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2)

“謝謝緣姑娘救我。”

“不客氣，隐公子！”前面彬彬有禮的聲音傳來，于亞緣咬牙切齒地回應。

四周黑漆漆，即使眼睛很快适應了黑暗，耳朵在黑暗之中卻顯得更為靈敏，似乎是外面樹葉在沙沙作響，又似乎是裏面有着什麽東西在晃動，一切仿如魑魅魍魉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加上鬼城傳說穿鑿附會，不免使人毛骨悚然。

“你知道嗎，這裏有寶藏。”于亞緣神秘兮兮地對顏修隐低語，随後嘿嘿笑起來。

顏修隐驀然停下了腳步。

她一頭撞上他的寬厚高大的背。

“幹嘛停下來啊！”她不悅地抱怨。

“緣姑娘指的是這個？”

“什麽——”

卻見不知什麽時候黑暗深處閃着許多如鬼火一般的綠色光點，而這些光點正向他們慢慢移動。

于亞緣吃了一驚，雙手連忙扯住顏修隐，準備拿他來當肉盾。

“外面那群黑衣人說不定走了，我們回去吧！”

才進這山洞不久時間，離出口并不遠，只要跑得快，要撤返不是大問題。

她馬上轉身，一轉身就發現出口附近也不知從哪跑出綠色光點在向他們移動。

野獸低吼的聲音，牙齒磨擦的流涎聲響沖擊着她的耳膜。

“這、這是什麽……”她驚叫。

待綠光再靠近點時，她已經能看出是一只只巨型的兇猛惡犬。

“是狗、狗……”顫抖的聲音從她唇裏溢出。

“狗？”顏修隐皺起眉頭，“你看得見？”

“不行，我們會被咬死的！”她死死抓住顏修隐，驚恐地望着惡犬露出的銳利巨齒。

有幾只巨犬低頭伸着舌頭在舔着地上的血跡。

血？血！

“你的傷口！”她連忙扳正顏修隐的身體，仔細打量着他的胸膛被刺傷的刀痕。

“已經止血了。”顏修隐無所謂道。

“它們、它們喝人血！”于亞緣又縮了縮，盡量往顏修隐身上靠。

猛獸龇牙惡吠的聲響朝向他們噴出，犬頭昂前，獠牙閃着光芒，利爪抓着地面，一副躍躍欲試準備随時襲擊的姿勢。

于亞緣環顧四周，忽而低下身來，一手攀着顏修隐，另一手往地上摸索，撿起泥塊就朝惡犬群扔去，試圖轉移它們的注意力吓退它們。

誰知巨型惡狗卻像不痛不癢般，繼續慢慢前進，傾刻之間把于亞緣和顏修隐團團包圍住。

好不容易在地面上摸到了大型的石塊，于亞緣想也不想，抓起就用力往前狠狠一扔！終于砸中一只狗頭！她得意地看着巨狗退後了一步，哀鳴一聲。

“你剛才扔的是什麽？”顏修隐低問。

“這個！”又摸到一個大型石塊，于亞緣叫道，“地上還有好多，你也快點過來扔！”

“這是……”黑暗之中，顏修隐俊瞳一眯，欲言又止。

賓果！又砸中一個！她繼續撿。

“沒用的。”顏修隐靜靜地開口。

“你怎麽會知道沒用！你沒看到我砸中了……”嗎？

于亞緣錯愕地看着猛獸舔着她剛扔的石塊，舔沒多久又嫌棄地用腿往遠處一推，接着眼冒綠光兇猛地對着他們倆個咆哮！

她慢動作地瞅着自己手上的長型石塊，終于從泥土色中辨認出……

骨頭……

除了骨頭，她慢慢扭頭，還看着地上布滿着一個又一個……兩眼空洞洞的……人類骷髅頭顱。

“走開！”她失聲尖叫。

這群惡犬并不像普通随處可見的野狗，體型至少有普通野狗的兩倍大！

一頭頭惡犬忽然之間接二連三地朝他們猛沖過來！

她手拿着生了鏽的鐮刀快速地胡亂揮動，毛皮的惡臭襲擊她的嗅覺，肌肉撕裂噴出的野獸濁血灑在她身上，臉上。

她尖叫着刺穿咬住她手臂往外扯的惡犬身體，下一瞬發現惡犬已被顏修隐用大刀刺破兇猛的綠眼。

“你的後面！小心！”她膽顫地對着顏修隐驚喊。

背後的惡犬被顏修隐一腳打飛出去。

他們兩個背靠着背，被惡犬進一步縮小了包圍的圈圈。

“太、太多了！”于亞緣驚魂未定。

巨犬卻還是沒有空隙地前仆後繼朝他們襲擊。

“往這邊走！”顏修隐大喊，向前刺的大刀被猛攻的野狗狠狠咬住，竟拔也拔不出來。

他遂的放棄大刀，拉着于亞緣向前突破重圍！

似乎是使盡了全身的畢生絕學，在一片幻影之中，他的袖裳飄揚，野狗巨大的身軀一個個地飛沖出去，野獸的咆哮惡吠聲響貫穿始終，在一個暗通通的路口，痛擊了一只惡犬後，他們倆沒有多慮地飛奔了進去，夜風沖擊他們的臉頰，吹散他們身上惡臭的氣味。

眼前的道路竟越來越開闊，依稀還可見月光透了進來。

“快！前面有路！”于亞緣歡呼着，更賣力地往前奔。

跑了不知多久，直到穿出狹道，感受着夜涼如水的秋風一陣陣吹過，于亞緣終于受不了地停了下來，她忍不住彎下身子，喘着粗氣：“沒追上來？”将鐮刀往腰帶上一插，愣是上氣不接下氣。

“看來如此。”顏修隐劇烈的咳嗽着，輕輕地點了點頭，臉色有着異樣的慘白。

可能是因為深秋的關系，今晚的月亮也被染上了如血桂一般的橘紅。

“接下來呢……喂，你怎麽了？！”

于亞緣陡然驚訝大叫，連忙扶住顏修隐左右搖晃快要傾倒的高大身軀。

在近距離下，她能看見他蒼白的額上高挺的鼻梁甚至頸部都沁出了鬥大的汗珠。

“謝謝緣姑娘，在下……可能走不動了……”氣若游絲的嗓音，胸膛似強忍痛楚的起伏恍若一度讓于亞緣認為他快要撒手人寰。

“走不動？！”

就在這時，狹道深處仿佛傳來了奔騰的踏步及犬吠的聲響。

于亞緣驚慌地往那望了一眼，咬緊下唇。

反正他是掃把星，果斷地扔下他，她自己一人跑路才是最佳正确選擇！但……那群惡犬要是再沖出來，至少可以拿他當肉盾……

“緣姑娘可否扶在下，先找到一處休息處？”

最重要的是！“你們古代人的路好難認哦，那麽難走！你一定知道要走哪一邊吧？”她扶着他，咕哝着。

“什麽……”

“哎呀！你好好休息，不要說話了，閉嘴！”虛弱的醇嗓使她不由得煩躁怒道。

周遭群山險壑，嶺峻綿亘，遠遠望着前頭開着一條清晰的碎石小路，左右橫着遠高過于頭頂的山丘石壁。

于亞緣緊張地往後面一望，似害怕野獸猛然來襲。沒有多想的，她一邊攙拽着顏修隐，另一邊用手摸撫着土丘壁吃力地往前走。

顏修隐的頭終于承受不住，虛軟地趴在她肩上。肩上驀然沉甸甸，于亞緣瞥了一眼，怨氣十足地嘆了一口氣。而後，她擡眼望着寂靜的天空，看着月亮透過薄薄的雲層，顯得越轉越暗紅。

“我的生日好像快要到了。”她冷不防地嘀咕着。

回應她的卻只有湊在她耳邊低濁的呼吸聲，而他的發絲撩亂着她的臉頰。

于亞緣不悅地皺着眉頭。

穿過山丘，眼前赫然出現了一片廣闊的廢墟之地。

滿地凄凄白骨及其風化的裹身衣布似是戰争時所留下，就如同先前在別處所見的一樣。

雖已到了見慣不慣的地步，看到這片廢墟，于亞緣還是莫名其妙停伫靜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輕訝一聲，回過神來，趕緊找了處平地把顏修隐放在山丘腳下，靠着岩壁休息。

呼了一口氣，胡亂地擦拭臉上的汗水，她都不知道這些汗是她的還是他的。

“……你臉怎麽了？還有你的手？”低啞的嗓音傳來。

“原來你還醒着！”她差點以為他昏睡過去了，“還不是剛才那群狗害的！”她很嘔地又往臉上一擦。為什麽他可以依然很幹淨好像啥都沒有發生過……除了頭發亂點身體虛點簡直像纖塵不染般！

“不，還有別的。”顏修隐立即否決。

“什麽別的？”她兩眼往掌心一瞄，随即吓了一跳，“這是什麽？”

兩手烏漆抹黑。“我會不會中毒了！”她哇哇亂叫。

“過來我瞧一瞧。”

她使勁地摩挲雙手，發現它們像鍋灰一般，越擦越擴散，但還是擦得掉的。也很快兩手湊到顏修隐跟前。

顏修隐瞅了一眼她臉上沾滿的污黑，忍俊不禁。

“我是不是摸到什麽了……這個有毒嗎？”她困惑地問，雖然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看了會兒，伸出白皙修長的指尖往她掌心一碰，沾了又沾，随即雙指一撚，将像染料一般可以塗抹的墨色細塵往鼻尖一嗅。

于亞緣看着他的動作，很快地放下了雙手，手偷偷地握成拳，學着他一般用指尖沾着掌心。她眨了眨眼，瞪着他的俊美無俦的面容，默默地呆立着，感覺自己的臉熱騰騰，她想或許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知道臉紅的滋味。

剛剛，在他男性手掌的對比之下，顯得她手好小，而她的掌心好像被羽毛拂過，撓得她癢癢的……

“還記得剛剛碰到什麽了嗎？”顏修隐嚴肅的聲音貫入了她的耳朵。

你啊……“我想想哦，啊！好像是那個！”她自若地指着高土丘的側壁。

“這個？”顏修隐若有所思地側首看着背靠的土丘壁，然後，伸手挖掉一小層岩壁上的草土，“莫非……這就是寶藏？”

被掀起的草土之下，是一片黑禿禿有着脈絡的石塊，在月光下隐約泛着金屬的光澤。

“寶藏？！”一點也不像，她想像中的寶藏是燦亮亮耀眼奪目的金銀珠寶！

“石墨，又稱煤炭，恐怕這些是桂花煤。既然這裏有的話……緣姑娘，可否去看下隔壁那座？”他示意着。

于亞緣依言來到另一座高土丘，拿起腰上的鐮刀猛力一砍翻。

她睜大眼。“真的……有。這麽說，這裏是煤……礦？”

“桂花煤燒後無煙，亦有清香，在市價上別于普通煤炭。”顏修隐輕咳着，緩緩低吟。

發了！她要發了！根本不聽他說完，于亞緣抑制着心中激動的心情，像只快樂的一鳥一樣飛奔着在廣闊的廢墟之中到處探查。“果然不只一處！”她興奮嚷嚷。

奔到前方時，突見在怪石與參天大樹的遮掩之下，暗夜裏，火光驟起。她繞過怪石，好奇地往前探頭。

下一刻，她踉跄後退，污黑的臉上眼神驚恐。

“快逃……”她對着倚靠在岩壁上滿臉疲憊的顏修隐顫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