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接下來三天, 葉谙把重心都放在了練歌上。

練歌的過程中,葉谙總愛拉着謝朔當聽衆, 讓他評價效果, 謝朔始終冷着臉, 不怎麽搭理她。

他越是不搭理, 葉谙就越喜歡往他面前湊,俨然樂在其中的樣子。

三天後, 葉谙按照約定時間前往錄音棚錄制《山鬼賦》。

錄制過程十分順利,向來要求嚴苛的陸傳這回竟然沒怎麽挑刺,錄制完, 還給了她一張名片,說期待再次合作。

葉谙只當他是客套, 也沒放在心上, 發了條宣傳微博,順道找項泉把解約合同給簽了。

随後,項泉将他的工作室更名為希音工作室, 在葉谙的牽線和參與下, 同烜夢文化正式建立長期合作關系。

處理好一切,葉谙把攤子交給項泉, 回到家繼續當她的豪門少奶奶。

謝朔病好了, 葉谙本以為可以松一口氣,過幾天清閑日子,誰知,謝家又出了件大事——

謝柏言病倒了。

要說這一年多, 謝柏言也确實不容易,本來都要退休過養老生活了,突然之間,老婆兒子接連出事,自己還得拖着不怎麽好的身體重回董事長的位置,穩住蠢蠢欲動的各家勢力。

勞心又勞力,自然吃不消。

他是在股東會議上突然暈倒的,據說當時場面十分混亂。

謝予然打電話過來通知的時候,葉谙正在客廳沙發上忽悠謝朔陪她一塊兒去泡溫泉。

聽着電話裏謝予然的聲音,謝朔的臉色一點一點沉下去,葉谙也有點不安。

這個時候,謝柏言要是真撐不住,謝氏必定又是一片血雨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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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作為池魚,免不了要被殃及。

等兩人通完電話,她慌忙去扶謝朔,準備趕往醫院。

謝朔卻沒動,只是坐在沙發上,陰沉着臉。

葉谙難以置信地看着他,謝柏言病了,他也不肯出門嗎?

“我們不去醫院看看嗎?”

謝朔靜坐了幾秒鐘,終于起身。

葉谙心下一松,重新扶住他,卻被突然拽住了手腕。

“先去換衣服。”

葉谙:???都什麽時候了?還換衣服?

謝朔蹙着眉,一臉的不容置喙。

葉谙搞不懂他的腦回路,但還是跟着去了卧室,按照他的意思給他拿了套黑色正裝。

趁着他換衣服的空檔,葉谙自己也換了條裙子,淺杏色,低調大方。

剛換好,就見謝朔從衣帽間出來,手裏拿着一條深色領帶,問她:“會打領帶嗎?”

這還是他頭一回主動找自己幫忙打理,葉谙愣了一秒,說:“會。”

她上前,接過他手裏的領帶,踮腳繞過他後頸。

這個姿勢,兩人離得很近,葉谙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一點點噴灑在肌膚上,視線內是他線條淩厲的下颌和脖頸。

她其實沒怎麽給人打過領結,動作有些生疏。

往裏繞的時候,指尖不小心刮過他的喉結,她心頭一跳,下意識擡眼去看他。

謝朔只輕微地蹙了下眉,并無其他反應。

葉谙垂下眼睫,努力将所有注意力都傾注在手中的領帶上,然而心跳卻不受控制,節拍全亂。

耳根不自覺地開始發燙,熱度漸漸蔓延到臉上,甚至連白皙的指尖也染上了粉色。

片刻後,她将領結推上去,目光掠過他下颌,假裝鎮定地替他整理了一下領口,說:“好了。”

謝朔從容挽起衣袖,又道:“幫我拿塊手表過來。”

衣帽間裏有專門的玻璃表臺,裏面擺了不止一塊手表,而且都價值不菲。

葉谙看了看,轉頭問:“拿哪塊?”

謝朔言簡意赅地扔出兩個字:“你挑。”

“……”

看不出來他還挺信任她的審美,葉谙低頭,依照自己的喜好挑了一款,拿到謝朔面前,捧起他的手,替他戴上。

男人指骨修長如玉,動作的時候,葉谙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手腕。平日裏比這更親密的接觸也不是沒有,但大多都是她故意鬧騰,現在這種安靜時刻,哪怕只是指尖的一點碰觸,都分外明顯,讓她覺得不自在。

他的呼吸就在發頂,她低垂着着眼,不敢擡頭。

戴好手表,她又貼心地替他将衣袖整理好,一絲褶皺也未留。

穿戴齊整,謝朔平靜地收回手,擡步往外走。

手工定制的西服勾勒出流暢的線條,從肩到腰,完美貼合,下.身西褲筆挺,腰間皮帶緊扣。這一換裝,他整個人比之前添了不少氣勢,看起來冷肅迫人。

葉谙腦中忽然閃過很早之前看到過的一個畫面,那時他還未失明,一身西裝從媒體的聚光燈下走過,意氣風發,矜貴優雅,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她不由怔了怔神。

走出幾步,察覺到她沒跟上來,謝朔微微側頭:“怎麽了?”

“沒事。”

葉谙忙上前,走到他身側,看了他一眼,白皙的手指小心挽上他的胳膊。

心口那處噗通數聲,似乎住進了一只小鹿。

下樓後,葉谙在花園裏見到了鐘覆,他顯然是專門趕來接謝朔的,才剛到,步履匆匆,手裏還拿着文件。

“謝總。”

他喚了謝朔一聲,轉向葉谙,“夫人。”

葉谙微微一笑。

鐘覆打開車門,葉谙以為他們要在後排商讨公事,自覺地松開謝朔,往副駕去。

誰知還沒坐好,鐘覆就上前來說:“夫人,謝總讓您和他坐後排。”

葉谙愣了一下,又從副駕上下來,坐到了後面。

謝朔聞到熟悉的淡香,将手裏的文件遞過去:“把這些念一遍。”

“……”

葉谙這才明白他讓自己坐到後排的原因,接過文件,快速掃一眼,充當人工掃描器讀了起來。

鐘覆将車內的擋板落下,後排的空間內,只剩下他們兩人,可惜卻沒有半點風月旖旎。

……

---

到醫院的時候,葉谙差不多将所有文件都讀了一遍,讀得口幹舌燥,嗓子差點冒煙。

謝朔全程表情嚴肅,眉頭緊鎖。

葉谙扶着他趕到謝柏言所在的私人病房,人已經脫離了危險,不過還沒清醒過來。

病房旁邊的休息室內,站着幾位中年人,正在小聲商讨着什麽,看起來像是謝氏的高層。

謝予然也在,神色有些焦灼。

“哥。”見到謝朔,他快步上前。

其他人則紛紛露出了訝異的神色,自從去年的車禍之後,他們幾乎就再沒見過謝朔在公開場合露面了。

他們的注意力着重落在謝朔的眼睛上,發現他确實已經失明,各自臉上都閃過了一絲異樣神情。

“小朔,最近身體好些沒?”須臾,其中一位面相看着比較溫和的中年男子率先開口。

謝朔聽出他的聲音,溫和應道:“章叔。”

其他人緊随其後,紛紛上前打招呼。

謝朔一一回應,随後進了裏面的病房,他看不見,只能聽謝予然同他說情況:“醫生說,暫時沒什麽大礙,不過需要靜養,最好住院觀察。”

外面又響起幾位高層的說話聲,像是因為什麽事情起了争執。

謝朔蹙了蹙眉,沖謝予然道:“你先在這裏照看着,我和他們回趟公司。”

聽見這話,謝予然面上閃過一絲意外,愣了愣,應道:“好。”

謝朔走出病房,幾位高層立馬停下了争執。

氣氛陡然嚴肅起來。

謝朔雖然久不露面,但積壓的餘威尚在,葉谙站在他旁邊,明顯地感覺到了大家對他的忌憚。

一行人出了醫院,各自上車回君明集團總部。

上車後,謝朔十指交叉,靠着真皮座椅,雙眼微阖,似是在閉目養神,又像是在思忖着什麽。

葉谙還是頭一回親身經歷這般陣仗,未免有點緊張,一改平日的聒噪,安靜地坐着,一雙素手交疊擱在腿上,十指白皙如玉。

她原本以為,謝朔會讓她留在醫院照看謝柏言,沒想到他竟然留下了謝予然,選擇帶她去公司。

是看中她什麽都不懂,可以當個花瓶養眼麽?

但他也看不見呀。

車內寂靜無聲,空氣有些窒悶,她的手不自覺地往下滑了滑,這一滑,恰巧碰到他被西褲包裹的大腿。

男人睜開眼,朝這邊微微側頭,睫羽纖長,眼底幽深。

葉谙:“……”

葉谙小心髒一顫,慌忙收回了手,假裝無事發生。

結婚這麽久,她還從沒在他面前這麽氣弱過,感覺自己突然從作天作地的小妖精變成了一只瑟瑟發抖的小白兔。

謝朔等了片刻,沒等到她開口,淡聲問:“有事?”

葉谙立馬搖頭,搖完才反應過來,他看不見。

她穩下心神,問道:“你是要回公司開會嗎?”

謝朔淡淡“嗯”了一聲。

葉谙本想問他“那我待會兒要不要回避”,話到嘴邊,又覺得多餘,他想讓她回避,自然會開口,她安心跟着就是。

一路上,葉谙沒再出聲。

初夏的風帶着一絲灼熱,穿過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兩側高樓林立,藍天白雲均淪為背景。

日光斜照,車身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最後停在君明集團總部地下車庫。

鐘覆打開車門,高跟鞋落地,葉谙先行下車,而後伸手去扶謝朔。

男人從車上下來,身形挺拔,一擡眼,有種浸潤在骨子裏的迫人氣場。

葉谙挽着他的胳膊,扶着他往裏。

雖然她此刻內心宛如小白兔一樣忐忑,但好在生了一副明麗張揚的相貌,挺直脊背,端出高貴冷豔的姿态,勉強也能鎮得住場子。

集團內部,相關工作人員臨時得到消息,一個個手忙腳亂,神情緊張。

“叮”的一聲,高層專屬電梯門開。

一行人浩浩蕩蕩穿過走道,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內,巨大的屏幕剛剛亮起,落地玻璃牆流光溢彩,幾乎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中間是一塵不染的會議長桌,身着職業套裝的助理們上前,拉開座椅。

葉谙扶着謝朔在主座前坐定,其他人才各自入座。

主座上只擺了一把椅子,葉谙掃視一圈,覺得自己委實有點多餘,正打算跟謝朔說自己出去等他,鐘覆已經讓人添了一把椅子,放在旁邊。

“……”

葉谙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一擡眼,對上許多道陌生視線,頓感壓力山大。

之前,她一直安靜地站在謝朔身邊當陪襯,也沒有吸引太多的注意力,但現在場合一變,她位于主座,大家的目光便都集中了過來,眼神裏帶着明顯的揣度意味。

謝朔結婚的事,并未對外宣揚,所以在場有些人剛開始甚至以為她只是專門照顧謝朔的護工。

這麽嚴肅的會議,她摻和進來是怎麽回事?

葉谙神經緊繃,天人交戰了幾秒鐘,最終還是決定回避。

她湊到謝朔耳邊,小聲問:“我出去等你?”

溫熱的吐息拂過耳際,謝朔似乎這才意識到她的存在,停頓了一下,低聲喚鐘覆:“帶夫人去休息室。”

鐘覆應下,領着葉谙到了休息室,安排一位女秘書留下照料,随後返回會議室。

葉谙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坐下,感覺整個人一松。

穿着職業套裙的女秘書泡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不動聲色地暗暗觀察着她。

她們這位謝總以前在公司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沒想到悶聲不哼就結了婚。

這可是公司頭號大八卦!!!

葉谙不習慣有人看着,學着謝朔的模樣,擡頭淡淡道:“你去忙吧,我一個人坐會兒。”

“夫人有事随時叫我。”女秘書按捺住心下的好奇,端出标準笑容,轉身出去,帶上了門。

葉谙徹底松懈下來,擡眼掃視一圈,從包裏拿出了手機。

與此同時,公司各層的茶水間裏,已經炸開了鍋——

“哎,你們剛才看到沒有,謝總回來了!”

“看到了看到了,我還以為我眼花了!”

“說清楚點,哪個謝總?”

“就是之前那位,不是小謝總。”

“真的假的?之前那位不是出車禍成植物人了嗎?”

“你這都是從哪裏聽到的小道消息,根本不準,我聽說是失明了,一直在治療,所以才這麽久都沒出來。”

“那他失明了,還能回來繼續管公司?”

“沒準已經治好了呢!剛才隔得遠,我也沒看清。”

“哎,我還看到謝總身邊跟了一個女的,你們說會不會是咱們總裁夫人?”

“不可能吧?沒聽說謝總結婚了啊!”

“謝總結婚難道還要通知你?清醒一點!”

“反正我覺得關系不一般,你們什麽時候見謝總帶女人來過公司?而且還挽着手,可親密了。”

“到底什麽情況?誰去打探打探?”

……

---

休息室裏,安靜無聲。

葉谙捏着手機,卻沒多少心思玩,既擔心醫院裏的謝柏言,更擔心會議室裏的謝朔。

他眼睛看不見,也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了那些一看就各懷鬼胎的老狐貍們。

謝柏言已經病倒了,他要是再……

正胡思亂想時,手機突然響了。

她随意看了眼,随即愣住。

屏幕上,顯示着一個許久都沒出現過的稱呼——

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小謝A爆了!

今天的小葉·瑟瑟發抖小白兔。

一直有小可愛問谙谙以前是不是見過小謝,我感覺前面的伏筆已經很明顯了,如果不是因為有前緣,以谙谙的性格,怎麽會答應渣爹聯姻?又怎麽會對小謝這麽關心?

(小葉:分分鐘想錘爆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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