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VIP] 二十章
後來的很多事情都變得順其自然, 好像在不自覺的時候就發生了。但那一個月許念很少再見到陸巡,只是在周六補課的時候會碰到他,他總是拿着一本單詞書, 有時候也會在操場上見他拿着書念, 眉頭緊鎖,周有山叫他打球都不去, 晚自習也開始認認真真做卷子了, 只是還沒做兩分鐘,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陸巡追許念這事,只有周有山知道。
當初那一周天天去(2)班送汽水, 就是找的周有山的朋友。只是那時候都愣了,簡直有些懷疑人生, 還問陸巡:“你別忘了當初有多不喜歡她,還給人家找事兒, 怎麽忽然就…………啊?”
陸巡沉默了一會兒,笑了:“我他媽怎麽知道。”
好像就是不知道哪一天開始, 就挺想見到她,覺得這女孩子有意思。許念不是那種一眼美女, 她長相秀氣,久了你就不想挪開眼,總能從她的臉上看到一些平靜, 性格雖然溫吞緩慢, 但挺能扛事兒,也能豁得出去。
(22)班一下課,全都攤在座位上。
李寒坐在周有山對面, 一臉疑惑道:“他這是被啥附身了嗎?!忽然開始念書是咋回事。”
周有山心知肚明:“我咋知道。”
李寒:“最近梁冰都不過來了,過來了他也不搭理, 現在弄得大家都聚不到一塊了,連小雨天天唠叨。”
周有山:“梁冰的事兒,早過去了。”
李寒:“你說他喜歡什麽樣的?梁冰都不要。”
當然是許念那樣的,周有山心裏想到了周星馳的經典表情:一個字,絕。但是還是打着馬虎眼說:“他就沒喜歡過梁冰。”
李寒嘆息一聲:“可憐一片冰心在玉壺啊。”
周有山:“你這語文咋學的。”
“就是想不通。”
周有山提了個醒道:“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一個男生的愧疚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升華為愛情,懂嗎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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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寒:“…………愧疚?愛情?”
周有山指了指陸巡。
上課鈴響,李寒一臉愣愣的回了座位,琢磨了大半天,老陳叫上課回答宋朝的重要歷史事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卻在下一秒,想起去年的一些小事,忽然看向陸巡。
老陳:“回答問題,看什麽呢。”
陸巡将筆咬在嘴裏,聞聲擡眼。
李寒忽然慢慢偏頭:“難怪。”
老陳直接敲了敲李寒的手,李寒疼的呲牙咧嘴:“老師您輕點,真疼,那不會就是不會嘛。”
周有山差點笑出聲來。
李寒這孩子是個大喇叭,不出一會兒,到了下午的時候連小雨她們都知道了,甚至一度驚訝到,好像地球要毀滅了一樣的程度,但是都沒有人敢去陸巡面前質問。連小雨只是和齊玲說了兩句,氣哄哄的,下了課就去找梁冰了。
等連小雨一走,齊玲趁機去了一趟二樓。
許念正在和姜荷比賽,看誰先算出答案,在看到齊玲過來找她,還是有些意外的。不在一個班之後,她們很少有交集,別說在學校碰不到,就算碰到也不怎麽說話了。
她們站在(2)班門口。
齊玲猶豫道:“你還好嗎?”
許念:“挺好的。”
齊玲:“那就好。”
許念:“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齊玲支支吾吾半天,說:“我就是路過,看你一眼,上學期等我身體好了回學校,你都已經回(2)班了,咱倆都沒怎麽說話。”
許念笑了笑:“我們還在一棟樓。”
齊玲低了低頭:“那不一樣,以前還是同桌的時候,很多題我不會的,也能問你,現在都沒得問了。”
許念拉了拉齊玲的手,說:“沒關系,以後你可以随時來(2)班,晚自習待這也可以,要是你覺得不方便,我們可以去外面。”
齊玲也握着許念的手,輕輕笑了笑。
許念輕聲問:“怎麽了?“
齊玲鼓足勇氣道:“你最近要小心一點。”
許念沒聽懂:“啊?”
齊玲:“我們都知道陸巡追你的事了。”
許念偏了偏頭。
齊玲沒再停留:“總之你注意安全。”
說完就跑了。
許念在那站了很久,一直到晚自習的鈴聲響,才回了教室。那兩天她照常上課,晚上總是等學校都寂靜了才離開,然後一個人走去車棚,騎車回家。一直到星期四的晚上,她走得很晚,只有學校的路燈亮着。
車棚裏只有她的自行車停在那兒。
許念走過去推車,車鏈子斷了,但她并不覺得意外,依舊把車子推出來,走了一會兒,剛好走到操場的臺球案子旁邊,看見一個綠色的身影。
梁冰緩緩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她們曾經很多次在(22)班見過,但從來沒有說過話,那時候梁冰總是靠在陸巡身邊,看起來關系很好的樣子。
梁冰堵在她面前三米處,說:“我一直在想他喜歡的人會是什麽樣子,才能這幾年都對我的靠近無動于衷,後來知道是你,我非常不理解。”
許念平靜的看着對面的人。
梁冰:“畢竟他當初那樣讨厭你。”
許念慢慢肯定了心裏的想法:“去年冬天有一次,我的車也壞了,就像今天這樣,都是你弄的吧?”
梁冰:“只是給你一個教訓。”
許念:“就因為陸巡?”
梁冰沒說話。
許念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相機,說道:“剛才你所做的一切都在這裏,如果我把它交給教導主任,或者新校長,你覺得會是什麽結果?”
梁冰眼神慢慢變了。
許念一笑:“我在(22)班的時候,連小雨沒少給我使絆子,但她不值得我去浪費時間,你比她可怕多了,她至少亮了底牌,你卻是在背後,讓人防不勝防。齊玲上次摔傷你記得吧,如果當時我是出了校門在馬路上摔的話,你想好能接受的後果嗎?”
梁冰咬了咬牙。
許念:“就算沒有人知道是你,但你這一輩子,都将會永遠活在恐懼和掙紮裏,我說的是永遠。”
梁冰不再說話。
許念不再說話,從梁冰身邊走了過去,她推着車走得很慢,這個時間也找不到修車的店,等到回家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了。許志宜已經到家,問她怎麽回來這麽晚,她說鏈子壞了。
許志宜拿了工具去給她修車。
許念還穿着校服,端着熱水,坐在屋檐下,她想起從前院子裏歡聲笑語,媽媽會做好她最愛吃的豆花,教她騎自行車,和許志宜商量今年暑假去哪兒旅行,會問她:“我們念念想去哪兒玩啊?”
于是許念又無聲的哭泣了一夜。
那兩天基本上沒有什麽事情發生,許念還是和往常一樣上課。但梁冰就不太一樣了,一直擔心恐懼了兩天。
(22)班,周有山坐在連小雨身邊八卦:“怎麽最近不見梁冰過來?”
連小雨:“我怎麽知道。”
這話剛說完,梁冰就出現在教室門口。
周有山吹了一聲口哨,回到自己座位,抽了陸巡正在寫字的筆,說:“梁冰來了啊。”
陸巡淡淡的:“嗯。”
周有山:“我看她臉色不好。”
陸巡沒有擡頭。
教室外面,連小雨一臉開心:“怎麽不進來,我幫你去叫陸巡。”
梁冰拉住連小雨,說:“我不找他。”
“怎麽了?”
梁冰:“你幫我一個忙。”
教室裏聲音頗大,人來人往。
周有山微微俯身,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我可是聽說了啊,許念的車鏈子好像前兩天被人弄壞了。”
陸巡偏頭看了一眼。
那天晚修的時候,學校操場有活動,大家都跑去看熱鬧。許念被連小雨約了出去,在教學樓後面見面,但是連小雨卻沒來,來的人是梁冰。這個事情許念猜到了,梁冰本性不壞。
許念到那兒,梁冰已經在等着了。
梁冰開門見山:“你想怎麽樣?”
許念一臉淡然。
梁冰:“你要是想讓我退學很容易,現在就可以去校長辦公室,告訴他你的車是我弄的小動作,害你差點出事。”
許念搖了搖頭:“你說錯了。”
梁冰:“什麽?”
許念:“我記得你家情況挺好,而且這件事對你來說太小了,不足以讓你困擾,所以你害怕的不是退學,你害怕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是你做的,撕下你僞善的面具,成為大家的談資。”
梁冰雙手發顫攥緊。
許念卻笑了笑,說:“梁冰你知不知道,當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這個女生特別漂亮有品位,應該非常自信,但我看到你在陸巡身邊的時候,好像本該你原來的樣子都不見了,只剩下小心翼翼。”
梁冰整個人定住,沒想到許念會這麽說。
許念聲音很輕:“我從來沒想過和你争。”
梁冰語氣弱弱的:“但他喜歡你。”
“會喜歡多久呢?”許念說,“一個月,還是一年,但是梁冰,有很多事情就是做不到,這些年你跟在他身邊,真的開心過嗎?還是遷就和自卑多一些呢。”
梁冰沉默了。
許念:“我們今年17歲,還會遇見很多很多人,等你念了大學,去了更大的世界,你會發現有更多優秀的人值得你去付出,也會看到更廣闊的天地,會變得越來越好,你本來就很漂亮,漂亮女生做很多事情都不難的對吧。”
梁冰看着她。
許念:“我不騙你。”
梁冰的目光變得遙遠:“我考不上大學的。”
許念聲音輕了:“我有個最好的朋友,她的理想是世界旅行,但是你覺得是否考上大學會影響她做這件事嗎?你才念高一,還有很多時間。”
“會變好嗎?”
許念說:“你可以更好。”
“那相機…………”
許念轉身走開,一邊道:“我騙你的。”
梁冰:“………………”
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左邊那棟教學樓的外牆邊上,椿樹下的陰影裏,陸巡點了支煙,沉默了很久。等她們離去,才扔了煙走出來。
第二天下午,有人來找許念,送給了她一個禮物。姜荷好奇的很,迫切地想知道是什麽,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個包裝精致的筆記本,還有一對耳環,筆記本扉頁寫着對不起。
許念摸着那對耳環,良久沉默。
窗外春天的樹在風裏搖搖晃晃,風吹的玻璃窗劈裏啪啦,只見瞬間陰雲密布,一道閃電劃過外牆,接着瓢潑大雨,落在了學校這一片土地上。
姜荷一邊拿衛生紙擦衣服,一邊說:“這雨怎麽說來就來,晚上可怎麽回去。”
許念看着雨:“你不覺得很漂亮嗎?”
姜荷:“我只想躺在床上看周星馳。”
然而天不遂人願,那個傍晚不僅大雨遲遲不停,學校還停了電,但是學校并沒有松口放學,而是每個班發了幾盒蠟燭,每個人領一支,放在自己桌前,等待上晚自習。遠遠看去,整個中學的教學樓,外面大雨瓢潑,教室半明半暗,燈火通明,居然多了些青春小說裏的浪漫。
許念盯着蠟燭看,想起陸巡。
有人從外面進來,喊她:“許念,有人找。”
她走出去,居然是周有山,手裏拎着一個袋子,遞給她,笑眯眯的說:“陸巡給你的。”
許念打開一看,有一雙雨鞋和一把傘。
周有山說:“今晚的雨停不了,槐陽路那邊都淹了,車子也過不去,他說你這樣走回去肯定全身都濕透了,最好和你朋友一起走。”
昏暗的走廊裏,許念看着袋子裏的東西,一擡頭,恍惚間好像看見陸巡,他站在欄杆邊上,對她淡淡一笑。
許念問:“那他有嗎?”
周有山:“他已經濕透了,不需要這個。”
許念還想說話,有老師從樓下慢慢走上來,要上晚修了。周有山也不再停留,說了聲再見,便轉身上樓。
姜荷慢慢走近。
許念愣在那裏。
姜荷摟着許念的肩膀,心領神會道:“我爸說千萬不要被男孩子的小恩小惠打動,因為那些東西我們也可以自己買,但是陸巡這人确實挺靠譜,可以做朋友。”
許念低喃:“只是朋友嗎?”
姜荷湊到她耳邊:“我不反對喔。”
天空一片黑暗,然後風吹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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