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

氣煞她也！

他算什麽東西！

她可是千年後的文明人！他那種迂腐的老古董怎麽比得上她一根手指頭！

累贅！她是累贅？！他才是累贅！

她絕對會一個人逃走，鳥都不鳥他！

她哼哼哼地從鼻孔裏冷哼，對着衣服龇牙咧嘴地又踩又扯的。

……啊，輕呼一聲，于亞緣洩氣的坐在洗衣桶旁的矮凳上，托起了下巴。

好想哭……

比起這事，她更想哭的是——洗完衣服，她還要生火洗菜掃地！生火！洗菜！掃地！

那位大嬸會來檢查吧。要是沒弄好……

說不定會有皮肉苦！

她縮了縮肩膀，吐了吐舌頭。

想着想着，于亞緣站起身來，先置踩了一半的衣服不顧，徑自往廚房搖頭晃腦走去。想起清晨的時候，在那破爛的茅屋裏，她對準備起床幹活的玉兒抱着大腿哀嚎：“玉兒……你一定會幫我的吧，一定會吧！”

……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她的臉上沾着煙灰色，手上拿了火折子。

衣架上還曬着昨天披曬的衣服，她慢悠悠地吹啊吹着火折子，從幹的衣服點起，再旁邊的木架。

把火折子藏了起來後，等小有火勢，煙霧冒出來的時候，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肉，眼睛對着天空大太陽一兩秒，終于擠出淚來，算了算時間，她慢慢地跌倒在地，接着扯開嗓子驚呼大喊：“着火了……着火了！救命啊！救命！”

喊了四五聲後，終于聽到腳步聲慌亂的靠近。

“什麽？！……救火！快救火！”

李大嬸快步而至，看到煙霧濃濃，吓得臉色發青，手忙腳亂地跟着寨中後面趕來的幾個人滅火。

火勢雖蔓延得快，幸好發現得早，兩三下就被撲滅了，但可想而知，如果沒被及早發現制止的話，将會是一場不可言喻的大災難……

“你、你！給我說說這是怎麽回事！”李大嬸站在于亞緣面前，手抖動地指着她問，氣得快肺炸！

于亞緣跌坐在地，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僅是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好半晌才害怕地微弱回道：“我從沒見過這麽大的火……”

“是你幹的嗎？說，是你幹的嗎？！”李大嬸大聲怒斥。

“我、我想先燒點水，在廚房裏生不起火，就想說拿到外面或許會好些……”

李大嬸瞪視于亞緣，為之氣結，最終氣憤甩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看着于亞緣坐在地上，她再次厲罵：“起來，還想坐多久！”

“對、對不起……腿跌傷了。”說着，于亞緣像是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氣，微跛的站起，然後如佯裝刻意不在乎般地笑笑道，“再過一會兒，腿應該就不疼了，等能好好走路了，我一定會繼續幫大嬸生火的，請大嬸千萬不要怪罪我！”

李大嬸一聽怪叫驚喊：“天啊！我的祖宗我的姑奶奶啊，誰還敢給你生火！你給我一邊去，不要在這裏擋道！等下再來收拾你！”李大嬸惡狠狠地啐道。

“剛才的衣服還沒洗完……”

“你還敢說衣服，你知道你把衣服洗成什麽樣嗎？！你這死丫頭，去，去！一邊去！”

“菜也還沒洗……”

“沒聽我說話？！給我滾一邊去！”李大嬸大吼起來。

于亞緣縮了縮肩膀，吸了吸鼻子，退到納涼處，尋了處凸起的石頭坐着。

在不遠處她沐浴在微風中，享受着秋意，悠哉悠哉地看着寨裏的人忙着收拾善後。

“哎，好餓。”半晌，她突然感嘆道。

就算沒被.操勞死她也會被餓死哪……

“你，給我過來！”過了不知多久，一聲怒吼又從遠而至。

哎呀，到她被毒打的時候了嗎？

對她而言，讓她做這些雜活跟被毒打沒兩樣啊！

“還不給我快點快來！”

終于看到玉兒在廚房院子裏出現，她才慢吞吞地微跛微跛地走過去。

她的腿是該有點跛，昨天受的傷可真不少。

她想，要是真不小心有個萬一，至少可以讓玉兒替她求求情。

“大嬸，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刻意的。

“你你你你！還說！”李大嬸氣極，最後頓了頓，才接下去，“去叫大夥過來吃飯！”

“好的，沒問題。”她甜甜一笑，轉身就準備離去。

玉兒見到于亞緣，關心問道：“大姐姐，你腿怎麽了？”

“唉，沒什麽事，等下就好了。”她一副雲淡風清的口吻。

“聽說這裏剛才着火了，是大姐姐你嗎……”

“禍害，她根本就是個禍害！什麽都不會！”李大嬸破口大罵的聲音從于亞緣背後破風傳來，

“看我等下怎麽收拾她！”

于亞緣頭皮發麻。“玉兒，我會被毒打嗎？”她可憐兮兮地問。

“不會的，不會的，大姐姐放心。對不對，李大嬸？”

李大嬸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瞥見李大嬸已經緩解的怒容，于亞緣心裏暗喊一聲耶，看來真的可以不用幹粗活了，想來古代人還是民風淳樸，沒她那麽多惡意的，她計劃成功！耶耶！

她喜滋滋地喊大夥吃飯，沒一會兒，想到必須面對悲慘的菜色，她又垮下了嘴角。

可是再後來，她發現自己多慮了，原來早不必再去擔心那些菜色，因為根本沒得擔心！

哼哼哼，原來是想餓死她！

據說，餓她幾頓，她就老實了。

又見不得她閑，就派給了她一些輕活。

輕活！

在玉兒的求情下，她很幸運地接下了簡單的跑腿工作。

一些比昨天好了一絲絲的夥食冒着熱煙出現在她眼前。

不可思議的是竟然有肉！煎肉！

吸了吸鼻子，想吸到點油脂的香味，卻是見得到吃不到的折磨！

她扯提着裝着飯菜的籃子，來到廂房前，站立着不動，眼睛瞄着籃子裏的飯菜不放，咽了咽口水，而後嘆氣四顧，看到背後一兩個來往路過的人時不時注視着她。

唉，有必要這麽大費周張嗎，她看起來像是那種會偷吃的人嗎？！

定了定，她有氣無力地敲門：“喂……吃飯了。”

門開啓的時候，長長的黑影立在她眼前，她卻透過人柱環顧房內的環境。

這就是人質？怎麽過得這麽舒服！

跟她的完全不一樣！

她擠開高大的黑影，沖動地闖進屋。

雖也簡陋得讓人想哭，卻應有盡有，可比她那破茅屋又大又好多了！還有獨立的床榻！哪像她！跟人擠着睡通鋪！

不公平啊不公平！

“東西放着就可以出去了。”黑影淡聲開口。

她迅速冷靜下來，把籃子放在木桌上。

轉而眯着眼仔細打量着他。

瞧他一襲粗布衣裳，卻似乎與這裏的一切格格不入。

難道他是有價值的人質？享受着被人恭敬伺候的待遇？

她眼一亮。“你的身份特別不一樣？”

嗷，莫非苦苦尋尋覓覓的命定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她之前真是錯怪他了！

說起來，他長得确實還真不錯呢。

她可不是那麽膚淺的人，見了別人的美貌就忘乎所以，忘了他是她最鄙夷的那一款——小白臉！

她流着口水看他，盡管是不怎麽像英雄，但會不會就是他呢……

突然間她打了個寒顫。不行不行，不能跟這人在一起，就算是，她也要離這個人遠一點。

剛這樣想完，門後傳來幾道細微的低鳴，雖幾近無聲卻被她敏銳的接收到。

于亞緣本能地轉過頭去，剛瞥見幾個人軟倒在地，還沒看清楚，眼前的房門卻被猛地關閉，然後，她被他壓着，扯到了隐秘的角落。

緊接着，閃亮的光線遠遠地照着她的半邊臉厐，那是鋒利刀芒的反光。

一個蒙面的黑衣人舉着長刃正在房裏寂靜無聲地走動。

這一切變化僅僅只在極短速的時間內發生。

于亞緣欲哭無淚。

她就知道，就知道！

遇上他就沒好事，沒好事啊！

先前種種跡象就表明了，她怎麽就沒學乖呢？！

她真的嚴重懷疑他是她的黴星啊！

三番兩次一遍又一遍！

“姑娘，抱歉了。”顏修隐低聲說道。

他高大的身軀迫使她的背部貼在牆壁上，手掌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出聲。

她瞪着他，直想含淚，刀光有一下沒一下地刺進她的眼。

該死的瘟神！于亞緣咬牙切齒。

蒙面黑衣人先是檢查着飯菜，似乎辨認着溫度以确認他們尚未走遠後，很快在室內翻箱倒櫃起來。

在屏風和帷幔的虛掩下，于亞緣一邊緊張地觑着黑衣人的動靜，一邊盡量不發出聲音地想扯開顏修隐，卻沒想到他的手臂與他的身體一樣如山般巋然不動。眼見翻了桌凳，撇了衣架，扯了壁畫，蒙面黑衣人一步步地靠近他們的藏身位置，她倒抽了口涼氣，轉而緊緊抓住顏修隐的臂膀，難道她的小命要在此刻休矣！

“刀子紮進衣櫥的時候，你就往窗外跑，明白嗎？”低噪從耳邊徐徐傳來。

木窗頹喪的敞開，正是黑衣人此前破窗而入的證據。

于亞緣審視着自己與窗戶的距離及高度，冷汗涔涔。

這種跳躍對她來說小菜一碟，可是那蒙面黑衣人剛那敏捷的身手，要是刀劍不長眼的話……

她顫了顫，瞪他。

“……我一個人離開這很容易，加上你就麻煩了。”他無奈道。

可惡，這不是要她自生自滅嗎！

“……我松開了？”

她直點頭。

“不出聲？”

她再次如搗蒜般點頭。

再次能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時候，她大口吸氣，正想憤憤抱怨兩句，她又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劍聲傳來，卻是黑衣人步向了離他們近處的床榻，一靠近便不由分說就往隆起的被上一陣亂刺，轉眼刺成了蜂窩。

這可是刀刀狠厲，置人于死地的決心啊！

幸好沒藏在床上，可是又有何差！一步步看着黑衣人繼續往他們陰暗躲避處走來，她把他的手臂抓得更緊，幹脆眼不見為淨，閉上了眼，等待死期降臨。

心提到了嗓子眼，半天不見想像中可怕的事情發生，她偷偷微啓起眼縫，原來黑衣人早已轉了方向，往衣櫥走去，途中卻依舊不放棄對各項事物的搜尋。

于亞緣暗暗松了口氣，探頭看着那立在遠遠角落一側的衣櫥，雖不甚高大，裝兩個人卻也不是件特別困難的事情，的确十分相像人躲在裏面的樣子。

她不由得擡頭望向顏修隐，考慮剛才他話中方案的可行性。

察覺到她的視線，顏修隐側首回望着她，接着，他驀然擡起了手往她的臉蛋碰去。

于亞緣一怔，一時竟忘了動彈，眼睜睜地看着他那只比女人還白皙的手背極為緩慢地劃過了她的下巴。

才發現自己流了許多汗，抹掉在他的手背之間。

而顏修隐似乎很悠閑地對她輕輕一笑：

“很奇怪呢，我竟然不知道你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