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骨氣呢
迷死人嘴角還翹着,笑意卻沒了,眯起眼睛沉聲說:“兩個滿分就得意忘形了?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一個肯定是抄的,一個是剛剛才寫完的,要較真,倆滿分就是倆零蛋。”
教室裏原本一片揚着的精神臉,現在全換成了黑黑的腦瓜頂,果然一切作弊的行為,都瞞不過老師的火眼金睛。
不,是老師千錘百煉出來的專業精明。
迷死人哼哼着笑:“怎麽都跟做了賊似的,骨氣呢?”
“吃了。”角落裏有人小聲接了句。
四周圍一片繃不住的漏氣聲。
迷死人無奈的笑了,“哦,咽的下去就行。”
照例被損了一通,但美7班能出滿分卷還是比較難得的,迷死人已經很舒暢了。
這讓她有種功夫不負有心人的滿足感,破天荒沒有點名懲罰學生,而是迅速的發回作業,開始講課。
苑陽把英語課本戳起來,趴在課桌上閉了會眼。
他有點服氣梁越,幾分鐘的時間,竟然填了個滿分的作業卷子。
和他這昨天費勁抄的假滿分一比,梁越簡直是玩與學兩不耽誤,優越的有點過份了。
梁越也戳起了課本,卻是躲在後面偷偷的在吃早餐。
最後還從書包裏揪出一袋純牛奶,不出聲的使勁嘬吧了幾口。
特長班上午的課程基本上都是文化課,到了下午,大多換成專業課。
中午不用回家,苑陽在食堂裏打了份炒米飯,吃的飽飽的,提着畫具去了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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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7班的畫室很大,所以規劃成了兩個部分。
一部分帶桌椅,用來自由發揮創作,一部分架着畫板的空地,用來練習考試必考的基本項。
苑陽一進門,先看見了班長郝甜。
郝甜正貓腰站在畫室的一角,認真擺列着一組幾何石膏模型。
這是他們下午的素描課上要練習的繪畫道具。
斜對面坐着的梁越,認真的擰着畫架上的螺絲在調試畫板的高度。
郝甜把石膏模型調了調前後位置,站遠點瞅了瞅,轉頭問梁越:“梁越,你畫過素描嗎?”
梁越笑了,“你猜?”
“我猜你肯定畫過,高三才轉來我們班,要是沒點基礎,那你危險了。”郝甜有理有據的分析說。
梁越只笑不說話,麻利的調整好畫板,又從筆盒裏拿出刀片,一下一下的削鉛筆。
郝甜湊到他跟前,叉腿跨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瞅着他的熟練動作,“梁越,你手真好看。”
“班……長……”梁越拉了個帶笑的長音,求饒似的說:“還能愉快的玩耍嗎?”
“誇你還不行?”郝甜直爽的笑了兩聲,忽然又正兒八經的問:“梁越,我不明白,你學習成績那麽好,為什麽要從普高班轉來特長班?”
梁越也不擡頭,還是一下一下的削鉛筆,“我喜歡油畫。”
郝甜納悶的又問:“你家裏不攔着你?”
梁越反問:“我自己選的,為什麽要攔着?”
郝甜愣了。
不遠處的苑陽也愣了愣。
在苑陽看來,這是多麽任性的一句話,放在自己身上,永遠都不會有可能。
梁越竟然可以選擇自己想走的路,沒人攔着。而他,卻只能走別人為他安排好的路,沒得選擇。
完全不同的境遇,完全不同的生命軌跡。
苑陽忽然覺得他和梁越,一個是地上跑的土雞,一個是天上飛的鵬鳥,差太多。
“苑陽,”梁越突然轉過頭來,問了苑陽一句:“你擅長畫哪種畫?”。
苑陽安靜的收拾着畫具,簡單回了兩個字:“國畫。”
“厲害了。”梁越朝苑陽豎了個大拇指,贊賞的說:“我對國畫一竅不通,有機會得和你學學。”
郝甜插嘴說:“梁越,你別看苑陽學習成績不行,他的國畫可是有大師指點的,确實厲害。”
苑陽興致索然的掃他們一眼,沒接話。
梁越忽然又問:“對了苑陽,昨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那位,是你爸嗎?氣質真好。”
苑陽手一抖,剛拿出來的鉛筆掉在地上,戳斷了筆尖。
他盯着那根鉛筆愣了愣,一言不發的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畫室。
“梁越,別提他爸!”郝甜趕緊提醒梁越。
梁越沒反應過來,“什麽情況?”
郝甜嘆了口氣,同情的說:“他變成這樣,就是因為他爸出車禍沒了。一提他爸,他就暴怒,你剛來不知道,以後千萬注意。”
梁越望着苑陽走出去的門,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點了點頭。
夏未初不是他爸爸,夏未初是間接造成他爸爸出事的元兇。
如果不是夏未初一定要他爸在下大雨的深夜,趕來南英市給他搞畫展的作品配稿子,他爸也不會出交通事故,自此陰陽兩隔。
所以從那天開始,苑陽就不願意再叫夏未初一聲舅舅。
他應該是恨夏未初的,他不想聽到夏未初說話,不想看到他,但他又不得不寄宿在夏未初的家裏。
因為這是他親媽歇斯底裏哭給他的生存方式,他抗拒不了。
苑陽驟然孳生的怒意,差點控制不住在畫室裏發飙,可他清楚同學們沒人欠他的,對無辜的同學發飙,只會讓大家對他越來越疏遠。
然而,這股怒意一旦被點燃,很難熄滅。
他沿着藝高摟二樓的走廊來回暴走一圈兒,差點撞到去音6班補英語課的迷死人。
“苑陽。”迷死人叫住了他,沒理會他的情緒不對,而是直接問他:“老實交代,昨天的作業,是誰教你寫的?”
苑陽努力壓制心裏的暴躁,卻還是有點意氣,作業本來就不是自己寫的,他不屑撒謊。
更何況現在問他話的,還是總愛拿他當反面教材的迷死人。
苑陽的倔勁一上來,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反感。
比如有人說他爛,那他就爛到底給那人看,就算是中間後悔了,他都絕不回頭。
所以,苑陽窩着火,越過地鐵裏發生的那件事,把丁媛媛幫他寫作業的事,清清楚楚的交代了個幹淨。
“高三3班的吧?”迷死人點頭确認,“好,那我知道該怎麽處理了,回頭我跟你們班主任李老師說一下。”
迷死人說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美7班班主任李新澤,苑陽這才冷靜了點。
事情如果捅到班主任那裏去,一般都意味着事大了,大到有可能幫了他的丁媛媛都要跟着他受連累。
苑陽緊走兩步,攔住了迷死人,“任老師,不是丁媛媛的錯,別為難她。”
迷死人納悶的望着他,忽然笑了,“這是好事,為什麽要為難她?”
“好事?”苑陽皺眉不解。
“啊……”
迷死人剛要說話,上課鈴聲突然響了。
苑陽來不及細問,迷死人也沒時間再解釋,就分別朝不同的教室奔去。
畫室門一推開,已經動手開畫的學生們齊齊朝門口看過來,發現進來的竟然是苑陽,有人納悶的笑了聲:“熊大怎麽還沒來,不會又睡過頭了吧?”
話音一落,全班學生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梁越扭頭看了看四周圍,好笑的問:“熊大是誰?”
坐他旁邊的郝甜笑着跟他解釋:“他們給班主任李老師取的綽號,因為李老師有段時間總是不修邊幅,有天來上課,上衣扣子沒系好,被大家發現他的胸肌很大,所以背地裏就喊他熊大。”
梁越無奈的笑了,“過分了啊。”
郝甜擺手說:“沒事,李老師人脾氣特別好,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生氣,而且大家其實都挺尊重他的,他教課特別細致,特別認真。”
郝甜這句話裏用了三個‘特別’,特別的讓人感覺這個綽號熊大的李新澤,特別的不錯。
然而,梁越已經轉到美7班十來天了,卻還一直都沒見過這位特別的班主任。
因為,美7班班主任李新澤暑假開學後,并沒有和學生們一齊回到學校,而是請了半個來月的假,昨天才回的學校。
高三的班主任,竟然請半個來月的假,讓學生們自己上了好幾天沒有老師教的專業課,還在回了學校的這第一堂專業課上,睡過了頭沒來。
梁越覺得,這新班主任是夠特別的,不是一般的自由散漫。
“班長,你要不要去叫一下李老師?”有人喊了一聲郝甜。
“這就去。”
郝甜放下手裏的鉛筆,穩住畫板站起身,朝外走了。
畫室裏的氣氛變得很活躍,大家都停下手聊起了閑天。
梁越扭頭望向苑陽,見他拿着那只本來戳斷了筆芯,卻不知道又被誰削好了的鉛筆愣了下神,忽然看向了這邊。
梁越朝他抱歉的一笑,舉了舉手裏的刀片,“我幫你削的。”
苑陽連聲謝謝都沒說,淡漠的轉過臉去,用那只鉛筆在畫板上打起了素描結構。
幾分鐘後,畫室裏進來了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三七分的發型有點毛,扔在大街上不會讓人多看一眼的長相。
臉上還有道枕巾沒放好硌出來的紅印子。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桌的帥哥幫我削過四五次鉛筆,每次都是站我旁邊跟我聊天的時候閑的沒事幹,就把我的鉛筆挨個削一遍,末了還要說上一句:“瞅你削的那個醜啊~”
大爺的,老子明明削的很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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