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燒

現在時間, 深夜11點。

地點,小樹林深處的羊腸小道上。

周圍沒有燈光,依稀可辨的, 只有兩旁密仄仄的樹叢灌木, 被冷風帶落一陣簌簌的秋葉。

而這聲貫穿落葉聲響的突兀嘆息,就來自他們不遠的身後。

發音很是詭異陰冷, 聽起來像是個七八十歲的高齡老太婆。

“哎……”又是一聲。

這一聲竟然刻意拉長了音調,像是有百般難以舒暢的怨念, 想要找人報複似的。

更讓人炸毛的是, 這聲嘆息, 距離他們又近了。

苑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要不是必須保護梁越,他可能早就蹦起來撒丫子跑路了。

梁越也打了個寒顫, 就算是男生,再成熟的男生,遇到這種詭異的事情,也沒有一個不心慌的。

“哎!”又一聲, 這聲離他們更近了。

梁越摟着苑陽的胳膊忽然收緊,猛的回頭去看,“誰!”

身後, 什麽都沒有。

但随着梁越的這聲喊問,突然有個什麽東西被驚吓的逃離,刮擦的灌木叢裏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響。

“我操,吓死我了, 應該是只貓。”梁越吓出一手心冷汗。

苑陽也被吓得不輕,知道是貓後,才放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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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吓我一跳,公貓吧?我還以為那個日本的白老婦來了。”

“你想象力夠豐富的。”梁越拍了下苑陽肩膀,攬着他繼續朝前走,“咱倆也是夠慫的。”

苑陽笑了笑,“這氣氛誰都會被吓一跳,沒想到是貓,要是個人也不至于怕他。”

“是是是,我們家小暴脾氣的軟軟,一根手指頭就給他掰折了。”梁越笑着捏了把苑陽的肩。

“一根手指頭掰折你是沒問題!”苑陽笑着捅捅他腰,“快點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嗯。”梁越攬緊苑陽,倆人飛快的朝宿舍走去。

……

淩晨時分,梁越忽然醒了。

不知道是被二胡有節奏的呼嚕聲吵醒的,還是被下鋪苑陽的翻騰驚動了。

莫名就睜開了眼睛,而且不到幾秒鐘時間,頭腦已經清醒了大半。

因為下鋪一直有奇怪的動靜。

一會兒是床架輕微的在顫,一會兒是苑陽在翻身,間或夾雜一兩聲沉悶的哼唧聲。

梁越第一反應,苑陽在撸飛機,因為動靜确實挺像的。

再詳細感受感受,覺得不太對勁。

“苑陽?”梁越支起身,朝下探着頭,悄聲問了一句,“你在幹嘛?”

苑陽竟然一聲沒吭。

因為他現在的意識裏,正在不停的在投射着各種混亂的畫面。

瓢潑的大雨,血光淋漓的車禍現場,撕心裂肺的哭聲……

苑陽扒着脖子看,都看不到被擠扁了的車裏,那個爛掉的人是誰,就知道心裏很害怕,又很絕望。

電話鈴聲大作,吓得他從被窩裏伸出頭來,驚恐的瞅着對面站立的老媽。

老媽接起了電話,然後滿屋突然間亮響了歇斯底裏的吼哭聲:

你老公出事了!你老公出事了!你老公出事了!!!

老媽連衣服都沒穿好,發瘋的闖出門,奔進大雨中。

留下了苑陽一個人,在昏暗燈光下的被窩裏,恐懼的瑟瑟發抖……

梁越朝下鋪瞅了苑陽半天,屋裏太暗,什麽都看不清楚,只能感覺到整張上下鋪都在間歇性的抖動着。

苑陽做春夢了?梁越很是納悶。

他和苑陽在一起住過一段時間了,苑陽睡覺一向很老實,也很少起夜什麽的。

但是現在,卻有點兒反常。

“苑陽?”梁越又叫了他一聲,這聲比之前音量大了。

苑陽終于從那個噩夢中,被梁越的呼喚拽回到現實。

然而清醒過來的他卻忽然頭疼的厲害,身上也說不出的難受。

眼睛都睜不開似的半游離狀态,強忍着不舒服的感覺,回了一聲:“嗯。”

“你在幹嘛?苑陽。”梁越悄聲的問。

苑陽動了動唯一能操控的手指頭,一陣涼氣從腳底蹿到頭頂,凍得頭皮都發了麻,嘴唇哆嗦兩下,竟然沒發出聲來。

梁越見苑陽沒出聲,忍不住又低聲問:“你怎麽了?”

“我…冷。”

終于開了口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虛軟,還透着一種奇怪的喑啞粗澀,和苑陽平時清朗的聲音差了太多。

梁越更覺得不對勁了,他從上鋪摸索着下來,靠近苑陽床邊兒。

苑陽蓋着新的棉被,他體質向來不差,現在又不是深冬,怎麽會覺得冷?

梁越不放心的摸了一把苑陽,發現他竟然在發抖,緊忙把手放他額頭上貼了貼,手掌上果然傳來一片熱燙。

“你發燒了!”梁越低呼一聲。

這個傻蛋,還真的是沒生過病麽?連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

梁越立刻心疼的不行,坐在苑陽床邊,把手伸進他肩窩裏摸了摸,更是燙的跟鐵板燒似的。

苑陽現在的感受,除了頭疼就是迷糊,唯一能分辨清楚的,只有一團耳鳴中,梁越若有似無的聲音。

梁越的聲音像棵救命的稻草,驅散着他從剛才的噩夢裏,莫名滋生的無邊恐懼感。

他想抓住這聲音,卻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梁越微涼的手摸在他皮膚上,給他帶來一陣小範圍的踏實感,很舒服。

他期望着能被多摸幾下,就想伸手去摁梁越的手,可他試了試,身體卻不太聽他的使喚。

梁越現在确定苑陽是在發燒,而且燒的還很嚴重。

他心裏急亂了好一陣,才理清思路應該怎麽處理。

梁越畢竟一個人生活習慣了,生病後的處理經驗還算可以。

他先幫苑陽掖緊了被角,又迅速跑到門口按亮燈,轉身去倒熱水。

宿舍裏的燈光一亮,馬大頭和二胡都醒了。

“怎麽了?”二胡從上鋪眯縫着眼睛,探身看向梁越。

“哎呀開燈幹嘛,太刺眼了,快關上。”馬大頭不知道怎麽回事,嘟囔着讓梁越趕緊關燈。

“苑陽發燒了!”梁越緊忙解釋說。

“啊?”二胡和馬大頭這才清醒,倆人也詫異的坐起身來。

“他白天不還好好的嗎?”

二胡很是奇怪,因為苑陽白天确實很精神,一點兒都看不出像是生病的跡象。

馬大頭抓抓腦袋打了個哈欠,皺着眉問:“你們帶退燒藥了嗎?”

“沒帶。”

梁越心裏很不痛快,他們準備集訓物品時,壓根就沒想到要帶些什麽藥品。

倆人都體質挺好的,生病的可能性太小,所以沒有想到。

馬大頭啧一聲,“我也沒帶,這怎麽辦?”

二胡探着身子朝下瞅了眼苑陽,“給他把衣服都脫了,幫他擦一下身上吧,等會兒我下去幫你。”

“不用!”梁越想都不用想,直接拒絕,“我自己來就行,你別下來。”

脫光苑陽讓二胡摸?

去你的吧!打死梁越都不會領這個人情。

他的苑陽只能讓他自己摸,誰都休想舔一口苑陽牌豆腐。

“你自己行嗎?”二胡不放心的問。

“二胡你別下來了,我去幫苑陽擦吧。”馬大頭也獻殷勤。

“不用!”梁越快翻臉了,“說了我來就行。”

馬大頭和二胡搞不清楚狀況的眨眨眼,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只好老實的坐在床上瞅着。

梁越生怕他們亂摸苑陽,趕緊舉着倒好熱水的杯子奔回床前。

坐在床邊兒,梁越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把苑陽從床上扶起來,靠在自己肩上。

苑陽難受的皺了皺眉,頭暈目眩的睜開眼,瞅了瞅梁越。

“梁越…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放屁,你命比王八都長!”

梁越氣惱的罵他一句,低頭嘗了嘗杯子裏水的溫度。

水溫不涼不燙正合适,就把水杯湊到苑陽的嘴邊兒,“先喝點兒水,嗓子都變碾盤了。”

苑陽的嘴唇燒起一層薄皮,看的梁越這個心疼,又把水杯朝上遞了遞。

苑陽聽話的張開嘴,喝了幾口水,呆滞的眼神又斜向梁越,迷迷糊糊的說:“梁越…我好熱。”

梁越皺緊了眉,其實苑陽不用說,他也感覺到了。

自己懷裏抱着的哪兒是個正常人,分明就是個極品小火爐、激情小太陽。

滾燙的梁越都被烤化了。

“再喝幾口。”梁越又把水杯朝苑陽嘴邊兒遞了遞。

苑陽難受的搖搖頭,吐出一個字,“不。”

說完,頭就無力的倚在了梁越肩窩,閉上了眼。

滾燙的額頭被貼在了脖子上,燙的梁越一激靈,緊忙放下手裏的水杯,側過臉來細瞅他。

苑陽完全燒迷糊了,甚至都有點兒人事不知。

或者說他現在只知道靠着的人是梁越,是能讓他什麽都不用多想,完全放心的男朋友。

梁越心裏一陣揪揪,他沒見過這樣虛弱不堪的苑陽。

往常的苑陽帥氣精神,霸道暴躁,一股吊兮兮的沖勁兒幹群架都不手軟。

現在再看,這家夥幹淨的臉蛋上,竟然飛着兩片紅彤彤,特別像他們今天畫的國光蘋果。

軟趴趴的靠在自己身上,又像個小寶貝兒,又像個小可憐。

看的梁越心裏一陣心癢,又一陣心疼。

“苑陽,你醒醒,把衣服穿好,我帶你去看醫生。”

梁越郁悶的說着,從床邊抓起苑陽的衣服,給他往身上套。

“哎喲!”馬大頭嘆了口氣,“梁越你傻了?這離市裏多遠啊,你帶他去哪兒看醫生?”

“附近沒有診所嗎?”梁越不放心的問。

“診所這個時間也沒人的,怎麽也要等到天亮去了。”二胡很實在的接了一句。

是了,現在是大半夜,一向思慮周全的梁越這次卻犯了糊塗,他的想法确實不能實現。

“還是給他擦擦身上,抗到天亮再說吧。”二胡提議說。

馬大頭也點頭說:“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

梁越又仔細想了想,也沒想出別的好辦法,只能聽了他倆的建議。

把苑陽從自己懷裏支起來,輕輕的放倒回床上躺好,又給他裹上被子。

梁越拿了條毛巾,進洗手間裏倒了半盆熱水,端到床邊兒,準備給苑陽擦身體。

他撩了撩苑陽的被子,忽然又想到什麽,轉頭回去瞅對面的兩個家夥。

二胡眯着眼,馬大頭瞪着一雙巨大的眼,四只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他和苑陽。

梁越郁悶的一皺眉,“你倆趕快睡覺吧,別看了,明天還要集訓呢!”

馬大頭抿了下嘴唇,覺得就這樣睡有點兒不太道義。

二胡也覺得不合适,又一次關心的問:“梁越,你自己行……”

“我行!”梁越瞪着眼說:“別管了別管了,我肯定行,我去把燈關了,你倆趕快睡吧。”

說完,梁越跑到門口,關了屋裏的燈。

雖然再一次回歸進黑暗中,梁越心裏卻踏實多了。

二胡和馬大頭這次肯定是想看也看不見了。

頂着黑又回到苑陽床邊兒,梁越摸索着把苑陽的被子撩開一點兒,伸手去扒他的睡衣。

扒了兩下,又不太放心的回頭瞅了瞅對面,黑乎乎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手腳利落的迅速把苑陽扒的只剩一條褲衩,梁越怕凍着他,又緊忙用被子給他裹住。

浸濕了熱毛巾,把手伸進被窩裏,一點一點的耐心給他擦拭起來。

一只手摸索着苑陽身體,一只手擦。

苑陽不舒服的哼唧了兩聲,聽得梁越這個難受。

本來手下光溜溜的瓷實觸感就夠讓梁越噴火的,這貨還哼唧上了。

就跟故意撩騷似的,害的梁越現在跟他一樣熱的發燙。

要點臉!苑軟軟現在可是個病人。

連病人都不放過,都要趁機下魔爪?梁越你的良心不會痛嗎?還是個人嗎?

梁越思緒紛飛着,毛巾在他手裏都開始不老實起來,好幾次想往局部地區鑽。

廢了老大的勁,才強撐着激烈鬧騰的小心髒給苑陽擦完了身體。

梁越長舒一口氣,抹了下額頭上蹿出的冷汗,把水盆和毛巾挪去了一邊兒。

回身又摸了摸苑陽的額頭,竟然還跟之前一樣的燙,而且身體還在發抖。

梁越郁悶的要死,回頭又瞅一眼對面,再次确認了一遍二胡和馬大頭會不會看見。

算了,顧不得那麽多了,看見就看見吧,豁出去了!

梁越心一橫,飛快脫掉自己的睡衣,掀開苑陽的棉被,一出溜兒鑽了進去。

溫熱的皮膚接觸到滾燙的皮膚,梁越從背後緊緊的抱住了苑陽。

苑陽越是抖的厲害,他就抱的越緊,頭從到腳都貼在了苑陽身上。

也許是梁越的懷抱有神奇的魔力,也許是燒的太嚴重了,苑陽漸漸不再發抖,粗重的呼吸聲也慢慢變成平緩的節奏,應該是睡沉了。

梁越卻睡不着,他感覺到苑陽身上起了一層細細的汗,就像抱着個油葫蘆,溜滑熱乎的油葫蘆。

梁越不老實的摸了摸苑陽光溜溜的胸,倆感受,好滑好熱!

然後又欠欠的捏了捏苑陽下邊兒,這次就一個感受,軟的!

怎麽就病了呢?怎麽就發燒了呢?梁越郁悶的要瘋。

明明從畫室裏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還不要臉的說看到他的小腹肌就能硬起來的。

現在腹肌都他媽貼後背上了,也硬不起來啊。

難道是出門太倉促被冷風激到了?

還是在小樹林裏的時候受了驚吓?

思來想去,梁越得出一個自責的結論:

應該是自己這個做男朋友的太差勁,沒能照顧好他的苑軟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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