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戈謝病
“你笑什麽?”苑陽被他笑的十分納悶。
自己頂替了他最困難的一項, 他不是應該感動的熱淚盈眶?
怎麽反而趴在桌子上跟笑傻逼一樣?
“別笑了!”苑陽兩條眉毛揪揪起來。
該死的,一天到晚就知道笑笑笑,笑的人心裏都有點發毛了。
“苑陽你個傻缺……”梁越抖着根細長的手指, 在他肩上戳戳兩下, 又忍不住笑了一通,“我什麽時候說過, 我要跑3000米了?”
“哎?”苑陽愣了愣,“以前打球的時候, 你不是說過郝甜替你報了好幾個項目, 難道不是八項?”
“我報一百項!你當我是齊天大聖呢?”梁越又笑的前仰後合, “苑軟軟,你這智商真的是沒救了,你怎麽不問我一聲?”
“……”苑陽一臉黑線描粗的懵比。
“我就只有百米、跳高, 标槍和鉛球還是要跟楊偉比賽的,你忘了我答應過他了?”梁越幹脆說明白了。
我操!
行啊郝甜。行啊偉哥。
合着中午那頓飯,苑陽本以為自己是最大的贏家,幫了郝甜又幫了楊偉的。
搞了半天, 卻被這倆不謀而合的當猴兒給耍了。
“班長!”苑陽回頭看郝甜,心裏直冒火。
“說話算數!不許反悔!大丈夫言出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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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甜握拳,朝苑陽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笑嘻嘻的說:“苑陽,我們可是發過誓的啊!再說了,我都擔着被告狀的風險,幫你女朋友抽白青春嘴巴子了, 你不能反悔吧?”
“……”苑陽心裏千萬只羊駝前仆後繼的奔向了火葬場。
“哦豁?女朋友?”梁越在後面不知死活的怪叫起來:“就是說了,人班長都幫你女朋友抽人了,這多大的恩情?”
“梁奶包!”苑陽拍桌起身,蹿到後面就勒住了梁越的脖子,一個使勁兒,梁越連人帶椅子橫躺在了苑陽的腿上。
“咳咳…”梁越笑的被嗆兩口,趕緊反手摟住苑陽的腰才沒被放倒,卻還是笑的停不下來,“哎哎哎,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夫個蛋!”苑陽臉都憋紅了,就說朋友多了沒好事兒,以前自己一個人,誰敢這麽玩他?
現在可好,都聯合起來欺負他了,苑陽惱火的不行,“還笑!說,誰是夫?”
梁越趕緊求饒:“你孵你孵,你剛不說了嗎?你要孵個蛋。”
“你他媽……”
算了,認栽吧。
這要擱以往,他肯定撂手把梁越摔在地上。
但是現在,他舍不得。
放開梁越,苑陽郁悶的回了自己桌上趴着。
梁越也老實的坐好,瞅着苑陽趴在桌上的後背,伸手捅他兩下,悄聲說:“哎,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才破了例,苑陽,我挺感動的。”
苑陽從胳膊彎裏露出一只眼睛向後瞟,“真的?”
“真的。”梁越笑着點頭。
“哦。”苑陽這才舒坦了。
……
李新澤已經好幾天沒來學校了,好在他的學生們現在完全可以自我練習,所以影響不大。
下午的專業課,大家按照自己的水平選擇練習不同的項目,哪項差就練哪項。
梁越的專業進步很快,這得益于他每次都挨着苑陽,苑陽時不時的給他指點指點。
苑陽也進步了不少,他想考進南英美院,憑他現在的專業水平,雖然在三中美7班算是最好的,但走出去就未必了,所以他也下了狠心。
梁越專注的畫着畫着,忽然臉上很不配合的癢了癢。
他手指沾了油畫顏料,只好用手背胡亂蹭了兩下臉。
“苑陽,再幫我看看哪兒還有問題。”
苑陽停了手,歪着上半身斜過去細瞅。
梁越這次畫的是張肖像,是前兩天剛完成的一張水粉稿,被他改成了印象油畫,所以有點拿捏不準。
“暗影的地方再加重。”
苑陽一邊說,一邊扭頭瞅了梁越一眼,卻發現他嘴角旁邊飛着一片豔紅,就跟口紅蹭花妝似的。
“我臉上有東西?”梁越見他盯着自己嘴角看,又用手背抹了抹,這下更是紅了一片。
太可愛了,苑陽眼裏看不到別的東西了,只有梁越半邊臉上的一片紅。
這麽天賜良機的揩油機會,苑陽可不想錯過,“別動!”
伸出手去幫梁越擦,可油畫顏料不是那麽容易擦掉的,必須耐心的擦,反複的擦才行。
苑陽得意的不得了,哎,這豆腐吃的,多名正言順。
梁越被他抹的有點着急,畢竟周圍全是同學,小聲的催促他,“好了嗎?”
“馬上。”苑陽也小聲的笑着回他。
梁越嘴角旁的皮膚很軟嫩,摸在手裏細滑細滑的,再加上油畫顏料裏的油,別提摸着有多爽……
咕咚!由于上半身歪的太誇張,苑陽直接躺在了梁越大腿上。“我操!”
梁越處變不驚的擡起滿是顏料的手掌,直接蓋在他臉上搓一把,給他來了個滿臉花。
倆人憋着笑跑到廁所裏去洗臉,一個臉上紅撲撲,一個滿臉花裏胡哨,搓了小半塊香皂才洗幹淨。
“我好心幫你擦,你抹我一臉,是人嗎?”苑陽撩起一撲水沖了沖臉。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趁機揩油。”梁越洗幹淨了,袖子沾了沾臉上的水珠,笑着說:“沒拿刮刀給你破了相就夠對得起你了。”
“哎!”苑陽郁悶的抱怨:“現在我是一靠近你,你就跟刺猬似的,我要真把你給怎麽着了,你還不得捅我一刀?我死不瞑目了。”
梁越笑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分點兒場合,你以為我不想對你動手腳?畫室裏都是人,看見你怎麽解釋?”
苑陽起身抹了把臉,“對,你長的帥你說什麽都對。”說完,突然朝前兩步,逼近梁越,“畫室裏都是人,這裏沒人吧?”
梁越一愣,他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現在是上課時間,幾乎沒人會來廁所。
苑陽把濕手在衣服上胡亂抹兩下,伸胳膊抱住梁越,貪婪的閉上眼睛,在梁越衣襟處深吸口氣。
“梁越,讓我抱會兒,我都憋半天了,你不是也想對我動手腳嗎?”
“我要對你動手,你可別後悔?”梁越沒躲,好笑的問他。
“啊,要摸還是要幹嘛随你。”
苑陽本以為自己現在抱着梁越呢,梁越再怎麽動也無非是摸摸他後背,最多伸進他衣服裏面摸一把,算是最大限度。
沒成想梁越卻攥緊抱在他腰間的胳膊,突然用了個巧勁兒,一翻手又給他來了個反剪擒拿。
“我操,我又着了你的道兒!”
苑陽又一次被梁越給擰背面了,因為他對梁越根本沒想過防備。
梁越笑着朝前推了苑陽一把,苑陽上半身和臉就半貼在了牆壁上。
牆壁上本來粘的白瓷磚,但白瓷磚已經不複往日的白淨,半灰不黃的說不上是什麽色兒,估計是尿蒸汽熏出來的純天然。
苑陽半張臉就貼在這尿蒸汽洗禮過的瓷磚上,瞪着鼻尖不遠處粘着的一只死蒼蠅,驚恐的叫:“哎哎,牆不幹淨,你要幹嘛?”
“你不是說讓我随便嗎?”梁越忍俊不禁,空出兩根手指撓了撓苑陽咯吱窩,“我看你一臉想被蹂.躏,想被.幹的渴望,我現在就成全你。”
“別開哈哈…玩笑,這…學校哈哈哈……”
苑陽被梁越撓的笑個不停,他如果使使蠻勁兒,不是沒有強行反轉攻勢的可能。
但他不想那麽做,他怕自己拿捏不好,再傷着梁越。
“你還知道這裏是學校?”梁越終于松開了苑陽,笑着指了指水池,“快去洗,下次再這樣,我給你摁進便池裏來個SPA。”
“我真是怕了你了,梁少俠!”
苑陽晃悠着又到水池邊洗了遍臉,把剩下的半塊香皂都搓成片了。
“這也就是你,換了別人,我揍的他吃一斤屎!”
倆人去廁所洗個臉竟然用了二三十分鐘,肩并肩一起回到畫室,注意到他們的同學也只是擡頭瞅了他們一眼,就該幹嘛又接着幹嘛了。
同學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苑陽和梁越幾乎一出現就是一對兒,極少有拆開落單的時候。
前後桌的同窗情能好到這個程度,還挺讓人羨慕的。
“李老師要在就好了,讓他再給咱們看看。”
梁越繼續朝畫布上抹着顏料,随口說了一句。
苑陽停了手,忽然想起早上夏未初和舅媽說過的話。
他記得他們好像說,李新澤的兒子得了病,“梁越,什麽是戈謝病?”
“戈謝病?沒聽說過。”
梁越奇怪苑陽為什麽會突然問了句這個,他也不知道什麽是戈謝病。
“謝頂?誰禿瓢了?”
“不能是謝頂,”苑陽搖着頭說:“李老師的兒子才五六歲,再說謝頂也不至于李老師見天兒都不來學校吧?”
梁越愣了愣,“李老師的兒子得了戈謝病?”
……
一夜之間愁白頭是誇張的說法,但是兩三個月的時間就能把人愁老個十來歲卻是真的。
李新澤現在,已經完全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了。
他就李晗這麽一個兒子,一個寶貝疙瘩,心頭肉,莫名其妙大了肚子。
他和老婆抱着孩子,跑了好幾家大醫院才給診斷出來。
是個聽都沒聽說過的,戈謝病。
大肚子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五髒之一的脾巨大,疼是一方面,嚴重時痙攣抽搐、精神錯亂、骨損傷、莫名出血。
更恐怖的是,用藥貴出天價。
每年需要六七十萬的藥費,而且終身用藥,再富裕的家庭,也耗不起。
李新澤頹廢的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仰靠着身後雪白的牆壁,像根被曬幹了水份的蔫茄子,從裏到外都是抽抽的。
作為一名老師,他不夠盡責,作為一個爸爸,他更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兒子。
李新澤反複的問自己,到底是男人還是個難人?
到底是該放棄還是該堅持?還扛得住麽?
小時候給那麽多寺啊廟的捐過香火錢,怎麽也沒個神仙顯個靈呢?
苑陽和梁越放學趕到醫院的時候,李晗剛要命的抽搐完一陣,現在睡着了。
枕頭旁一大片吐出來的血沫沫,看得人怵目驚心。
李新澤正在沉默不語的捏着幹毛巾,動作謹慎的擦拭着那灘血沫沫。
他老婆縮在一邊的椅子上望着孩子無聲的哭。
苑陽和梁越沒敢出聲,把手裏拎着的果籃和營養品,安靜的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
“出去說話吧。”李新澤把幹毛巾遞給他老婆,拉着苑陽和梁越出了病房。
在網上查了一堆有關戈謝病的資料,苑陽和梁越親眼見了李晗的病情,還是被吓得不輕。
攤上這種病,不僅孩子遭了大罪,連家人都跟着一起遭罪。
難怪李新澤自暑假以來,一天比一天憔悴,不修邊幅沒精神。
“你舅舅剛走。”李新澤撫了把臉看向苑陽,面色平靜的說:“隔幾天就來看看晗晗,還給了不少錢,我這個做徒弟的……”
說着說着,李新澤捂着臉嘆了口極度坎坷的長氣。
苑陽皺了眉,怪不得夏未初這段時間經常出門。
“李老師,您怎麽不告訴我們?”
梁越也心情沉重,他們只知道李老師經常曠課,卻不知道出了這種事。
“告訴你們幹什麽,跟着我一塊兒鬧心?”
李新澤勉強笑了笑,忽然問他們倆,“運動會結束就該集訓了,你們兩個準備的怎麽樣了?”
都這時候了,還想着他們的事,苑陽和梁越互看一眼,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是默契的各自點了下頭。
“加油吧!”李新澤左手拍着苑陽的肩,右手拍着梁越的肩,笑的勉勉強強。
“你們倆都是好孩子,給老師争口氣,明年一定要來個雙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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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