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浪裏個浪

丁媛媛還是用了根紅毛線把作業從樓上的窗口吊下來，這次苑陽學精了，先從陽臺上拿了晾衣杆，順利的勾到了作業。

夏乖歪在他床上，靠着牆看漫畫，知道他要寫作業，不敢咋呼，連翻頁都小心翼翼的。

丁媛媛果然把答案寫在了別的紙上，苑陽對着作業卷子，找自己明白的，半懂不懂的往上抄。

剩下那些像天書似的，直接略過，胡亂寫個答案。

差不多快抄完的時候，夏乖忽然小聲的問了句：“小哥，你什麽時候也能畫本漫畫出來？”

苑陽停了停手，這也算夢想嗎？

做着夢去想事情：第一，南英美院；第二，畫本漫畫出版？

不過想想，也挺有意思，實現不了起碼還有能想一想的權利。

苑陽彎彎嘴角，自嘲的說：“也許吧，要是我考上了南英美院的話。”

夏乖開心的問：“說話算數？”

“算數。”苑陽笑着點頭。

前方出現一道影子，米白色靡靡蒙蒙的人影。

苑陽覺得那可能是丁媛媛，身上穿着她那條米色連衣裙，試圖在吸引自己的注意。

仔細看了看，又不是丁媛媛。

那人背對着苑陽，身體大部分比較模糊，能看清楚的只有兩條長而直溜的細腿，很有感覺。

原來是個男生，沒穿衣服，好身條，眼熟，但看不清楚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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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陽心裏忽然生了癢，貓抓似的，撓勾着他撕爛僞裝，想靠近過去看看清楚。

可是他朝前一步，那人竟然後退一步。

朝前兩步，那人後退兩步，始終與他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不僅如此，那人還忽然貓下腰去，看不清楚的身體細節中間，兩條長腿頂端卻清晰的出現一條縫。

操！麻痹不讓看，勾引我幹嘛？苑陽鬧心的抱怨一句。

一聲抱怨後，忽然醒了，有點難受。

身上的某個部位硬的太難受，心裏更難受。

這是他的秘密，除了他自己以外，目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這個秘密，也是令他開始沉默寡言并逐漸疏遠周圍人們的原因之一。

他和別的男生是不一樣的。

不，應該說別的男生都和他不一樣。

別的男生愛聊女生，誰的胸形好，誰的臉蛋漂亮，誰的皮膚白，他卻沒興趣。

別的男生喜歡撩女生，沒事就愛往跟前湊，找機會搗搗小亂，或者幫幫小忙，喜歡聽女生細着嗓子叫，紅着臉罵臊，他覺得煩。

女生對于苑陽來說，是另外一個物種，另外的和他不會搭上最親密關系的物種。

可以是親屬，可以是朋友，但不能成為他追求的對象。

“梁越！”

郝甜拎着張數學卷子，越過兩三排課桌，奔着梁越跑過來。

“啊？”梁越挑眉擡頭，嘴上叼着半袋純牛奶。

“這道題怎麽解？”郝甜把代數卷子鋪在梁越課桌上，戳戳着卷子上答錯的那道題，“數學老師讓把這道題的正确答案抄在黑板上。”

梁越晃了一眼題，卻擡頭看向郝甜的肩膀位置，從嘴上取下牛奶，笑着低聲說：“露出來了。”

郝甜納悶的低頭，看到自己肩膀上，露着一截藍色的內衣帶。

青春期的女生被男生看到內衣帶，是很羞臊的一件事，一般都會飛快的跑開或躲起來，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調整。

郝甜反常，她已經大大咧咧到能跟女生稱閨蜜，也能跟男生稱兄道弟的程度。

所以幹脆把衣服一撥，直接露出半截內衣給梁越欣賞，“喜歡蕾絲的嗎？”

梁越差點把奶噴出來，“班長，你是女生嗎？”

“我讓你看題，誰讓你看我內衣帶呢！”

郝甜喊的這聲有點大，周圍聽到的同學都起哄似的笑了。

梁越憋着笑，把牛奶又叼回嘴上，找了根筆，埋頭在卷子上唰唰唰的寫答案。

郝甜佩服的盯着梁越在卷子上列出的一道道方程式，啧啧贊嘆兩聲，羨慕的說：“我去，連想都不用想，直接就寫？”

梁越口齒不清的說：“想了，剛才看你內衣帶的時候。”

郝甜上去給他後背一巴掌，啪的一聲，拍脆棗似的。

“在一起，在一起。”隔壁桌的幾個男生起哄。

郝甜威風凜凜的瞪眼掃視周圍一圈，頓時又全安靜了。

梁越不僅沒記住教訓，竟然還伸手拍了拍前桌趴着打盹的苑陽，“聽見沒，說你呢。”

苑陽回頭要發火，卻看見梁越鼻梁上橫着兩道創可貼，瞬間把火憋了回去，扔給他一句：“無聊！”

梁越彎着眼呵呵的笑。

“你快點的吧，我還要往黑板上抄呢。”郝甜沒忍住，又給了梁越肩上一巴掌。

“欠！”苑陽跟着罵了他一句。

郝甜去黑板上抄題，梁越把那袋奶嘬了個幹癟，又吹成個球，投籃似的，把袋子抛進了後方一角的垃圾桶裏。

苑陽坐直了，擡頭看一眼黑板上的題，低頭往自己的卷子上抄。

梁越伏在課桌上，一手拄着下巴，盯着苑陽的後背，“苑陽，你放學有事嗎？”

“幹嘛？”苑陽不耐煩的問。

梁越把剛才寫答案的筆蓋上筆帽，戳了戳苑陽的後背，低聲說：“今天晚上，南英工大有樂隊演出，去玩嗎？”

“沒時間。”苑陽直接拒絕。

梁越手裏轉着筆，笑他，“天天回家憋着，你也不怕憋傻了？”

苑陽皺皺眉，看一眼題，“沒你那麽浪。”

梁越不生氣，竟然還順着苑陽的話，小聲哼唱起來，“浪裏個浪，浪裏個浪……”

苑陽寫不下去了，啪的把筆扣在課桌上，回頭怒吼：“你他媽能不能……”

見旁邊人都朝這邊瞅，苑陽壓了壓火，“能不能安靜點，啊？”

梁越老實了，小聲的說：“你寫吧，我不出聲了。”

“操！”苑陽回頭，拾起筆繼續抄答案。

梁越從課桌裏掏出來個速寫本，換了根炭筆，三兩下在速寫本上，勾了個線條硬朗的背影輪廓。

“熊大來了。”有人謹慎的報警。

下一堂課不是專業課，李新澤卻走進了美7班教室，沒看別處，只看向苑陽，“苑陽，你來一下。”

苑陽放下筆，起身，跟着李新澤出了教室。

他大概想到了李新澤找他什麽事。

李新澤領着他拐進教室後方的那個隐蔽的走廊，轉過身來，一手扶住欄杆，一手抹了把臉。

苑陽覺得很奇怪，李新澤從放暑假前就這樣了，看起來每天都跟沒睡醒似的。

疲憊，沒精神，像老了十來歲。

“苑陽啊，昨天我師父來找我了。”李新澤說：“很久沒見面了，一起吃了個飯。”

苑陽點頭，他明白李新澤指的是夏未初，還有昨天夏未初跟他說的那件事。

李新澤又說：“我事太多了，一直沒顧上你的成績，挺抱歉的。”

苑陽搖頭，“沒有，是我自己的問題。”

“這樣吧，”李新澤笑着說：“我給你找了個普高班成績好的同學，幫你補補課，你下午放了學，來趟我辦公室，我把她叫過來，你們認識一下。”

李新澤辦事效率還挺快，不知道是不是對夏未初這個師父太尊重，竟然不到半天，就把事兒給辦成了。

“哦，謝謝李老師。”苑陽不得不點頭。

李新澤溫和的笑了，眼皮周圍都是細褶子，擡手落在苑陽肩上，“你把成績提上來，再謝我吧。”

今天，苑陽破天荒的認真聽了一天的課。

越聽越覺得自己落下了太多，跟的很吃力，心裏略略有點着急了。

梁越、丁媛媛、夏未初、李新澤、陳醒……這些人對苑陽成績的影響，或多或少起了些作用。

最重要的，還是他自己。

他好像忽然睡醒了似的，就算那些是夢一樣想象的夢想吧，他也不應該一直滑落下去。

重新粘上翅膀的大螞蟻一定會繼續優秀。

他也想試試。

放學鈴聲一響，苑陽起身收拾書包，打算去李新澤的辦公室。

“苑陽，去嗎？”坐在後桌的梁越，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問。

苑陽不爽的把自己衣角扯回來，回頭盯着梁越，諷刺他說：“高三了，優等生，知道嗎？”

梁越撚撚指尖，“啧”了一聲。

苑陽不再搭理他，拎起書包，走了。

李新澤的辦公室關着門，苑陽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輕輕敲了兩聲，“報告！”。

“進來。”李新澤在門裏回應。

苑陽推門進去，僵在了門口。

因為李新澤的辦公桌旁，坐着丁媛媛。

開什麽玩笑，拉郎配啊？

苑陽自己都覺得尴尬上了天，他沒想到他從那只煙頭開始，和丁媛媛就糾纏不清了。

丁媛媛好像早就知道對方會是苑陽，一點也不覺得別扭，反而瞅着苑陽直笑。

李新澤的辦公室裏亂糟糟的，不知道多久沒收拾了，站腳的地方都快沒了，也好意思讓學生們進來。

苑陽戳在門口，亂撒眼神的局促着。

“苑陽，過來坐啊。”

李新澤拾掇出一條簡易凳，用凳子腿撥拉開四周圍散落的器材和畫具，戳在了辦公桌附近。

“我就站着吧。”苑陽提議說。

“我這太亂了，”李新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朝苑陽使勁招手，“別站着，快過來坐。”

苑陽只好邁過一堆亂七八糟的物件，挨着丁媛媛，坐在了李新澤對面。

“這是我外甥女，”李新澤指着丁媛媛做介紹，“叫丁媛媛，在普高三年3班。”

苑陽差點噴了，又一個舅舅！

舅舅和舅舅的關系，還真是珠聯璧合，全湊一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苑蟲蟲：我有一個小秘密，你們想知道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