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現實副本

《IN OFF》游戲規定：引導過程中，白名NPC做出重大違規行為，系統會視情節嚴重性，對其進行懲罰。

而現在，夙筇腦子裏所想的事情，正是白名NPC最嚴重的違規行為。

夙筇聽到提示，面色如常。

——呵呵，棉花糖哪有表情？

系統檢測到違規NPC毫無悔改之意，立刻對夙筇實施腦幹擾的懲罰。

夙筇定定站在那兒，沒有被任何人察覺，平靜的接受懲罰。

十秒鐘後，系統提示再次響起：

【懲罰失敗，申請重新幹擾。】

“唔。”

夙筇微微偏了下圓腦袋。

二十秒後，系統：【懲罰再次失敗，重試。】

半分鐘後，夙筇等得有些不耐煩，系統第三次提示：【懲罰受阻，申請高級懲罰。】

夙筇平白無故浪費幾分鐘，索性忽視垃圾系統，跟他們一起分析童謠後半段。

約莫又過去兩分鐘，系統機械音第一次沾染挫敗的情緒。

【檢測到NPC沒有腦子，指令異常，懲罰終止。】

夙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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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沒有腦子！

我已經乖乖接受懲罰了，垃圾系統怎麽還罵代碼啊？！

“夙筇。”魚七秒吧啦吧啦說了半晌，始終沒聽見夙筇的軟萌音，叫住他問，“你在聽嗎？”

“沒有。”夙筇老老實實承認。

順我者贏罵罵咧咧，“你豬腦子啊？合着我們剛才白分析那麽多？！”

“我不是豬腦子。”夙筇被戳到傷心處，低低回應，“我沒有腦子。”

幾秒鐘前，系統氣急敗壞地告訴夙筇：你沒有腦子！

連豬腦子都沒有。

順我者贏不清楚夙筇的身體構造，以為他消極應對，張張嘴準備再陰陽兩句。

沒等他把奚落的說出口，魚七秒溫溫柔柔安撫，“沒關系，我再說一遍。”

順我者贏：？？？

大哥，您白天把我頭剁了十遍的時候，才不是這副嘴臉。

弑雲天握住刀柄，斜眼瞪他，“有意見？”

順我者贏：“……沒。”

魚七秒面對夙筇，身上仿佛籠罩着聖潔的光輝，慢條斯理重複剛才得出的結論。

童謠前半段，講述那些所遇非良人，不幸嫁進杆杆村的姑娘。

童謠後半段，則講述那些天生苦命，出生在杆杆村的‘她們’。

杆杆村是個現實副本，沒有人為幹預的情況下，孕婦生兒生女的概率相同。

村裏有男嬰誕生，自然也有女嬰。

村子祖祖輩輩重男輕女，随着時代發展，情況變得愈演愈烈。

估摸從二十年前開始，杆杆村‘吃人’的消息傳遍十裏八鄉，附近村民不敢把閨女嫁過來。

眼瞅着騙不到外面的姑娘，村民們将目光轉向村內的‘資源’。

要知道，村裏男人娶老婆，是為了生大胖小子。

在生大胖小子的過程中，難免生出幾個作為‘附屬品’的女兒。

以前，杆杆村有條公認的村規，女兒不得外嫁，要留在村子裏換親。

‘換親’是指自家女兒交換別家女兒，嫁給兒子當兒媳。

換親雖然要‘支付’女兒，但有個好處。

村裏的女孩無依無靠，一輩子都得呆在杆杆村，所以不用關進鐵籠拴着，還可以逼迫她們做牛做馬養家糊口。

最開始，換親家庭還顧慮女方父親的臉面，在人前裝裝樣子照顧女方。

久而久之，換親家庭越來越多。村裏祖祖輩輩流傳的陋習很難改變，有人舊态複萌，對換來的媳婦下手了。

第二天，跟那戶人家換親的村民，大張旗鼓殺了一頭‘豬’。

再然後……

“畜牲！一群畜牲！”弑雲天拳頭硬了，“魚七秒說得對，這個村子，沒有存在的必要。”

“我一直覺得奇怪，童謠裏唱得媽媽、妹妹，杆杆村裏根本沒有，為什麽要一直問。”

原來，媽媽和妹妹，已經變成他們的媳婦和金山。

夙筇直勾勾盯着石碑。

大概是獲得感官的緣故，他情緒複雜，更真切的體會到無力和悲哀。

“你們……”鹿書凡能說會道，卻無法以人的立場平息他們的怒火，唯有蒼白的提示，“別太真情實感。這裏是游戲世界，我們看到的所有東西，全部由副本NPC操縱，都是假的！”

夙筇緩慢的轉向他，翻出系統給的提示，“杆杆村是現實副本，這裏的故事，真實發生過。”

“呵，好一個現實副本。”鹿書凡咂舌，燃起毀滅副本的沖動。

“在那之前，我們要想辦法完成任務。”

魚七秒問夙筇，“渡河嗎？”

夙筇思考良久，搖搖頭，“她們讨厭男人，不會見你們的。”

“那怎麽辦？魚魚穿女裝也沒用，我們上哪找女玩家啊。”

系統分配到杆杆村副本的女玩家，進村之前就被老光棍吓跑了。

放眼全村，有行動能力的女性，僅剩李奶奶和李婷。

李婷年紀小，李奶奶有可能是副本NPC，職責是阻止玩家和白名NPC通關。

誰敢去招惹她？

“現在怎麽辦？我們好不容易找到線索，難道要放棄嗎？”

夙筇眺望河對岸，緩緩開口，“即使沒有女玩家，我也可以找到渡河的人。而且，‘她們’肯定會接納。”

玩家們聽得一頭霧水。

“誰啊？”

夙筇沒有回答，飄起來說，“早點睡，明天要進城。”

第二天清晨，進城的巴士準備抵達。

呆在村子裏賺不到半毛錢，賺不到錢約等于游戲失敗。

距離結束還有一天時間，杆杆村副本只剩下個位數玩家。他們眼巴巴盼望着巴士，要集體進城賺錢。

巴士司機特別暴力，他們沒有車票，肯定會被司機趕下去。

正當剩餘玩家們一籌莫展之際，夙筇将自己披風再戳出幾個洞，分別遞給他們。

“謝、謝謝。”玩家們道謝之餘，內心覺得詫異。

夙筇為什麽上次無動于衷，今天卻出手相助？

難道他有什麽陰謀嗎？

夙筇扯了扯破破爛爛的披風，簡明扼要的解釋，“布料少，只有這麽幾塊。”

身為白名NPC，夙筇願意平等的為每位玩家提供引導。

然而，除了魚七秒他們幾個之外，其餘玩家看夙筇的眼神，仿佛看活體經驗和裝備。

夙筇等級低，能力有限，很難同時招架幾十個對自己懷有殺意的人。

其餘玩家望着夙筇散發光輝的背影，又瞅瞅他身上破爛披風，臉火辣辣的疼。

夙筇內心毫無波動，到站跟随魚七秒走下巴士，先去證券交易市場查看他上次留下的錢。

魚七秒沒有玩游戲的經驗，但賺錢經驗豐富。

短短五天時間，他在一窮二白的情況下，資産達到五百萬，足夠讓副本裏的每位玩家完成主線任務。

夙筇：“現在把它兌換成杆杆村認可的貨幣，你就可以離開副本了，需要我幫你兌換嗎？”

魚七秒拒絕，“不需要，我更想知道副本的真相。”

說完，魚七秒取出所有財産，對那幾個宛如行屍走肉的玩家說。

“你們想通關嗎？”

“想！做夢都想！”

魚七秒微笑，發出惡魔般低語，“來做個交易吧？”

順我者贏摸摸脖子，打了個寒顫。

——夙筇的儲備冤種又增加了。

打發掉那些個玩家，魚七秒身上留下足夠通關的金錢，然後他們跟随夙筇七拐八拐，鑽進一條燈紅酒綠的巷子。

巷子深處，美色與欲望瘋狂碰撞，處處彌漫着暧昧的味道。

“夙夙，你上次一個人來這種地方啊？”鹿書凡眼中燃起敬佩。

“嗯。”

“你沒有看到什麽吧？”魚七秒緊張的模樣，活像害怕孩子踏入歧途的老母親。

“沒有啊。”夙筇懵懵地問，“我應該看到什麽嗎？”

“沒、沒什麽。”

大家默契的轉移話題。

“說起來，你要帶我們見誰？”

“她們的店在前面，”夙筇帶領他們，停在一間緊閉的店門前。

現在時間還早，風塵店沒有開始營業。

夙筇告訴他們，裏面有來自杆杆村的年輕女人，幾位玩家交換眼神，決定直接敲門。

弑雲天錘了幾下門板，裏面老板不耐煩的拉開門。

看清楚弑雲天人高馬大不好惹的樣子，分分鐘變臉，賠着笑問他有什麽事。

社交花鹿書凡走進店內，發現四下無人，眨眨桃花眼問，“老板娘，我們想找幾個人，方便嗎？”

老板面露難色，“店裏姐妹們剛下班，恐怕……”

話說到一半，魚七秒拿出兩疊大面額紙鈔，随手扔到櫃臺。

鹿書凡再次重複，“現在方便嗎？”

“方便！方便！”鈔能力讓老板立刻改口，把名冊拿出來，供幾位貴客挑選。

順我者贏插不上話，憂心忡忡的想：糟糕，在自己沉浸于被簇擁的虛榮中，同副本的三位玩家已經有各司其職的覺悟，開始配合了。

假如換成需要戰鬥的本，順我者贏拿頭打他們啊！

真奇怪。

順我者贏疑惑地想：這三個人在現實中，都是獨來獨往的上流人士。

究竟是什麽魔力，讓他們幾個願意合作？

思考之餘，順我者贏聽見‘魔力’本尊開口說話。

“就是她們。”夙筇戳戳名冊，找到上次見過的人。

魚七秒沒有廢話，又拿出一疊錢，“讓她們跟我離開兩天，行嗎？”

老板捏住錢，覺得燙手，猶猶豫豫說，“我倒是沒問題，但是你選中的那幾個姑娘，把這裏當成家，絕對不願意跟你們走。”

“只要你點頭，我會讓她們同意的。”

老板娘看在錢的份上，咬牙點點頭，“行吧，我去跟她們說說。”

二十分鐘後，有三位年輕姑娘來到她們面前。

姑娘們特意打扮一番，面容姣好身材窈窕。

看到夙筇的瞬間，美女收起臉上的笑意。

“你怎麽又來了？真是陰魂不散。”

“老板，這幾個人我不接！”

老板為難地說，“阿秋，他們給的太多了。看在錢的份上，你就受點委屈吧，啊？”

“……”姑娘們在城市裏跌打滾爬，清楚錢的重要性，無奈答應下來。

魚七秒包了個适合說話的房間，三言兩語講清楚來意，對面姑娘表情一個比一個抵觸。

“我不回去！”

“拼盡性命逃離地獄，換做是你，你會再次跳進去嗎？”

“我知道你們讨厭杆杆村，但是……”她們不願意回去，任務注定會失敗。

“但是什麽？沒話說了吧？”穿黃裙的姑娘叫阿秋，牙尖嘴利，雙手環抱一副戒備的樣子。

幾位玩家确實無話可說。

他們非常想要完成任務，可設身處地想想，能夠理解她們不願意回杆杆村的決定。

場面一度陷入僵持。

弑雲天捏緊重刃，又放下，又再次捏緊，最終松開手。

武力逼迫幾個姑娘，太不爺們了。

“說完了吧？快走！我讨厭跟杆杆村的人打交道。”

“跟你們多說幾句話，感覺自己髒了。”

“居然還想讓我們回那個鬼地方，簡直……”

“我會保護你們。”

她們離開之前，夙筇用溫軟的聲音，說出異常堅定的話。

阿秋腳步頓了一下。

“可以跟我走嗎？她們需要你。”夙筇說，“我向你保證，我們幾個絕對會保護你們。”

阿秋聽見，突然低下頭，死死咬住下唇，內心劇烈掙紮。

“喂，阿秋，快走啊。”

“難道你想跟他們去？喂喂喂，你看清楚，那些可是杆杆村的男人！”

阿秋擡手，用力捂住頭。

腦海中，夙筇的聲音與萬千聲音重合。

“妹妹別怕。”

“姐姐會保護你們！”

“你盡管往前走，千萬不要回頭！”

“你，真的會保護我嗎？”阿秋回過頭，聲音顫抖，“就像，那些姐姐一樣？”

“嗯。”夙筇無比認真地回答，“如果你們受到一點點傷害，我會毀掉杆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