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謝朔的感冒持續了大概一周。

因為這事, 原本在外地出差的謝柏言特地提前趕了回來。

葉谙生怕他責怪自己沒把人照顧好,收斂了平日的嚣張氣焰, 表現得格外溫柔和順, 連說話聲音都低了幾個分貝。

好在謝柏言還算通情達理, 并沒有遷怒于她, 只詢問了一下謝朔的身體狀況,态度也和善。

葉谙趁這個機會找他要來了謝朔的病歷單, 認真研究了一番。

一周後,謝朔終于好轉。

葉谙心力交瘁,松了一大口氣, 正想補充一下這幾天缺失的睡眠,項泉那邊突然又打了電話過來, 問她願不願意嘗試錄制動漫的主題曲。

葉谙會唱歌, 項泉是知道的,之前工作室接的廣播劇,她除了配音, 也包攬過主題曲。

說實話, 項泉覺得她歌唱得很好,高低音都能駕馭, 不像他, 只會配音,一到唱歌水平就直線滑坡。

不過她這人一向比較佛系,二十出頭的年紀,仿佛揣着一顆四十歲的心, 明明什麽都會,卻不見她多在意。

工作認真是認真,安排她做事她也從來不含糊,但就是總讓人覺得缺了那麽點野心。

“之前那邊本來已經定了歌手,但臨時出了變故,現在項目進度又趕,所以我就跟他們提了一嘴,想讓你試試。詞曲都已經創作好了,你負責唱就行。”

葉谙想了想,問:“平常練歌可以在家嗎?”

項泉不明白她結婚之後怎麽會變得這麽“戀家”,說道:“可以,練好了到棚裏錄就行。”

光錄歌倒是花不了多少時間,葉谙猶豫了一下,說:“那我試試。”

項泉道:“好,你今天下午先來一趟錄音棚,試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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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葉谙同謝朔打過招呼,匆匆出了門。

宅了這麽久,終于呼吸到新鮮空氣,葉谙整個人都有些飄。

她悠閑地看着車窗外繁華熱鬧的街景,又忍不住開始琢磨,什麽時候能把謝朔忽悠出來陪她逛街就好了。

……

-----

到錄音棚時,項泉和相關的工作人員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烜夢那邊負責主題曲的,是業內知名的詞曲作家陸傳,據說脾氣不好,出了名的挑剔。

葉谙一進控制室,就見一個穿着棕色上衣的中年男人坐在靠裏的凳子上,四十來歲模樣,長相清癯,手裏拿着一份紙質文件,眉頭緊蹙着,看得出心情很煩躁。

“來了?”

項泉暫停手中的工作,領着葉谙到他面前,介紹說:“這位是陸傳老師。”

陸傳擡起頭,視線內映入一張精致明麗的臉。

葉谙禮貌一笑:“陸老師,您好。”

“你就是葉谙?”

陸傳上下掃她一眼,眼神裏明顯表達着一個意思——“這又是走哪家後門塞進來的花瓶別糟蹋我的作品”。

“既然來了,趕緊試音吧!”

他沒耐心跟葉谙客套,撣了下手中的紙張,示意她開始試音。

葉谙也沒想和他套什麽近乎,轉身去了錄音室的話筒前,戴上耳機。

很快,陸傳開始播放歌曲demo。

主題曲叫《山鬼賦》,源自屈原《山鬼》篇,詞曲風格獨特,帶點兒陰谲瑰麗的味道。

開頭起調很低,中間還有一段持續時間較長的哼吟,調子高,而且不能中斷。

這歌确實有點難度,難怪陸傳不看好她。

葉谙認真聽了兩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開口。

剛開始,陸傳還漫不經心,到第二句的時候,他眸光微動,擡起了頭。

輕緩的女聲傳入耳中,有種難得的空靈質樸,詞曲中的感情也把握得不錯。

陸傳的神情漸漸專注起來。

試音階段,自然不能指望完美表現,到中後段的時候,葉谙稍微磕巴了兩下。

等她結束試音,陸傳看着她,忽然問:“學過聲樂嗎?”

葉谙愣了下,答道:“斷斷續續學過一年。”

那些年,夏瑾為了跟葉遠年争拿一口氣,要她學的,又何止這個。

陸傳:“後來怎麽不學了?”

葉谙微微一笑:“本來也不是這個專業,因為興趣随便學學,剛好家裏有點事,就耽擱了。”

陸傳盯她片刻,說了句:“可惜了。”

葉谙沒再接話,等着他宣布結果。

陸傳起身說:“我把demo給你,你回去練一練……”頓了頓,“三天能練好嗎?”

葉谙想了想,說:“應該可以。”

陸傳道:“那就三天後,正式過來錄。”

項泉沒想到會這麽順利,從錄音棚出來後,低聲道:“陸傳脾氣确實是大,剛剛你進去的時候,我都替你捏了把汗,生怕又出什麽狀況。”

葉谙笑:“怕我唱不好,被他罵哭嗎?”

項泉道:“你別笑,還真有人被他罵哭過。”

葉谙笑得更歡了:“那我豈不是很厲害?”

項泉跟着笑了下,忽然道:“你真要解約?”

葉谙點點頭。

電梯門開,兩人一同進去。

前幾天,葉谙正式向項泉提出了解約,今天下午出門,除了試音,主要就想談談這事。

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項泉頓足,側過臉看她:“因為結婚的事?”

葉谙沉默了一下,笑笑說:“算是吧。”

想起那天晚上她炫的戒指和豪車,項泉也能理解,嫁入了豪門,衣食無憂,确實也不用再這麽辛苦地早出晚歸跑錄音棚。

只是,原本簽了三年,現在這才一年,人就要跑了,以後少了當家花旦,難免有些惆悵。

電梯到一樓,葉谙出來,見他一直不說話,挑了下眉:“幹嗎愁眉苦臉的?工作室沒了我又不會倒閉。”

項泉故作傷感地捏了捏眉心:“這不是少了棵搖錢樹嘛!”

葉谙白他一眼:“差不多得了啊你,壓榨了我一年,還嫌不夠嗎?”

項泉終于忍不住笑了。

葉谙又道:“再說了,我就是解個約,之前談的投資還作數,要是有好的角色,我又有時間的話,偶爾也會接一接。”

項泉沒再感慨,點頭道:“行,過兩天我們約個時間把解約合同簽了,再同烜夢那邊定一下最終的合作方案。”

兩人已經走到商業園區外,項泉兜裏手機震動兩聲。

他掏出一看,皺了下眉:“我有點急事要處理,先走了,改天再詳細聊。”

“嗯,拜拜~”

項泉匆匆走遠,葉谙也從包裏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四點多,還挺早。

空氣中飄來誘人的香味,她循着香味望去,看到不遠處有家糖炒栗子店,不由食指大動,快步過去,買了一袋新鮮出爐的糖炒栗子。

買完栗子,她轉過身,打算去路邊攔輛車。

今天家裏司機有事不在,她又懶得自己開車,所以只能打車。

驀地,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葉谙抱着紙袋子,愣了愣。

……謝予然?

她有點不确定,睜大眼睛仔細瞧了瞧。

那人瘦瘦高高,穿着黑色衛衣,戴着帽子和口罩,葉谙看見他的時候,他剛将臉上的口罩摘下來,揮手在攔車。

帽檐下,眉眼俊秀,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年。

——的确是謝予然。

???

他在這裏幹什麽?

還弄成這麽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正疑惑時,謝予然已經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打開車門上去。

大概是平常配多了小說劇本,葉谙看着他的背影,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謝朔的車禍不會是他策劃的吧?

謝朔出事之後,最有可能掌管謝氏的人就是他,換言之,他是最大的受益人,完全有下手的動機。

葉谙被自己的想法給驚到了,她猶豫了兩秒,飛快走到路邊攔了輛車。

車門“嘭”地關上。

“師傅,麻煩跟着前面那輛車。”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着她,露出古怪的神情,似乎懷疑她想做什麽違法犯罪的事。

情急之下,葉谙信口胡謅:“前面那個是我閨蜜的男朋友,我懷疑他劈腿了,想查證一下。”

聽到這個解釋,司機終于發動車子跟了上去。

十幾分鐘後,謝予然在一家咖啡店前面下車,行色匆匆地穿過玻璃門。

葉谙跟着下車,等她走到咖啡店裏面,卻已經不見謝予然的身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她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只能轉身離開。

--

回去的路上,葉谙仔細梳理了一下去年謝家發生的兩件大事——

一件是謝朔的車禍,另一件,則是謝朔他媽媽出海遇難的事。

據葉谙打聽到的消息,她那個未曾謀面的婆婆是出事是在一月份,當時謝柏言剛宣布卸任董事長的職位,将大權正式交到謝朔手中,自己則退休回家,過過輕松的養老生活,,結果沒多久,謝朔他媽媽就出事了。

這裏有一點葉谙不太能想通,謝柏言夫婦在外并未有過不合的傳聞,也沒鬧出過什麽出軌私生子的狗血鬧劇,按理說夫妻感情應該還可以,那為什麽妻子出海游玩,身為丈夫的謝柏言卻沒有陪同呢?

難道其中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豪門秘辛?又或者,他們的恩愛和睦都只是表象?

可再怎麽樣,謝柏言也不至于會腦殘到聯合一個外人去坑害自己的親生兒子吧?

葉谙想了半天沒想通,往嘴裏扔了顆炒栗子壓壓驚,接着去想謝朔車禍的事。

謝朔是去年五月份出的車禍,當時他剛從飛機上下來,在回謝家的路上,被一個酒駕司機給撞了。不過,那司機傷得更重,送到醫院沒一會兒就斷氣了,連追責都麻煩。

謝朔的行程,一般來說,只有身邊親近的人才會清楚,如果這場車禍裏真暗藏着什麽貓膩的話,那謝予然的嫌疑就很大了。

……

------

回到家,葉谙抱着糖炒栗子進了卧室,剛好撞上謝朔從衛生間出來。

她随口打了聲招呼,語氣輕快地問:“我在外面買了糖炒栗子,味道還挺不錯的,你要不要嘗嘗?”

謝朔覺得,她有時候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對什麽都感興趣,吃點零嘴也能高興半天。

他沒回她,徑自往前去。

葉谙也不惱,将紙袋子放到一旁的櫃子上,走到床邊。

床上扔着一條淺杏色的家居裙,是她出門之前換下的,當時走得急,忘了收。

她拿起裙子,原本打算去衣帽間,瞥了眼屋內存在感幾乎為零的某人,懶得麻煩,直接在床邊換了起來。

反正他又看不見,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葉谙将身上的襯衣長褲一脫,飛快換好了衣服,謝朔聽着屋內窸窸窣窣的響動,往她這邊“看”了一眼,忽然蹙眉問:“你在幹什麽?”

葉谙驚訝于他竟然會關心自己,有些意外,将換下的衣服褲子收起,十分坦然地說:“換衣服啊!”

謝朔:“……”

收拾好衣服,她去衛生間洗了個手,重新拿過糖炒栗子,在他身側坐下。

“真不吃啊?”她故意将紙袋子在他鼻子前晃了晃,“很香的。”

香甜的味道散開來,謝朔板着張臉,依舊不為所動。

葉谙從袋子裏掏出一顆栗子剝好,遞道他嘴邊:“嘗嘗嘛,我特地從外面帶回來的。”

謝朔漠然了一秒,最終還是張開了嘴。

“怎麽樣,是不是還不錯?就是有點涼了,沒剛出爐的時候味道好。”

葉谙笑着,又替自己剝了一顆。

落地窗外,斜陽向晚,天邊燒起絢麗晚霞,映得山巒草木都染了一層輝澤。

葉谙想起先前撞到謝予然的事,猶疑着問:“問你個事兒,你跟你弟弟……關系好嗎?”

謝朔轉過臉面向她,雙目幽深,似乎在探究什麽:“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沒什麽啊,就是有點好奇,随便問問。”

葉谙本想把今天遇到謝予然的事告訴他,可又怕他覺得自己是在挑撥離間,畢竟對于他來說,謝予然是跟他一起長大的弟弟,而她不過是個外人。

“我聽說,他很小的時候就被寄養在你家,你們倆應該很親近吧?”葉谙盡量小心斟酌着字句。

誰知,下一秒,謝朔就直接戳破了她:“你在想什麽?”

葉谙一慌,嘗試裝傻:“啊?沒想什麽啊……”

謝朔露出一個“我是瞎了不是傻了”的表情,說:“車禍的事我讓人查過了,與他無關,你如果是在懷疑他,找到證據再說。”

“……”葉谙沒想到他這麽輕易就猜透了她心裏那點小九九,登時噎了噎。不過也是,如果這點腦子都沒有,他當初也坐不穩那個位置。

謝家家大業大,謝柏言不會把唯一的兒子養成傻白甜。

“你操心這些幹什麽?”謝朔又問。

葉谙小聲嘀咕:“我這不是關心關心你麽?好歹我們也是夫妻……”

謝朔沉默兩秒,将臉轉回去,淡淡道:“這些事不用你操心。”

不操心就不操心,誰稀罕!

葉谙不爽他的語氣,将手裏的一顆栗子強硬地塞進了他嘴裏。

謝朔被塞了個猝不及防,眉頭一皺。

葉谙揚起下巴:“最後兩顆了,不吃可就沒有了。”

“……”

塞都塞了,謝朔拿她沒辦法,只能冷着臉吃下。

等他吃完,葉谙瞅着他,趁他不備,又将最後一顆塞進了他嘴裏。

随後,也不管他臉色有多難看,飛快挪到了沙發一角:“沒了!最後一顆都給你了!”

謝朔“盯着”她這邊,面色鐵青,一副想發火卻又只能隐忍的模樣。

最終,他還是吃掉了嘴裏的栗子。

他不高興,葉谙卻心情愉悅,沖他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結婚這麽久,葉谙也差不多摸透了他的脾性,他這人雖然喜怒無常了點,但畢竟是世家養出的繼承人,基本涵養還在,就算再生氣,也不會對她動手。

葉谙側倚着沙發,拿起手機解鎖,兩條細白的長腿随意搭着。

她本來是想上網查查謝予然的相關資料,結果非但沒搜到什麽有用信息,反而被微博熱搜上新鮮出爐的一口娛樂圈的瓜吸引了注意力,津津有味地吃起瓜來。

她這個話多的閉了嘴,整個房間瞬間變得格外安靜。

因為感冒的緣故,謝朔這幾天夜裏都沒怎麽睡,精神有些不濟,便靠着沙發眯了一會兒。

等到他睜眼,四下裏還是寂靜無聲,他往旁邊“看了看”,什麽也看不見,仔細聽了聽,也沒聽到聲音。

他不确定葉谙還在不在,可又不願意開口喚她,自我糾結了幾秒鐘,他嘗試伸手往旁邊摸索了一下。

吃瓜是最消磨時間的,葉谙看八卦看入了迷,完全沒注意到謝朔的動靜。

她懶散地倚着沙發,裙擺被蹭到了腿根處,露出修長白皙的一截。

于是,謝朔這一摸索,就碰到了她的大腿。

觸手一片光滑細膩。

謝朔一愣。

葉谙也一愣。

她擡起頭,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問:“你摸我腿幹什麽?”

謝朔:“……”

空氣凝滞了一秒。

謝朔面無表情地收回手,一副什麽事也沒發生的模樣,起身往卧室外走。

葉谙:???

是你摸了我腿吧?為什麽還這麽理直氣壯?

作者有話要說:  小葉:上回摸胸,這回摸腿,下回你想摸哪兒?[微笑.jpg]

小謝:沉默.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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