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2)
這不是廢話嗎!
于亞緣眨了眨眼,奇怪地瞅他,才擰起眉尖,剛想說點什麽,家具翻倒的騷動聲卻擾亂她的心神,瞬間奪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她不由得神經緊張地眺看黑衣人的動作,旋即不把顏修隐的話放在心上。
她信了他,在等待時機。
明朗朗的窗破敗地開着,窗外是這片廂房的廣闊庭院。
黑衣人徐步踏向角落的衣櫥。
于亞緣早已擺好随時撒腿就跑的姿勢,突然之間想到了他。
他呢?
他應該可以吧……或許……
她無言地望向他。
“我最近身體有點不大好,恐怕不能救你。”顏修隐淡笑低道,似是解釋。
可惡啊,她自身難保才不想管他的死活。
一瞄到刀尖如閃電般沒入衣櫥時,于亞緣便如一觸及發的彈簧拼了命朝着窗戶快奔跳躍。
她不知道卡在衣櫥中的刀刃能為她争取多少時間,她只知道只要一心一意心無旁骛地往前跑,當成功跳脫窗口奔到了庭院間時,她喘着氣偷偷回頭看,不看還好,一看發現黑衣人拔了刀後便向她追趕而來。
媽呀!
為什麽是她被追趕!
她東藏西躲還要跳過之前倒下的人體,每次想跑到庭院樓道出口就被黑衣人擋住。
“救、救……”命啊……尾音消失,于亞緣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隔着一排長長雜亂的草叢,一把長刃穿過草枝對着她的胸口。
風,吹皺她的綁發的大花布,也快吹皺她的勇氣。
“人在哪裏?”蒙面黑衣人低喝。
“這、這位大哥,我初到寶地,與你無冤無仇……”
“廢話少說!人在哪裏?!”
“什麽、什麽人……”于亞緣緊盯着晃悠的刀鋒,“刀劍無情啊這位大哥,你、你要小心點……”
黑衣人似不想聽她再廢話,向前走了幾步,片刻揚起淩利長刃。
于亞緣驚呼一聲,向後側身彎腰,草葉和她的幾縷發絲劃落飄散在空中,一止住了身子,她跌坐在地。
“我在這裏。”幾乎在同一剎那,門前,顏修隐高挺地卓立着,清晰地冷漠道。
黑衣人瞬時撇下了顏亞緣,持刀迅速向顏修隐襲來。
于亞緣吃痛地咬牙。
可惡,手臂受傷了!她跌坐在泥地裏,頭發淩亂地披散,一只手握着受傷的手臂,血從她的指縫裏不住地湧出來,一點一滴地沾染周遭布料,甚至泥地裏的沙土。
……那個眼影果然不中用!
她輕吐着呼吸,遠遠看着他躲着黑衣人躲得很勉強,可惡,他要是死了下個目标就是她了!
思及此,于亞緣趕緊撐力站起,喊起救命讨着救兵。
鮮血随着她的身形而滴落,還沒跑到院口,很快一陣天旋地轉,沒了氣力,她不得不爬靠在牆角邊。
“救人啊……”她聲若游絲。
“救命啊!”倒下之前,她使出餘下的力氣吼叫。
她要是就此暈倒肯定不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是被餓昏的……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沉重的眼簾裏終于看到雜亂的人影邊喊叫邊沖了進來,接着一個又一個,卻虛晃得看不清楚。
……真的好餓。于亞緣渾噩地閉上了雙眼,任由意識陷入了黑暗之中。
“敢傷我弟兄!”進寶闖進院來,張望情勢,檢查倒下的人,接着怒目圓睜,刷的一聲飛奔而上。
此時的廂房門前,雙影交錯,密集的刺穿如雨點般向顏修隐迎頭擊下,若不是僥幸,靠着直立的圓柱擋在跟前,怎麽看顏修隐也躲不過猛刺而來的鋒刃。
“原來當年堂堂的平寇少王也不過如此。”蒙面黑衣人低音道,“看來傳言是真的。”
顏修隐眸光一黯:“誰派你來的?”
“去地底下問閻王爺吧!”話落,黑衣人左手把釘在柱子上的刀柄拔出,迅即狠厲地向顏修隐劈砍而來。
顏修隐後退,銳利的鋒芒直逼他的胸前,眼看刀尖觸及身上衣衫,就在同一瞬間,忽然“锵”的一聲傳來,是兵器交鋒的清脆聲響。
一條流星錘倏然如青龍一般纏繞住黑衣人的刀身,鎖鏈終端的球型狼牙錘,尾随着刀刃狠狠地砸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猛地松開手,棄下了刀子,往後一躍,原本站立的地方被流星錘鑿出了一片碎裂。
看了看怒目趕上的進寶,越來越多湧進的人影,以及在此時急入院子的招財,黑衣人不住後退,往高牆躍去,即刻失去了蹤影。
“別想跑!”進寶向前追趕,跳立在高牆上張望,卻只能徒勞地看着黑衣人隐沒在深處的樹林裏。
他啐了一聲,跳了下來。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刺客?!來行刺你的?!”他大步走向顏修隐,連珠炮似地問。
“想必如此。”顏修隐冷淡地看着院裏走動的人影,掃過昏迷在牆邊的于亞緣。
“小子,是誰你知道嗎?”進寶來回查看狀況,看着顏修隐沉默不語的樣子,他焦躁急道,“怎麽、不是來救你的?來殺你?!這是什麽鳥道理!”
他忽的一頓,喊叫:“大哥,你還管那破刀有個啥用!”
正見招財蹲下身來,指着刀柄,謹慎地說:“進寶,先別急,你看!”
進寶走了過去,疑惑探頭,閑散的衆人也漸漸聚集,随着招財指示,皆看到刀柄上有個如鳳凰般刻字的印記,卻人人像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看什麽,大哥,不就一把刀!”進寶急道。
招財擺手制止進寶,“刀雖然是刀,但……這是容家的東西。”他托起刀柄細細觀察,而後擡眼問向顏修隐,“你怎麽會得罪容家?”
顏修隐俊眸微的一揚。
“容家?”進寶搔了搔嘴邊的落腮胡,不解問道:“大哥,容家是什麽?”
“說起容家,早年就經營買賣,在京城有點名氣,得罪容家還不打緊,但是……”招財慢道,眼睛直視着顏修隐,“現在京城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得罪容家就是在跟将軍府作對!”
“将軍府!”忽然一陣嘩然,衆人眼睛個個瞧向了顏修隐,似有了畏懼和憐憫。
“将軍府……”顏修隐低吟了會兒,略蹙起眉頭。
“你好大的膽子,連将軍府的人都敢招惹!我還以為那個知縣瘋了,竟然派人來殺你,看來另有其人!”進寶怒哼一聲,而後崇拜地看向招財,“對了,大哥,這是真的還假的,你怎麽會知道?”
招財瞄了進寶一眼,挺了挺闊肩,“那,看好了,這是容家獨有的印記,一見便知。”他指了指刀柄上描繪成鳳凰般的‘容’字,然後大力地拍了拍昂起的胸脯,“你們別看我這樣啊!想當年我寶刀未老的時候,可是當過九王爺裏的門下客!想當年啊……”他的眼睛慢慢遙望遠方,一副回憶前塵往事的神情。
“九王爺!”一聽這三個字,衆人忽的一陣哀嚎。有的已經開始掩起了雙耳。
“九王爺不就京城裏的那個顏王府嘛!大哥,求求你,你別再說了。”進寶趕緊制止。
招財收回視線,內心的激慨還沒醞釀好就被打斷,他氣得吹胡子瞪眼:“你們都怎麽回事!我還沒開始講呢!
“大哥!顏王府裏的草是綠的,花是香的,酒是甜的,小王爺們個個虎父無犬子,小郡主們個個貌美如花,我們都知道!你已經說過一萬遍了,我耳朵都長繭了!”
“我哪有說那麽多!”進寶怒目斥責,而後神情又恍忽起來,“你們知道嗎,在京城裏的官宦人家,家家都有一處密室,你們肯定不知道顏王府裏的密室在哪吧!”招財臉上有着掩不住的自得。
卻鴉雀無聲,沒有人接話。
招財惱羞成怒,“反正京城裏機關多得是!”
顏修隐輕咳一聲,上前道:“……顏某幸甚,與九王爺同姓,往上數起,祖上算是同一宗。沒想到招財兄曾在京城裏做事,是顏某有眼不識泰山。”他稍一頓,長睫微斂,底下的眸光微微閃爍,“那麽,照招財兄言語,招財兄對王爺府上的事情一定很熟悉了?”
招財跳起來,一擊掌恍然道:“對啊!說起來你這小子确實九王爺同姓!我之前怎麽沒注意到!”他上下打量了顏修隐清俊的容貌幾下,随後驕傲地擡起頭,“嘿你真別說!我年輕時在京城裏呆了好長一段時間,你這小子說不定還沒出生呢!”
“……原來如此,改天還請招財兄好好聊聊,讓顏某聽聽京城裏以前的轶聞趣事。”顏修隐禮讓地客氣作揖,別有深意道。
招財雙眼一亮,“這個好說!我跟你說啊,那個九王爺家啊……”才剛起個頭就發現進寶不停地在對他擠眉弄眼,他假意怒呸了一聲,揮揮手,粗聲道:“你這小子,先別談這些!說!你怎麽會得罪容家?!”
顏修隐略微苦笑:“就是顏某,自己也不曉得。”
“什麽!不曉得?!”招財大叫。
“啊!難道是那個?!大哥,你忘了,這小子不是京城裏富商?商家之間結個仇不也挺正常的!”進寶大聲嚷嚷,忽一停,像領悟到什麽,立馬抱頭慘叫道,“完了!我們綁回來個燙手山芋了!”
聞言,顏修隐優美的唇線牽起淡笑,只略一頓,他緩緩低道:“想救貴山寨寨主的話,顏某這人質就承蒙各位保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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