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夏小乖

“哎，你這脾氣。”

梁越蹬一腳車，正擋在苑陽前面，逆了光，卻還能看清楚梁越臉上玩味的笑，“被我說中了？你倆，不會是在這租房吧？”

苑陽把肩上的書包朝下一拽，上前就攥住了梁越校服的前襟。

“梁越，你他媽是不是欠揍？”

梁越一條腿跨在單車上，被苑陽突然出手揪住衣服站不穩，差點摔下來。

他扳着苑陽的手指，好聲好氣的說：“你這性格真是……我錯了，我打不過你，行了吧？”

苑陽不肯松手，他覺得他對梁越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其實，自從梁越破壞了他在教室裏的那處清靜地方後，他早就想給他兩句，現在正适合把他的意見發表出來。

“梁越，別以為班裏每個人都上趕着巴結你，起碼我不是！”

梁越愣了愣，沒想到自己主動認慫，苑陽還不幹，只好實話實說：“苑陽，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和你做朋友。”

“不需要，滾！”

苑陽不耐煩的搡了梁越一把，牛角車把別扭的打了個轉，梁越趕緊找姿勢站穩了。

“耍什麽橫？”

身後冒出個粗聲粗氣的家夥，口氣特別蠻橫。

苑陽回頭，看到了一個身高約有1米9多的壯碩男，身上也穿着南英三中的校服。

這個男生苑陽知道，體8班的楊偉，因為太高太壯，名字奇葩，所以在三中挺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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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偉把騎着的公路自行車順手靠在牆角，就朝他們走過來。

站在苑陽跟前，楊偉瞪着眼，一連串的問：“你他媽誰呀？讓誰滾呢？再他媽橫個我看看？”

苑陽并不矮，脫了鞋也有1米8，可是他瘦，和又高又壯的楊偉一比，還是處了下風，不過他不怕。

人在氣急了的時候，就忘了什麽叫怕，甚至有時候還窮找釁，

“操！想幹架？”苑陽反感的回瞪他。

楊偉攥起個拳頭朝着苑陽晃，“梁越可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哥們兒，你欺負他就不行！”

一旁嗅出火.藥味的梁越趕緊拽住了楊偉，“哎偉哥，這是我前桌苑陽，我們鬧着玩的，我等你這半天了，趕緊走吧？”

楊偉從拳頭上伸出根粗圓的手指，指着苑陽，卻看向梁越，“這小子也跟咱們玩去？”

“人家是回家，你到底走不走？”梁越催他。

“知道了，催命似的。”

楊偉抱怨一句，又朝苑陽瞪一眼，晃晃拳頭，這才走回去騎上公路車，像騎着條瘦狗似的，跟在梁越的死飛後邊，順街走了。

苑陽盯着他們的背影，表情冷冷的。

梁越突然回了下頭，臉上還是那副欠揍的笑容。

“神經病！”苑陽惱火的罵他一句，轉身進了小區。

“回來了？”

苑陽一進門，舅舅夏未初就習慣性的問了他一句。

“嗯。”苑陽也習慣性的回了一聲。

這樣沒什麽感情成分的一問一回，就像每天的例行公事一樣，很少改變內容。

夏未初其實頭都沒擡，他站在大廳裏的畫案前，手裏提着一只浸墨的大白雲筆，正準備給寫意的葡萄潤色。聽到有人進門，直覺上判斷，這個點回來的，肯定是苑陽。

“餓了吧？你舅媽出去買菜了。”

夏未初漫不經心的說着話，落筆在宣紙上點了個濕濕的葡萄粒，韻味十足。

“不餓，我先上去了。”

苑陽在門口換好拖鞋，拎着書包朝樓上走。

夏未初家是180平的複式，苑陽的房間是樓上最裏面的一間。

隔壁住的是夏乖，夏未初的獨生女，正在讀初一。

苑陽知道夏乖現在正在房間裏寫作業，所以他盡量克制自己上樓的動作，不發出太大的聲響。

可夏乖還是聽出來是他回來了，把門開了一條寬縫，探出頭來，新剪的發型看起來像只蘑菇，瞪着雙圓圓的大眼睛興奮的瞄着輕手輕腳的苑陽。

苑陽見她這樣，也就不再謹慎了，一步兩臺階的朝上跨。

夏乖悄悄的朝他招招手，小聲的說：“小哥，快過來。”

一般夏乖這種表現，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夏乖的腦瓜外形看起來和正常的孩子沒什麽不同，但腦瓜裏藏着的雜七雜八的小九九，就像她的頭發絲一樣多，時不時的冒一個出來耍耍苑陽。

苑陽莫名奇妙中她的招不是一回兩回了，躲都躲不過去。

“幹嘛？”苑陽皺着眉防備的問。

夏乖調皮的眨眨眼，“小哥，我前天借給你的那本漫畫，你看完了沒？”

“扔了。”苑陽說。

夏乖瞪大眼，“你瘋啦，那可是我托同學從海外帶回來的。”

苑陽走近，按住她的蘑菇頭朝門裏塞。“少看那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快去寫作業。”

“噫……”

夏乖呲着牙，朝苑陽擺了個嫌棄他的鬼臉。

苑陽不搭理她，開門進了自己的房間，又把門關好，書包甩在書桌上，拉開拉鏈掏作業。

掏了兩下才想起來，發的作業卷子都被他塞給丁媛媛了，自己今天算是解放了。

做為一名劣等生，一名就算趴在書桌前，盯着卷子卻不寫，只會煩天煩地的劣等生，苑陽覺得這應該是件好事，應該很爽，鼓鼓掌什麽的。

但他懶散的歪在書桌前發了會兒呆，卻覺得沒作業的日子，竟然有點空落落的。

跟習慣了受虐一樣，一天不受，反而覺得不對勁了。

更恐怖的是，腦子裏又開始朝外冒起那些令他很煩躁的事。

苑陽猛的坐正，還是要找點事做。

苑陽從書包裏掏出幾本課本，翻了翻，哪本都不想看。

然後，他鬼使神差的探起身，從一旁的床上掀開枕頭和床墊，摸出了夏乖剛才朝他要的那本漫畫。

那本漫畫的封面上，畫着兩個男生。

夏乖前天把這本漫畫拍在他桌上的時候，他随手翻了幾頁，眼就直了，

“什麽鬼，拿走。”

“你看看，你看看嘛，現在特流行這種題材，我小哥這麽帥，不知道這個怎麽行？”夏乖神神秘秘的給他腦補某些中二的邊緣文化。

苑陽的臉冷了，“魔怔了，中二病越來越厲害了，小心我去告訴你爸。”

“你敢。”夏乖威脅他說：“你要敢告密，我就告訴我爸這漫畫是你買的，跟我爸說小哥看耽美，小哥喜歡男人……”

苑陽吓一跳，啪的把漫畫按在了滿嘴跑火車的夏乖臉上，“別放屁！”

夏乖被他按的一激靈，頓了頓，眼珠轉了轉，突然驚叫一聲：“哎呀，小哥，”聲音忽然又小到快聽不見了，“你這個反應，有點不對勁呀？”

苑陽一愣，随手把那本漫畫甩給了夏乖。“別扯淡，拿走，回你自己房間去。”

夏乖像發現了什麽驚天的秘密一樣，把漫畫放到一邊，舉着一根細白的手指朝苑陽點了點，笑的滿臉邪惡。

“小哥，開玩笑就把你套出來了，我知道了，哦我知道了。”

“知道個屁，出去，以後不許亂進我房間。”

苑陽像拎小雞一樣，提着夏乖就把她塞出門去，卻落下了床上扔着的那本漫畫。

苑陽回頭瞅了瞅門，關的很嚴實，這個時間夏乖在寫作業，基本上不會來纏他，這才放心的把那本漫畫攤開在書桌上，看了起來。

漫畫裏的故事很簡單，背景是現代日本的一所私立高校，主人公是個文文弱弱的秀氣學弟，暗戀一位性格溫柔的學長。

學弟每天都在挖空心思制造和學長的各種浪漫偶遇，卻在每次遇見學長時，都羞澀的不敢表白，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磨叽了十來章，還沒個進展。

看的苑陽忍不住吐槽：“操，這是男人？”

這句脫口而出的評價，讓苑陽忽然又想起郝甜在走廊裏問的梁越那句‘你是不是個男人？’

而梁越當時竟然回話說‘某種時候，可以不是個男人。’

苑陽鄙視的搖搖頭，“真是，不要臉！”

手機上忽然亮起了一條信息，苑陽拿起來一看，是丁媛媛發來的：[作業寫好了，你來拿吧。]

苑陽回複：[這麽快？不愧是學霸。]

[嗯，特長班的題比我們的簡單。]

[你住哪棟？我去拿。]

[4棟3單元。]

[啊？幾樓？]

[7樓，你不用上來，我給你送下去吧。]

“我靠！”苑陽覺得今天的巧合簡直太多了，多到像是被人下了套。

因為他也住在4棟3單元，而且還是6樓，丁媛媛的腳底下。

苑陽賭了一把運氣：[你住701？]

[你怎麽知道？]

[你房間，不會是邊上靠陽臺的那間吧？]

[？？？你來過我家？]

苑陽服氣的笑了：[你找根繩子把作業拴上，直接從窗口吊下來吧。]

[？？？]

[我就住你房間下面。]

幾分鐘後，果然從上方垂下來一根繩，細看是根紅色的毛線，頂端拴着那卷作業，正吊在苑陽的窗戶外面。

苑陽趴着書桌欠身去夠，一陣風吹來，紅毛線左右亂擺，苑陽夠不着了，只好又賣力的朝外趴了趴。

“砰！”

房間的門被推開，“小哥，我作業寫完啦，你寫……”夏乖闖進來，望見苑陽的怪異動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眨了眨，後面的話像點了剎車，“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