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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杜彩鵑震驚地從涼亭裏的板凳上站起，“玉兒，快扶着我去看看。”

“玉兒，玉兒！”杜彩鵑又叫了幾聲。

玉兒呆呆地反應過來。“是，夫人。”連忙過來扶起杜彩鵑，一同快步走往寨中廳堂。

“這麽說……顏、顏公子和緣姐姐沒死？”玉兒臉上有着藏不住的喜悅。她觑了眼，“夫人，怎麽了？你的臉色好差。”

“沒有。”杜彩鵑捏起手帕緊緊地貼在胸口，眼神直盼着通向廳堂的路程，腳步匆匆不停歇，生怕慢了一步。

還沒走到廳前，剛好撞見于亞緣攙扶着顏修隐從廳檻上跨出，正打算離去。

“你……”杜彩鵑停頓了下，輕聲喊叫，“顏公子？”

“原來是夫人。”顏修隐停了下來，對着杜彩鵑作了個小幅度的揖。

僅僅是這個動作，似乎就讓他很艱難。

“你怎麽了，顏公子？身體不舒服？”她捏緊繡帕問道，眼尾一瞟，瞧見于亞緣身上披着顏修隐的外衣，而兩人風塵仆仆，有些衣衫不整，想必才剛回來。

她不自覺地咬緊了下唇，甚至快咬出血絲來。

孤男寡女一同失蹤，一同回來，明眼人都知道他們兩個在消失之間內會做了些什麽。

“是的，夫人。恕在下無法叨唠夫人，先行告退。”他俊美的臉上盡是疲态。

“玉兒，還不快去幫忙。沒看見緣姐姐也是累極了。”杜彩鵑對着玉兒輕喝道。

“是，夫人。”玉兒連忙上前走去。

“夫人，還是你好……”于亞緣甩了甩頭，想清醒下，很快又打了打哈欠，“我想好好吃上一頓睡上一覺……”

“讓我來吧，緣姐姐。”玉兒對着于亞緣輕道，“你先去原來的房間休息吧。”

“哦，好的好的。”于亞緣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松開顏修隐，換着讓玉兒攙扶。天啊，她累慘了餓斃了。

玉兒手才剛搭上顏修隐，顏修隐眉頭略微一皺，很快逝去。

“菜蔬酒肉，熱水一幹事物，我早已派人下去安排，二位不必擔心！夫人也莫要煩憂！”渾厚有力的中年聲音響起，卻是裏面的招財見外面情況，特來說答，“養好精神後，我再來與你們兩個好好問話！”

“好說。”顏修隐唇角一揚。

“請吧，顏、顏公子。”玉兒聲音有些顫抖，卻不盡然是害怕，而是含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顏修隐輕點了頭，再對杜彩鵑等衆人示了意，在玉兒的攙扶下離去。

于亞緣也揮了揮手，拖着沉重的步子回茅屋裏去了。

于通往客房的路上，走了好久後，玉兒才敢出聲：“你們平安沒事，真是太好了。”

“恩。”顏修隐輕輕應了聲，而後啓唇，“顏某自己來吧。玉兒姑娘無需勞累。”他扯回了自己的手臂。

“是、是。”玉兒戰戰兢兢地恭敬答道，頓了一頓，她張了嘴又閉了嘴，內心有着湧不住的澎湃，掙紮不過，終是開了口，對眼前的人驀然改變了稱呼，“自從修王爺消失後，玉兒以為再也救不出寨主了。”她一臉泫然欲泣，快哭的表情。

顏修隐瞥了她一眼。“本王答應你的事，自會做到。”他清淡地回答。

“可是、可是這麽久了……”為何官府的人還不來救他？“玉兒心裏自然害怕。不僅修王爺的安危無法保證，寨主是生是死也無從得知。倘若修王爺要是有個一差二錯，對玉兒來講是滔天的罪過，玉兒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顏修隐抿了抿唇，只是往前邁步，沒有回應，不知多久，才忽然話鋒一轉，低聲啓口：“你真的見過何知縣與國舅的往來書信？”

“不，玉兒沒見過，玉兒只見過夫人與……”她沒說下去，擡眼怯弱地看了眼顏修隐，而後趕緊低下頭去，緊跟在旁，“玉兒早在信中跟修王爺說過了。但知縣與國舅私通這件事，寨裏所有的人都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那何知縣的位置怎還保得住？且坐得穩穩的。還有國舅……”他微微諷刺一笑。

“修王爺，您有所不知，天高皇帝遠。”玉兒瘦黑的臉上有些無奈，“玉兒雖然沒親眼見過內容，但聽過招財叔說過，只是普通的往來書信，主要是那本賬本……”

“恩，你說過。”顏修隐一頓，“難道在此之前都不曾有人如你一般去揭發過？”

“這個玉兒不清楚。但烈風寨是什麽身份，說起來也只是被官府捉拿不成聚結而成的草寇，有什麽立場呢？不過多握了一份知縣的把柄，也正因如此，何大人對烈風寨向來肆憚幾分。”玉兒慢慢回憶着，輕聲細語地說道，“近年來烈風寨聲勢日益浩大，何大人他們的信使從小徑經過時，書信財物人馬都被寨中兄弟攔截過幾回，官府裏對烈風寨正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斬草除根，但也一直相安無事。只是如今不知為何他們竟然把寨主給抓了……”說到此處，玉兒又不免傷感，透着嗚咽之聲。“承如修王爺您所說，他們、他們難道就不怕寨裏的兄弟去告發嗎！非要弄個魚死網破！”

顏修隐靜默良久。“……看來何大人已是容不下你們烈風寨了。”鐵了心要打破烈風鎮這維持多年的平衡。

玉兒聞言猛地吃了一驚，話不多說連忙懇求地撲通跪了下來，緊接着慌張磕求：“修王爺，請您一定要救救寨主，求求您了！玉兒真的想不出其它方法了！也想不到其他人了！求求您了！修王爺！”

顏修隐停下了腳步，正想推開房門，轉首看着跪坐瑟縮的玉兒，平靜道：“先起來再說。”

“不，修王爺，玉兒雖知您現在也為此身陷困境，但只要還有一線希望，玉兒都不會放棄的，請您一定要救寨主！求求您！”

顏修隐把房門一推，跨開長腿走了進去，旋即虛弱地坐在椅上，卻見玉兒死活不起，依然跪坐在地，他扶了額，對着玉兒開口，“你是想讓其他人發現？”

玉兒猛一醒悟，驚慌地擡頭看向周邊左右，雖已來到客房前，但要是被人發現他們之間的秘密……

她趕緊拍了拍布裙，站了起來進了去。

“你來寨中幾年？”他突然問道。

玉兒一愣，不知所措地恭敬回答：“兩年，兩年有餘了，修王爺。”不知他有何用意。

“兩年……”顏修隐緩緩一沉吟，美麗的唇線往上翹起，“也不是多久。你對這個山寨卻有着深厚的情誼。”他意味深長地說。

玉兒聽後滿頭大汗，吞吞吐吐，“這是理所當然的。烈風寨是玉兒的大恩人，等于玉兒的再造父母，沒有烈風寨就沒有玉兒。眼前群龍無首，怎忍心見烈風寨等着分崩離析。”

“比寨主夫人還要執着吶……”他尚是感嘆。

“關于夫人，修王爺您是知道的，望修王爺萬事小心，莫要着了她的道。”玉兒緊張地提醒。

“寨主夫人對你卻是真心實意的。”顏修隐對着玉兒笑着說。

玉兒又是一愣，心中仿佛被投下了一記巨大的驚雷，內心掙紮如野草般滋生而起，她只有不斷地想起往事，才得已克制。“玉兒不知修王爺說的是什麽。”她緩慢地平靜下來，小聲開口，“我必須得到她的信任。”

顏修隐俊眸飄向窗外，似是對此已不感興趣，無視于玉兒神情的變化，只是接着慵雅問道：“賬本呢？你确定被烈風寨奪取的那些賬本和書信都保存得好好的？”

“這個玉兒不知。”玉兒心亂如麻，顯得驚慌失措，“要是找不到……修王爺，玉兒真的只能靠您了，不奢望讓何大人下馬，只要能救出寨主就夠了！”

顏修隐勾起冷笑。“救出來之後呢？就能保你寨中子民安居樂業，再無官府侵擾？”

玉兒沉默半晌，最後低聲吶言：“玉兒不想管那麽遠的事……”

“本王也不想管。”顏修隐看向玉兒，眸光漸漸染上一層晦暗，“本王想要知道的事情，你還沒告訴我。”

玉兒睜大眼，瘦黑矮小的身子踉跄一退，緊張地咬着指甲。

“本王的親生母親是誰？”他低聲問道，“不是現在的芸妃？”

“玉兒、玉兒知道得不多，但只要修王爺能救出寨主，玉兒依照約定，會把自己所知所得全盤告訴您的！”她情緒激動地說，又咬起指甲。

“除了本王年少時在此地出征過，在更遠的時候，本王是否曾來過這片地方？”他冷靜地緊接逼問，銳利的視線直盯着玉兒，給人一種不可抗拒的壓迫感。

玉兒吓得又撲通跪了下來。“不是玉兒不想跟修王爺說，要等、等修王爺可以把寨主救出來後……請修王爺原諒玉兒，這是玉兒最後的砝碼了！”

顏修隐看着玉兒，略略疲倦地按揉太陽穴。“放心吧，這兩三天便會有答複。”

玉兒誠惶誠恐地仰望向顏修隐，“真的嗎？”

“本王再問你件事。”他一頓，緩緩啓口：“在你所知道的事情中，可聽過‘翅膀’？甚至是黑色的？”

玉兒神色明顯一變，卻趕緊低下頭，緊閉雙眼：“玉兒什麽也不知道。”

他僅僅簡單地提起“翅膀”，沒有談更多……顏修隐安靜地看着玉兒欲蓋彌彰的表情。“看來是一定要先救出寨主，你才肯全部說出來了。”他緩慢站了起來，走近窗邊，注視着鳥兒立在枝頭休息，驀地喃喃嘆道：“玉兒姑娘對自己身世了解的急切心情，就如同本王也對了解自己的身世心情急切一樣……”

玉兒聞言猛然擡頭，雙目欲裂，像被定了身一般，震驚地瞪向顏修隐。

她竭力隐藏，沒有告訴任何人，也不可能會有人曉得，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他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