火,“閉嘴!”
夏乖轉身跑了,跑出去幾秒後又跑了回來,手裏拎着一根從陽臺上拿來的晾衣杆,探出窗外,輕松一勾,就把那卷作業勾進了屋子裏。
“小哥,怎麽謝我?”夏乖晃着蘑菇頭,得意的問。
“……”苑陽對自己無語了,不得不佩服夏乖的聰明,他從書桌上趴回來,伸手去解那卷作業卷子。
“陪我玩COS?”夏乖眨眨大眼睛。
苑陽無奈的提條件,“就一次!”
夏乖爽快的答應,“就一次。”
蝴蝶結不知道怎麽被苑陽弄成了死疙瘩,他幹脆直接扯斷了紅毛線,把捆着作業卷子的那截撸下去,打開來看。
卷子上的答案字跡很工整,但都是用鉛筆寫的,還附贈了一塊橡皮條。
看來丁媛媛考慮的很周到,是想讓他自己再抄一遍,既避免了字跡穿幫,又能讓他學習一遍。
夏乖好奇的湊到他跟前,歪着腦瓜瞅了瞅,“啊?竟然不是情書,白激動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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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陽反手彈了夏乖一個腦瓜蹦,“你整天腦子裏都想些什麽?”
夏乖一手揉着蘑菇頭,一手指向書桌上,不服氣的說:“我想讓小哥談一場那樣的戀愛。”
苑陽順着夏乖的指向,看到書桌上忘記藏起來的那本漫畫,沒來由的一慌,竟然用手裏的卷子啪一聲蓋在了漫畫上,接着心裏咯噔漏跳一拍。
完了,又他媽反應過度了。
果然,夏乖朝他翻起白眼鄙視的說:“小哥,你每次心虛的時候,智商都是負數。”
“只是想了解下它的畫風,沒別的。”
苑陽厚着臉皮找借口下臺,索性挪開卷子拿起那本漫畫,指着打開的頁面說:“這本漫畫的畫風挺細膩的。”
夏乖得意的點着蘑菇頭,心領神會的附和:“那當然,不然幹嘛拿給你看?”
苑陽合起那本漫畫甩手扔給夏乖,表情淡淡的,“沒什麽好看的,情節太扯蛋了,現在還給你。”
夏乖不懷好意的笑,問他:“不好看?哪裏不好看了?”
苑陽沒多想,眉頭一皺,“人設、性格,兩個大男人搞……”
說到這裏,苑陽才反應過來夏乖又在套路他,臉一拉,“出去,我要寫作業了。”
夏乖不僅不出去,反而耍賴的歪在了苑陽的床邊,把手裏的漫畫朝上抛起,接住,又抛起,再接住,
“別這麽耍酷嘛,小哥,你跟我說說,兩個男人到底搞什麽,我特好奇。”
苑陽煩了,高高的朝夏乖舉起巴掌,一字一頓的問:“夏、小、乖?”
“啊啊,我出去,這就出去。”見苑陽像是真的要揍她,夏乖一溜煙跑沒了影。
苑陽郁悶的嘆口氣,坐回書桌前,埋頭抄寫作業卷子。
吃完晚飯,苑陽起身照例幫忙收拾碗筷。
夏未初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的擦着飯桌上掉落的菜湯,“苑陽啊,讓你舅媽收拾吧,你跟我出去走走。”
夏乖放下碗,抹抹嘴,眨巴着眼懇求,“我也要去。”
夏未初不同意,“你在家學習,我和你小哥有事要談。”
夏乖膩膩的,讨好似的看向苑陽,希望她親愛的小哥能為她說句好話。
苑陽對她的小聰明故意視而不見,氣的夏乖直瞪眼。
夏未初換了身衣服,帶着苑陽出了門。
小區附近,有一條狹長的街心公園,綠樹濃蔭掩映着草坪長廊,貫穿東西兩街。
無論春夏秋冬,只要是晚飯過後,這條街心公園就成了附近居民們消食的好地方。
老人們沿着中心的石子小路遛鳥遛狗,小情侶們坐在長廊裏撩騷。
還有一些吊嗓子的票友,不知道貓在什麽地方,冷不丁嚎一長嗓,吓人一哆嗦。
夏未初走在前面,步子放的悠閑緩慢,“苑陽啊,今天你媽給我打了兩次電話。”
苑陽低頭瞅着鑲嵌在小路上的大大小小的石子,應聲說:“我知道什麽事,她給我發信息了。”
夏未初停下來,等着他并肩一起走,語重心長的唠叨:“你媽很不容易,又要替你嫂子看孩子,又要教書,你也不小了,多替她想想。”
苑陽沒說話,只是象征性的用鼻音“嗯”了一聲。
他很想替老媽着想,他認為他現在成績一塌糊塗,學美術又燒錢,所以他想退學,出去幹什麽都好,打工掙錢,補貼家用。
可老媽說什麽都不同意,現在更是連家都不讓他回了。
“你家現在這情況你也知道,你哥太沒出息,你媽都累成什麽樣了,還要供你上學……”
“我不想上學了,反正我也不是那塊料。”
苑陽停在原地不走了,夏未初的話,讓他心裏堵的慌,讓他覺得自己就是個沒用的廢物。
夏未初回頭瞪着他,“不上學你能幹什麽?你媽這麽安排,是希望你在畫畫上闖出條路來,也不算辜負,要不是你爸沒了……”
“行了,我懂了。”
苑陽打斷了夏未初,前面的話他都可以忽略,唯獨那句‘要不是你爸沒了’,讓苑陽一瞬間揪心般的難受。
事情已經過去兩年了,可苑陽始終走不出那場陰霾,他爸的猝然離世,像五髒六腑上都長了瘤,無時無刻不在刺痛着他的神經,讓他挺不直腰杆。
他爸沒了,他最崇拜的人沒了,牆倒了,梁塌了,他哥苑濤開始肆無忌憚的賭博,他的成績一落千丈。
當苑陽意識到,身邊的一切都如天塌地陷般的毀滅着,想挽回,已經來不及了。
兩年時間,苑陽被厄運猛踹一腳,從天堂打着滾的墜落進地獄,怎麽爬,都起不來。
從前驕傲與自信的少年,把身上的光芒全都埋葬進眼底深處,冷冷的看着周圍人們的輕視、碎念、嘲笑、甚至遠離。
而這一切的起因,都是源于,他爸沒了。
“學出來,是唯一的出路。”
老媽這麽說,夏未初也這麽說,本來就混亂而又茫然的苑陽,沒權力自己選擇。
夏未初見他情緒低落,認為他一定是聽進去了,拍着他的肩,老氣橫秋的說:“苑陽啊,還有最後一年,你的成績這樣下去可不行,趕快努力提上來啊。”
苑陽不着痕跡的側身避過,應了聲:“我努力吧。”
公園盡頭的草坪邊上,圍坐着一圈紮眼的年輕人,大多衣飾另類,造型稀奇。
其中有兩個穿着三中校服的男生,一個是梁越,一個是楊偉。
這圈人正在玩撲克,鬥地主賭輸贏。
贏的是爺,有資格命令輸的人做一件事,放輸的是孫子,無條件照做。
“我要去尿尿,誰替我一把?”楊偉叫了一聲,晃了晃手裏剛摸到的牌。
“我來吧。”梁越說。
楊偉讓出位置,把牌遞給梁越,嘿嘿的樂了,“梁越,老子今天可輸慘了,你必須幫我贏一把啊。”
“痛快尿去吧,肯定輸不了。”梁越自信的笑着。
對面坐着一個卷發.漂成亞麻色的男生,手裏撚着牌,瞟一眼梁越笑一聲:“梁越,你替偉哥玩,等下輸了你可得替他受罰。”
梁越淡定的看了看他,“對不起,這把我要贏。”
亞麻卷張揚的笑了,“就你?我地主可還沒輸過!”
梁越也笑了,“那對不起了,因為我要贏,所以你必須輸。”
“操,不服來戰!”亞麻卷朝梁越豎了根中指。
兩三圈牌扔下去,梁越手裏的牌一張都沒出,他也不着急,笑眯眯的盯着其他人扔下去的一張張牌,心裏算着數。
亞麻卷見他沒動靜,笑着問他:“梁越你倒是出牌呀?”
“急什麽?”梁越笑着說:“我知道你手裏都什麽牌,你繼續。”
亞麻卷撇了撇嘴,噼啪又扔下去幾張,“認輸吧你!”
梁越不說話,淡定的抽出幾張牌,扔在了底牌上。
看清楚梁越扔下來的牌後,亞麻卷不淡定了,“操?有本事你繼續。”
梁越還是不說話,又淡定的扔下去幾張。
亞麻卷更不淡定了,“你你你藏着牌不出?梁越,你孫子耍詐!”
梁越笑了,“這怎麽能叫我耍詐呢?這是你智商捉急。”
亞麻卷郁悶的說:“牛逼你繼續。”
梁越瞅他一眼,笑着說:“那我繼續了啊。”
說完,梁越把手裏的牌一把全扔在了底牌上,“我贏了。”
“你輸了,操,你總算輸一回!”
尿完尿跑回來的楊偉,正好看到這一幕,伸手指着亞麻卷,幸災樂禍的咧着嘴笑:“上一把你整老子,這次老子可得整回來。”
“算我倒黴。”亞麻卷願賭服輸的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挂着的草葉,一臉無所謂的氣勢,“說吧,你們想讓我幹嘛?”
楊偉理直氣壯的指揮他說:“去,找個陌生人,跪下跟他叫爹。”
“我不缺爹。”亞麻卷不樂意了,搖着頭拒絕:“換個別的。”
梁越瞅着他,沒表情,聲音淡定,“那就改叫娘。”
其餘人聽了,瘋笑着躺倒在草坪上。
亞麻卷哭笑不得的指着梁越罵:“操,梁越,你給我等着,別讓老子逮着你。”
作者有話要說: 那年濱河公園豪賭,九尾輸的最慘的一次,被要求到十字路口的紅燈下面,脫褲子撒泡尿。
當時車來車往啊……
從此對濱河公園,一生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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